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酆景宸擡眸輕輕一掃，沒有跟她們解釋地府是如何家道中落。
只看向生死簿的第二頁，念道：“翁曉姝，1785年生于安隆省安山市一赤貧農戶家，為家中第7女。三歲那年遭逢大旱饑荒，舉家往省城逃難。在路上被父親以半兩糙米的價格，賣給路過的戲班子。”
女鬼猛然擡眸！
她看着酆景宸和生死簿，原本溫婉的妝容，卻掩蓋不了那雙丹鳳眼中的淩厲。
酆景宸沒有理她，繼續念：“1800年，你第一次登臺表演，一唱成名，從此成為省城最有炙手可熱的旦角，周旋在無數達官貴人公子哥之中。”
“1805年，省城遭遇戰亂。你的相好之一，安隆省商會會長郎修遠，在你的家鄉安山市宜平鎮，為你修建一棟三層洋房，讓你藏身于此。”
“1812年，省城戰亂平息，新的戲子、名媛占據省城交際圈。郎修遠逐漸将你遺忘，并且不再送錢過來。恰逢戰火彌漫到安山市，入侵軍隊占領了你的洋樓。”
“你在與入侵士兵搏鬥中，不慎墜樓身亡，從此成為洋樓的地縛靈。”
酆景宸念完，擡眸看向女鬼：“這些，可有謬誤？”
翁曉姝聽到自己那短暫的一生，竟只被濃縮成這短短幾句話，臉上神情複雜地變換了許久。
最終，她只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沒有。”
酆景宸拿出自己的簽字筆，在生死簿上寫下判詞：“你為人時無功無過。但死後卻多次現身騷擾、驚吓洋樓的新住戶。讓許多家庭損失財産、驚吓過度。”
“所以罰你在地府服役二十年。二十年之後，若表現良好，可轉世投胎，再入人道輪回。你可有異議？”
翁曉姝卻猛然擡頭！
目光淩厲地看着酆景宸：“我不服！”
她緩緩站起來，眼中滿是怨恨：“那是我的房子！他們憑什麽賣掉我的房子，憑什麽住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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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景宸淡然擡眸：“人死如燈滅。既然你已經死了，人間的財産自然不再屬于你。”
翁曉姝卻根本不吃這一套：“我的房子憑什麽不屬于我？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酆景宸：“人鬼殊途。既然死了，就不應該再留戀人間。”
“放你娘的狗屁！”翁曉姝激動得仿佛一只刺猬，“我的房子，就算我死了，那也是我的房子！”
“我趕他們出去有什麽錯？那是我的房子！”
她漂泊半生，花費全副的心思，抛掉所有的尊嚴，才換來這麽一棟安身立命的房子！
憑什麽，憑什麽死了之後就不是她的了？！
她不服！就算是再死千百萬遍，她也絕對不服！
翁曉姝怨恨地盯着酆景宸，身上竟又隐隐有怨氣蔓延！
酆景宸眼疾手快，再度将生死簿拍到翁曉姝腦門。
翁曉姝腦袋一個激靈，眼底再度恢複清明。
但盡管如此，她仍舊倔強地看着酆景宸：“我沒有錯。我不認罪！”
然而這回。
酆景宸還沒說話，閻王印卻生氣了！
它突然跳到酆景宸肩膀，稚嫩的童聲叫嚣道：“管你認不認罪、服不服！扔去十八層地獄走一遭，看看誰還敢再嘴硬！”
“還有，你頂撞閻王，罪加一等！宸宸，直接把她扔刀山地獄去！”
真是氣死印了！
小小女鬼還敢跟閻王叫嚣，就算是地府家道中落，也不允許她這樣放肆！！
翁曉姝卻疑惑地看着這小小的印章：“我什麽時候頂撞閻王？誰是閻王？”
她說完，整個地府陡然一靜。
翁曉姝身體僵硬地轉頭，不可思議地看向酆景宸。
溫欣妍更是“啪嗒”一聲，懷中所有垃圾全撒一地。
她震驚地捂住嘴巴，一雙眼珠看向酆景宸，幾乎都要掉出眼眶！
這個年輕人…竟然是傳說中的閻王？！
她想起自己之前對待酆景宸的态度，險些眼前一黑，差點暈厥！
一時之間，整個地府內的氣氛變得極其古怪。
兩個女鬼顯然無法接受這個…古怪的事實，驚訝又遲疑地看着酆景宸。
酆景宸倒是有些詫異地掃了閻王印一眼。
然後擡手揭下翁曉姝腦門上的生死簿：“既然你不願意服役。那就去刀山地獄、冰山地獄、油鍋地獄走一遭吧。”
“等等！”翁曉姝反應過來，明顯有些慌了，“怎，怎麽那麽多懲罰？”
酆景宸擡眸看她：“亵渎神靈，下刀山地獄；與人通奸，下冰山地獄；謀占他人財産，下油鍋地獄。有問題麽？”
翁曉姝老底被揭，不由臉色一白。
生前無功無過，不代表沒做過錯事，只是功過相抵。如今真要追究，翁曉姝的黑料可多了去了…
她的那些權貴相好，一個個都是有家室的。就連給她蓋了洋樓的郎修遠，也從未給過她名分。
這可不就是與人通奸麽？
翁曉姝回想起自己生前的那一幕幕。一雙眼眸緩緩沉寂下來，朱唇緊抿。
她倔強地擡眸看着黑壓壓的天空。
忽然。
翁曉姝自嘲又可悲地輕笑一聲。
婉轉的聲線多了幾分沙啞，忍着情緒冷聲道：“我願意服役。”
她寧願為自己死後的任性服役，也不要為生前所謂的罪過下地獄！
她沒有錯，錯的從來都不是她！
翁曉姝話音落下。
酆景宸忽然心念一動，打開真實之眼。
就見一道微不可察的金光從天空落下，沒入酆景宸和生死簿上。
生死簿“嘩啦啦”作響，再度生出新的一頁空白！
而酆景宸更是頭腦清明，目光陡然一亮。
竟然又是功德金光！
雖然比上一次微弱了千倍不止。
但在真實之眼的窺探下，酆景宸看到比上一次多了不止千倍的信息！
同時，他也想起一條之前在金色大網中觀察到，卻無法翻譯的一條“公式”。
如今兩相對照，酆景宸腦海中閃過一抹明悟：那公式，代表的正是“功德”！
不過，這“功德”公式，比酆景宸自行翻譯的“吸引”、“吸收”那些要高級許多。
即使他現在領悟出意思，但卻并不能直接利用、實驗。
還需要更多的數據，進行更深入的探索，才能更進一步地掌握。
不過這次的功德金光實在太少。
酆景宸腦海中還有許多問題沒有得到解答，它便全部沒入體內，再也沒法觀測。
等酆景宸緩緩回神時，手中的生死簿也像上次那樣，消散在空中。
這個過程說起來漫長，但現實只過了不到半秒。
除了酆景宸，其他人甚至都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酆景宸收斂心神，垂眸看向翁曉姝：“你還記得之前待在鬼樓裏的那個邪天師嗎？”
翁曉姝此時情緒也逐漸平緩。
她聞言，不由眉頭輕皺，表情甚至有些厭惡：“記得。怎麽了？”
酆景宸：“把你知道的關于他的信息都說一下。”
翁曉姝垂眸思索了一會兒，才道：“那個家夥神神秘秘的，帶着口罩墨鏡，頭發胡子拉碴的，根本看不清他長什麽樣。五天前，他一來到鬼樓就想要收了我。”
“不過他沒想到我是地縛靈，以他的法力，只能殺我，不能收我。我跟他打了一場，後來就躲起來。”
說到這個，翁曉姝表情也十分氣憤！
這是第一個敢住她家，她還打不過的家夥！
酆景宸聞言，對那邪天師的實力也有了側面的了解：“這麽看來，慕容喬應該比他強。”
翁曉姝聽到慕容喬的名字，忽然有些古怪地看了酆景宸一眼，才應道：“應該是吧。我感覺那小子比他強很多。”
閻王印這時也長松一口氣：“那應該就是築基期的邪天師，大約惹不了什麽大禍。”
酆景宸輕輕點頭：“還有其他信息嗎？”
溫欣妍又仔細回想了一會兒。
忽然，她高聲道：“有！我想起來，他似乎打過一個電話。提到過什麽‘主子’、‘任務’！”
酆景宸眼眸陡然一凜。
閻王印猛然跳起來：“他有組織？！”
翁曉姝有些遲疑地點頭：“我感覺應該是。”
閻王印頓時急了：“宸宸！這可不得了，我們得趕緊查清楚！如果邪天師真的形成組織，那天下必将遭逢大難！”
以前一個邪天師，就能把整個天下搞得翻天覆地。現在讓他們形成組織，那還得了？！
酆景宸眉頭微凝，将不停震動的閻王印抓住：“冷靜。”
閻王印“嗡嗡嗡”，根本冷靜不下來！
酆景宸倒是淡定地看向翁曉姝：“還有其他信息嗎？”
翁曉姝緩緩搖頭：“應該沒了。”
他輕輕點頭：“那你去幹活吧。你的工作跟溫欣妍一樣，負責清理那個垃圾山。”
翁曉姝轉過頭，就看到向因為挖土而灰頭土臉的溫欣妍：“……”
她柳眉倒豎：“沒有其他工作了嗎？”
她身為省城名旦，養尊處優那麽多年，已經很久沒幹過這些髒活累活了！
酆景宸擡眸：“要麽幹活，要麽受罰。”
翁曉姝：“……”
她表情嫌棄、複雜又扭曲。
但沒過幾秒，她還是捏着鼻子忍了。
翁曉姝脫掉身上的縛魂索，大步朝溫欣妍走去。
酆景宸将縛魂索撿起來。
這條中級縛魂索比初級強許多，即使捆了翁曉姝這麽久，能量也只消耗了十分之一。
酆景宸一邊将縛魂索團起來，一邊對閻王印道：“回人間。”
邪天師組織的事情，酆景宸目前沒辦法解決，最好是交給慕容喬他們那些正經天師去辦。
“好！”閻王印急得不行。
話音落下，他們又回到了鬼樓中。
酆景宸拿出手機，直接給慕容潇潇打電話。
不過半秒，電話就被接通了：“宸哥，怎麽啦？又想我了？”
慕容潇潇一邊說話，還一邊傳來“咔嚓咔嚓”吃零食的聲音。
酆景宸沒理會他的調侃，直接開門見山：“我今天遇見一個叫慕容喬的人。”
“咳咳咳！！！”電話那頭陡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