第3章 ☆、NO.3

曾惠儀回到家的時候還沒到十點鐘,弟弟曾偉傑和妹妹曾惠詩正在客廳裏溫習做功課。爸爸曾家良已經睡下了,估計工作很累,在客廳裏都能聽到他的打呼聲。而媽媽黃美芳一如既往地還沒下班。為了能取到酒樓剩下的菜肴和點心,她總是盡量要求上晚班和落場。

酒樓每天晚上都會剩下一些菜肴和點心的,後廚裏的大家姐和大佬一般都會悄悄分出一小部分給廚房裏上晚班的工友們,搵食艱難,大家都不容易。而餘下部分就按照社會企業原則送去食物銀行,用來救濟底層的貧困人士。

現在菜呀肉呀都不便宜,加上很多人失業,經濟不振,大家也是想着省得就省。酒樓這些餘下的菜肴卻只限于分給上晚班的工友們,所以在廚房工作的人都想上晚班。

曾惠儀把在樓下買的一底還熱乎乎的雞蛋仔放到桌上:“傑仔,阿詩,吃完再溫習,不然冷掉軟了就不好吃了。”

“多謝家姐。”曾偉傑和曾惠詩不由低聲歡呼,家裏困難他們都知道,一底雞蛋仔雖然只要七塊錢,但他們還是很少買來吃的。

油紙袋一打開,就冒出了一絲甜香的味道。這雞蛋仔其實就是用面粉,雞蛋和糖調合烘烤,就是吃個熱乎香脆,一冷下來其實味道很一般的。

“家姐,你也吃。”曾惠詩掰了一塊送到曾惠儀嘴邊,曾惠儀猶豫了一下就張嘴咬住了,得到了妹妹大大的笑臉。

曾惠詩五官長得跟曾惠儀很像,只是她現在有些baby fat,臉龐就有些飽滿了。而曾惠儀這些日子思慮太多,本來也圓潤的臉蛋瘦削了下來,顯得眼睛大了,尖尖的下巴也出來了,輪廓深了很多,更顯清秀。

曾偉傑有些猶豫,他也想掰給大姐吃,可是他是男孩子有些不好意思。曾偉傑身材像爸爸,但五官卻長得像媽媽,但眉梢眼角間已隐隐有了硬氣,可預見長大後肯定是個英俊的男生。

曾惠儀見曾偉傑這尴尬樣子,一邊往房間走去一邊說:“好了,你們快吃。我去洗澡。”

一家五口擠在間格成兩個房間的32平方的屋子裏,曾爸曾媽一個房間,曾惠儀和曾惠詩一個房間,而曾偉傑只能當廳長了。孩子們慢慢長大了,曾家良也想過申請大一點的單位,但嚴格來說他家不算擠逼戶,按照政府規定的每人5.5平方米來核算,五口之家标準空間就是27.5平方米,他家有32平方米呢,真的不擠逼!

就是因為生活空間如此狹窄,所以前世的曾惠儀才會那麽努力,甚至不擇手段地往上爬,只為了能買房子,能擁有自己的空間。

重活一遍,曾惠儀自然不會再做犯法和違背道德的事,但規規矩矩地打一份工,用那份工資來買房子談何容易?估計辛苦了一輩子也買不到,難,真的很難!

卸了妝洗了澡,把籃子裏的衣服都放進洗衣機裏洗。曾惠儀嘆氣,今晚估計沒法跟爸媽談了,爸爸太累了她不忍心叫醒他,媽媽站着工作了十個小時,一會回家還強迫性地拖一次地她才安心睡覺呢。

等晾完衣服,曾惠儀擡頭見已經十點半了,就過去低聲對曾惠詩和曾偉傑說:“時間不早了,快去刷牙睡覺,明天還要上學呢。”

曾惠詩應了一聲就開始收拾書本,而曾偉傑卻說:“媽咪還沒回來,就算我睡着了她一拖地我也肯定會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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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惠儀聽了心裏直發酸,如果她一直都像現在生活或許沒什麽,但曾經她手裏有三層房子啊,除了一層轉給了爸媽,另外不是還有兩套嗎?但現在弟弟卻連自己的房間也沒有,只能睡在客廳裏。

“傑仔,以後家姐一定買一套房子送給你。”曾惠儀拍了拍曾偉傑的手臂,說:“你現在去刷牙,今天起你睡我的床,我睡客廳。”

“啊?這不好,我是男孩子,怎麽能跟姐姐一個房間呢?”曾偉傑搖頭,又咧嘴笑了笑:“家姐,我已經習慣了當廳長了,你還是回房間睡吧。”

曾惠儀還回答,曾惠詩卻挽着她的手問:“家姐,你送給傑仔,那我呢我呢?”

曾惠儀豪氣地說:“你們等着,等我賺了錢,每人都送一套。”

大家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這還是遙遠的夢,但在香港這個彈丸之地誰沒有這樣的夢想?就是夢,想象着有着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也是高興的。

這時鐵門拉開,黃美芳提着她自制的大尼龍袋走進屋裏。看那袋中沉甸甸的樣子,估計裝了很多東西,曾惠儀忙過去接過來:“媽,你回來了。”

果然,一提上手那個重啊,曾惠儀的腰都不由側彎了一下。

黃美芳一臉的疲憊地點頭,她喘了一口氣直接坐在門邊的板凳上休息了。擡頭看了看三個兒女,問:“你爸睡了?這呼打得像刮風打雷一樣。傑仔,妹豬,你們怎麽還不去睡覺?明天還要早起上學。”

“嗯,馬上馬上。”兩姐弟趕緊地刷牙的刷牙,收拾的收拾,沒一會兒都爬上床了。

曾惠儀提着尼龍袋到廚房打開,亳不意外地又看到了兩大盒的咖喱雞,還有半盒的粟米斑腩和三塊豬扒。另一個膠袋裏分門別類包了十幾個叉燒包,還有牛肉球,潮州粉果,蘿蔔糕和鼓汁鳳爪。曾惠儀在吊廚櫃裏拿出一疊膠盒,然後把這些點心分開裝進去,再一一放進冰箱裏。

黃美芳休息了一會就撐起膝蓋站了起來走向廚房,見大女兒正在整理,就倚着門框低聲說:“本來今天還剩了不少燒賣和蝦餃,但林太趁大佬不在就全部都包走了,我也不好叫她拿出來給大家都分點兒。大家一起工作日見夜見,要是這點事鬧到老板那裏就不好了。也許老板就下令全部都送食物銀行了。”

“嗯,這世上本來各種各樣的人都有。所謂獨食難肥,媽,她這樣做大家都看在眼裏的,以後酒樓裏再有什麽好康的事,估計大家都不願意通知她了。”曾惠儀朝黃美芳笑笑,說:“這麽多也不錯了,都是免費的呢。咱們是賺了。”

黃美芳也笑,慈愛地看着大女兒:“你這話說得老氣橫秋的,整一個老人精!嗯,我其實也是這麽想,只是心裏啊總是想拿點好東西給你們姐弟吃。”

“嗯,這些我們都知道。媽,你等着,我以後一定會很孝順你和爸爸的。”曾惠儀發現今晚自己許了好幾個諾言了。

黃美芳欣慰:“有你這句話,媽再辛苦也值得了。”

“你快去洗澡早點休息,今晚就別拖地了。你看家裏很幹淨又沒養龐物,根本不用天天都拖地。”曾惠儀一邊洗手一邊說。

黃美芳敷衍道:“嗯嗯,你快去睡吧。”

曾惠儀嘆氣,也知道媽媽這習慣不會改的。就算到後來不用她親自動手了,她還是每天晚上都要求菲傭拖一次地才安心。

晚上十一點多,曾惠儀閉着眼睛卻沒有睡着,客廳裏不時傳來桌椅移動細碎的響聲,還有擰地拖的流水聲。其實這些聲響很小的,如果不去留言也不大覺得,只是曾惠儀心事太多,沒睡着,顯得那些聲音特別清晰。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入睡了,等曾惠儀再聽到客廳裏傳來響聲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每天早晨都是生機勃勃的,弟弟妹妹毛燥驚青的呼叫聲,媽媽忍無可忍的喝聲,還有門外早起的師奶們招呼聲,交談聲。只有住在公屋才會聽到這些熱鬧的聲音,因為每一戶只要有人起來,他們都習慣打開木門,只拉上鐵閘。于是各家各戶的聲音都傳出來了,幾乎每家每戶都沒有什麽秘密。

曾惠儀聽着這些聲音不由笑了起來,她後來住的地方大家都是比較着重個人隐私的,根本不會出現這種情況。這種人與人之間相處的融洽,關懷,所謂的人情味,是那些中産階級根本無法體會和享受到的屬于早根階層的歡樂。而這些歡樂,其實是人類最原始最基本的,人,本來就是群居的啊。

深吸了一口氣,曾惠儀只覺得自己又充滿了能量,她利索地掀開被子起來。卻發現她昨晚挂在床頭的衣服更挺直了,估計是媽媽睡前又燙了一次。曾惠儀伸手摸了摸心裏既感動又愧疚,一時不由百感交集。

母愛是這世上最無私最偉大的了,為了兒女她們什麽都會奉獻出來。可自己那時候到底都在想些什麽啊?曾惠儀咬着唇懊悔,自己那時候就是煩每次回家媽媽總是耳邊唠唠叨叨,一時說這個一時說那個,沒完沒了。有時候還總是說了又說,媽媽年紀大了就忘記自己曾經說過,但因為心裏記挂女兒,所以不厭其煩地說呀說,卻被女兒嫌棄了。慢慢地曾惠儀就少了回家,甚至連媽媽用心煲的湯也沒怎麽珍惜過,反而打電話回去叫媽媽別再煲湯了,她有很多某家健康工房的湯券……

真是不孝!多少人想被唠叨都沒那福分,自己太不孝了!

作者有話要說:沒有留言沒有花花,廿二的小心肝都要碎了。打滾求留言,求花花,各種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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