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雪地】 (12)
劍。我們滑進舞池起舞,他的舞姿很漂亮,動作也非常熟練。“在萊特家裏練出來的,他那裏,三天兩頭都是舞會。”
我懷疑地看他,問:“不一定吧?我總覺得你好像有什麽瞞着我,說不定,是常常風流。”我故意打趣。
“話可別亂說,我可是有未婚妻的人。”他忽然主動提起他那個未婚妻,讓我有些錯愕。之前問他,他分明反應激烈,從未主動啓齒。是今天紅酒的浸潤?還是他心情很好?
“曉沫?”
我正凝神看着他,沒料到他忽然呼喚我,愣了一下,嗯一聲表示在聽。
“不如,我們結婚?”他說話忽然很快。
“什麽?”我吓了一跳,意欲掙脫他,卻被他緊緊抓住。
“別緊張。”徐英餘快速地說着,“我只是開玩笑,你緊張什麽呀。”
“以後別亂開玩笑。”我嗔怒。
徐英餘望了望左右,還好,沒人注意這裏的小小異常。
“你還喜歡斯內普嗎?”
“喜歡。”我淡淡地說。
“那我現在說的話,你應該當真。”徐英餘說着,“你把一輩子投入斯內普那水中花井中月裏,換來看得見摸不着的結果,等到有一天你幡然醒悟,或許需要個依靠,那時候,我至少能做你最後的港灣。你想想,這不是挺有道理的事情嗎?我願意給你這個預備名額,你應該好好感謝我才是。”
我好笑地望着徐英餘那一臉認真的樣子,說:“你确定?你不怕你未來的妻子生氣?你怎麽娶我?要一夫二妻?你也太會算計了。”
“她未必不會同意。”徐英餘說。
“我反正是不會同意,你還是別想了,關于我的事情,我自己會好好的對待。”我說,“不管以後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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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笑了。
趁着舞會間隙,我還是留給衆多虎視眈眈的女學生一些機會,不顧徐英餘用眼神苦苦哀求,從會場裏溜出來,自己在室外透透氣。外面比屋內冷了許多,我穿上大衣,搓着凍僵的手,随意晃悠。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跳入我的耳中。
“……不明白為什麽要這樣大驚小怪,伊戈爾。”
“西弗勒斯,你不能假裝這一切沒有發生!”卡卡洛夫的聲音聽上去惶恐而沙啞,好像生怕被人聽見似的,“幾個月來,它變得越來越明顯了。我現在非常擔心,我不能否認——”
“那就逃跑吧,”斯內普的聲音不耐煩地說,“逃跑吧——我會為你開脫的。但是我想留在霍格沃茨——”
我向着前面望去,只見斯內普和卡卡洛夫兩個人正在朝着我的方向走過來。屋外燈光很暗,我站在背光處,他們一時沒有看見。
斯內普和卡卡洛夫轉過一個彎。斯內普手裏拿着魔杖,把玫瑰花叢向兩邊轟開。他板着臉,表情很難看。許多花叢裏傳出尖叫聲,幾個黑乎乎的身影從裏面蹿了出來。“拉文克勞扣去十分,黛絲!”斯內普兇狠地說——一個女生從他身邊跑過,“赫奇帕奇也扣去十分,斯特賓斯!”又一個男生追着那女生而去。
那女生徑直朝着我的方向跑來,我一時失神沒有注意,和她撞了個對面,動靜立即生效。
“你在這裏做什麽?”斯內普看見我,輕聲問。
“出來走走,教授。”我說,“你好,卡卡洛夫校長。”
卡卡洛夫正有些不安地摸着他的山羊胡子,目光沒有和我直接交彙,而是仍舊看着斯內普。斯內普看了一眼他,又看了看我,轉身朝另外一個地方走去,卡卡洛夫立即跟在他後面。
“你們?你們在這裏又是要做什麽?”他朝着另一個方向上的兩個黑影問道。
“我們在散步,教授。”是哈利波特的聲音,我看着他和另一個男孩在對着斯內普說話。
有些無趣,我轉身離開。
這并不是第一次碰見斯內普和卡卡洛夫在一起了,可是平日裏在教師餐室用餐,兩個人卻看來并不熟,為什麽,現在卻用教名互相稱呼?這兩個人,肯定有什麽地方不太尋常。
不過,這似乎和我沒什麽關聯。
☆、除夕之殇
學校是這樣一個地方,當你真正沉下心來待在這片遠離喧嚣的土地之上,你會發現時間過得很快,像是抓不住的風,一瞬而逝。
舞會之夜後,學校裏的人都想當然地把我和徐英餘看做了一對,這是早就想到的結果。徐英餘壞心眼,滿心樂意被人誤會,這樣他可以避免不少滋擾。我沒澄清,總覺得并沒什麽大不了,何況也澄清不了這樣的八卦傳聞,而這個傳聞算是個笑談,不會有什麽惡意影響,反而會為我掃清許多困擾。
元旦一過,我找了一個時間,在斯內普的桌子上放上了禮物。
“生日快樂,斯內普教授。”我平淡地說,笑着祝福。作為同事,我以中國人的特點行事,禮尚往來,并不為過。學校裏每一位同事過生日,我都會送上祝福,雖然都是小小的心意,但是笑臉對人,收獲的會是更多的快樂。
斯內普打開禮物,裏面是一雙薄手套,他擡頭,眼神裏有些不解。
“教授,工作的時候帶手套,會好一些。”
斯內普喜歡用手直接接觸魔藥材料,他說那樣觸覺會更準确。他看魔藥材料的神色總是很專注認真,他很喜歡自己的工作,因此他不屑于跟我讨論魔藥材料對人體皮膚的傷害性。也因此,他的手指十個小指頭上都有一圈淡淡的黑色,那是一種危險的信號,意味着他的手因為與魔藥材料的直接接觸已經有了損傷,雖然目前為止這種泛毒性很輕微。
我記得上次田楚送我的手套我留在了他那裏,那雙手套他沒有戴,也許是因為不方便,所以這次我又去買了一雙更薄的手套送給他,特意注明:“這雙手套,很薄,戴起來就像是沒戴東西,不會有不适感。”
“手套——下次,可以再送我一頂帽子。”很奇怪,斯內普像是開玩笑,但是他又不笑——或許是嘲諷?
我聳肩,露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好,下次就這樣吧。”
斯內普把手套拿在手裏,然後又收回了包裝袋裏,拉開桌子的抽屜。
“教授,我希望你能戴上它,而不是放着。”我決定這次要說動他戴上這手套,這是為了他的健康着想。
斯內普點點頭。“好。”說話言簡意赅。
很快就是春節,徐英餘要回中國。我寫了長長的單子,是要他從中國給我帶回來的東西,同時也跑了幾趟對角巷,給弟弟和媽媽買了些東西,托他帶回去。
“田楚來信時斷時續,他已經在雪山附近安頓了下來,那裏有個巫師村落,他準備做長期的駐紮。我聽說瑪格麗特也請假離開了聖芒戈,去了挪威。”
“這就是愛情的魔力。”徐英餘此時坐在對角巷的酒吧裏,手指晃動,點燃了酒杯裏的酒,綠色的火焰燃燒起來。“沒看出來,田楚這小子也能交到對他如此真心的女友。”
“這都是相對的,你全力愛一個人,那個人也會真心對你。”我點評道。
他挑眉,啜了一口酒,含在嘴裏品味。
我把禮物袋遞給他。
“麻煩你,找個機會帶給我弟弟。這裏面有張條子,你會需要的,上面寫着我家的通信地址,你給他帶個消息,讓他出來找你。”
徐英餘拿過去,笑了。“通信地址?你不怕我朝着其他三大家告密?”
中國法師的四家族具體住所都是對外保密的。歷史上由于四大家族間互相都出現過戰争,又彼此對立為不同的派系傳承,因而雖在近百年來關系已經趨于緩和,并且保持正常對外交往,但私底下仍舊互相防範。四家族外的人如果幫助他們探聽對方情報,也可得到不少酬勞。這種有些無聊的間諜般行為甚至催生了一個新的職業,探秘者。
“你要想這麽做,早就做了。”我說。
“別把我想得這麽偉大,我沒你想得這麽好。”徐英餘說,“我是個壞人,只是壞得不明顯。”他意味深長的笑。
徐英餘走後,我算着日子,迎來了中國的除夕。這個時候,一個人待在學校裏那個屬于自己的小角落,心情難以言喻。以往這個時候,我通常是和一家子、好幾十人一起在家中觀看春節聯歡晚會,而今天,我卻一個人蜷縮在狹小、陰冷的房間床上,開着一盞昏暗的燈,用盡力氣去回憶以往春節中的歡愉。親人的面孔似乎都很模糊,我誰也看不清。關于父親,我甚至無法去想象他的面容,我一想到他,就會想到他看我時那種絕望的眼神。我愧疚,我選擇了一條可恥的路。但是我已經選擇,除了走下去,也沒有了別的辦法。
心情很難受,西弗在床邊跟着我一起蜷縮着,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站起來,走出房間。
這是一個周三,已經是夜間十點,在中國,除夕的鐘聲已經敲過。而在與中國相隔了七個小時時差的英國,在霍格沃茨魔法學校,沒有鞭炮,沒有喧嚣。走廊上偶爾迎面而過幾個學生,什麽也不知道的學生。我胡亂穿過一條又一條走廊,不知怎麽走到了天文臺。
夜間觀天象,我自嘲道,這就是我除夕的活動。天上星星很多,可在這時候,我學過的星相學知識似乎全都被我抛在了腦後。我看着星空,一片大腦空白。
有什麽濕漉漉的東西在我臉上劃過,還以為是蟲子,伸手去擦,才發覺是眼淚。
我哭了,我甚至連哭的感覺都沒有,因為心忽然很空蕩,所以知覺仿若暫時性的消失了。我什麽時候開始哭的,我為什麽要哭?自己問自己。
得了吧張曉沫,承認自己其實是個軟弱、愛哭的人,你一點也不堅強,你只是喜歡硬撐而已。
我坐在冰冷的石椅上,不再管臉上的淚水。實際上,我喜歡自己的眼淚。至少這證明,我還是一個人。
人,我在離家的那一瞬,曾經想過,也許我這樣做,以後就不是人了。我放棄了家族,對于一個中國人來說,就是幹了一件不是人的事情。
這個标簽打在了身上,永遠也擺脫不了。
我只能留在英國,隔斷和中國的一切,只有這樣,壓力才不會把我擊垮。
可我,畢竟是個中國人,留着中國的血液。
如果,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國人,沒有生在一個法師家庭,會不會,一切完全不一樣呢?
在天文臺坐了很久,導致我第二天起床後的頭昏腦脹。權衡之後,我向斯內普請了半天假,去了醫療翼治療感冒。
接下來幾天,雖然我的感冒好了,但卻依舊精神不振。不知道是身體的原因更多,還是心理的原因更多。我沒什麽精神,感到倦怠。有一天中午,我在制作魔藥的過程裏,在魔藥教室桌子上趴着睡着了。
那天我睡得很香,夢裏回到家裏,吃着母親包的餃子,多年前去世的爺爺也在,他笑眯眯的拿給我壓歲錢……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我耳邊呼嘯而過,我被這刺激弄醒,擡頭迷迷糊糊地四顧,接着便是猛然驚醒。
身旁的坩埚翻騰着墨綠色的汁液,不斷往外冒。坩埚眼看着就要爆炸,而一股刺鼻的藥水味正在房間裏彌漫。
斯內普大聲念着咒語,制止住了躁動的坩埚,然後回頭用嚴厲的目光盯着我。
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明天起不要再來了,自己休息幾天,我給你假期,只要你別——再來做這種危險動作。”他的話語氣很重,我想他大概早就看不下去我的樣子了,一直忍到現在,也不容易。
我什麽也沒說,拖着疲憊的身子回房間,又昏睡了一個下午。
醒過來的時候,西弗拖着一張羊皮紙飛進來。上面是斯內普給我的假條,三天。一個感冒他讓我休息三天。我起來,胡亂過了一天。晚上我決定去對角巷逛一逛,散心的同時采辦一些必備物品。
在對角巷精打細算的花了我快一個月的工資。我望着,口袋裏的最後剩下的錢,決定來次徹底的釋放。
換了幾種口味的酒,一種一種的品嘗,到最後,還是點了威士忌。我舉起酒杯端詳,卻在這時通過反光意外發現身後側面座位有三個全身裹着厚實遮臉衣物的陌生人,正一直盯着我的方向。
☆、意外之人(上)
我心中一驚,裝作不經意地抿了一口酒,接着,又按着剛才的方向端詳酒杯,認真地看着玻璃反射的身後的影子,然後不得不确定,這三個人,極有可能确實正在觀察我。
這是為什麽?我的心跳因為緊張驟然加快,誰要跟蹤我?
過了太久的平靜生活,在酒吧這樣的地方,我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雖然有時也有人會對我異國的面貌産生興趣,甚至有人把我當做話題來交談,可是和這完全不同。這三個人皆是一身黑衣,着裝刻意沒有露出面龐,而他們的桌上并未擺放酒杯,只有三杯白水和一盤糕點。在這個喧鬧的酒吧裏,他們還全神貫注的盯着我看,必然不是偶然。
有危險嗎?這種蔓延而來的危機感讓我倍感陌生,也忽然越發清醒。
因為幼年曾經有一段時期,作為四家族“王、陳、張、徐”中的張家,和另一家族陳家有過激烈的對抗。當時爺爺剛剛去世,父親才承繼張氏族長之位,家族內部并不安定。陳家在那時還與本和張家是世交的徐家忽然宣布交好,聯合徐家在法師界內對張家處處緊逼,幾乎把張家逼進了絕路。家族內的重要成員幾乎都受到了威脅,作為下一任族長的我更是有過被暗殺的危險。
雖然那時不到十歲,可在那段時間內我卻不得不學會像個大人一樣思考生死,懂得如何保護自己,反偵查是我當時學會的能力。雖然作為法師,可以通過法術來感知身側的危險,然而當時我由于年紀尚幼,許多法術并沒有學成,父親雖然派人保護,但我自己卻也不得不通過盡可能多的自我防範方式為自己的生命多增加一點砝碼。
我厭惡那段時期的生活,這也是我後來希望離開的一個原因。
現在這件事情來得太突然,我一時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略微想了想,我還是決定立即離開酒館,因為只要出了正門,那麽我就立即可以幻影移形。這樣一來,不管是不是我多慮,總會避免了一些麻煩。
我剛準備起身,一個人卻忽然從我一旁掠過,接着便坐到了我的對面。
我正處于精神的高度緊張狀态,盯着面前的笑臉,木讷了半天,方才反應過來。
“教授?”我驚喜地叫道。
許久未見盧平,他好像瘦了一圈,帶着淡淡的欣喜,他笑得很開心。“曉沫,今天能在這裏遇見你,可真是個意外。”他說,“我本來剛才進來後坐在另一邊,結果忽然看見你,就移了過來,怎麽樣,這裏沒人吧?”
我搖頭,放下微微有些發抖的拿酒杯的手。
“你還好嗎?怎麽這個時候會到對角巷來?現在不是周末,霍格沃茨也沒有放假,你沒課嗎?”盧平一連發了幾問,眸子裏閃着溫和的光。
我本想把這幾天自己的苦悶都一股腦的朝着盧平傾倒出來,但想想卻又覺得自己那些事情實在不宜對外宣揚,于是作罷,只簡單說因為身體不适,斯內普準了自己三天假。
“你生病了?什麽病?能讓西弗勒斯給你三天假……”盧平問。
“……感冒。”我立即臉紅了,這可真是丢人。
盧平原本有些緊張,聽到我的回答卻大笑起來。我一時跟着傻笑,緩解尴尬。
接下來,我和盧平坐着閑談了許久。他是來對角巷辦些事情的,從他的衣着看來,他的生活境況并沒有得到太大改善,但他的表情告訴我,他現在過得并不差。只不過我想問他現在到底在做什麽時,他卻語焉不詳,一筆帶過。
不知道到了什麽時候,我們兩個人都覺得已吃飽喝足,盧平要去辦事,我便搶先結賬,說明一定要請他吃這頓飯,然後跟着他一起走出酒館,陪他走一截路,好再多說幾句。
在對角巷一條狹窄的長道上行走,我們高聲交談,興致很高。正在這時,我不經意地一扭頭,卻看見了身後長道上幾乎沒有行人,只在不遠處站着三個人影——依舊是那三個黑衣人。
原本高亢的心情立即跌落谷底,我停住腳步,快速對還在笑着的盧平說:“教授,我有麻煩了,現在我們得馬上一起幻影移形!”我抓住他的手臂。
不料那三個黑衣人在我們說話間已經走了過來,其中一個人張嘴發動了反幻影移形咒。
盧平幾乎立刻把我護在了身後,掏出自己的魔杖。
三個對兩個,我們如果就這樣打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是食死徒餘孽?”盧平問。
我舉起手,想趁着不備,對着三人發射繳械咒,但其中一人忽然掀開衣物,露出了一張我極為熟悉的臉。
這一次,我是真的愣住了,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曉沫!”柔情的呼喚,讓我幾乎抑制不住眼淚的聲音。
我沖上前去,撲進了她的懷裏,像是終于找到巢穴的幼燕,鑽進了羽翼下。
“母親!”
母親緊緊的抱着我,在我耳旁輕言細語地撫慰。“曉沫,我的好孩子,你過得好嗎?”
聽見她這樣問我,我沒辦法回答,于是繼續放聲大哭,仿佛哭,只有哭才能在此刻制止住我無盡的痛楚和難過。
我過得好嗎?我能夠怎麽回答呢?
母親的到來讓我得以抒發壓抑已久的情緒,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強作堅強,甚至已經帶上了一些病态。我一直急需找到一個宣洩口,而現在,我終于能在母親的懷抱裏如願以償。
我哭得沒了力氣,盧平上來輕言細語地撫慰我,我擡頭朝他點頭,擦了擦眼淚。
看清了周圍,我才發現母親一側,有一雙嚴厲的目光,正看着我。我吓了一跳,不解地望着母親,想要從她那裏獲得答案。
“快叫師父!”母親提醒我。
上一次的那一幕我還時常以夢魇的形式進行回顧,我忘不了他那時決絕的态度,那對我太可怕了,我以為他再也不願意認我這個徒弟了!
我立即雙膝跪下,朝着他畢恭畢敬而小心翼翼地磕了頭,有些忐忑不安地喊:“師父……”我怕他會再次拒絕我,所以不敢再擡頭看。
可他什麽也沒對我說,師父嘆了口氣,只對着母親說:“讓她起來吧。”
我起來了,不出意外地看見母親身旁的另外一個人,是徐英餘。
“我們去朱莉那裏說話,那裏有包房,大街上你這又哭又鬧可不好。”他朝我眨眨眼,完全無視了我質問的目光。
不論如何,我們最終到了朱莉那裏,得以在酒館樓上的包房裏,獲得了相對隐秘的空間。
盧平有些擔心我,所以放下自己的事情一路跟了過來。其實這種情況下我倒并不希望他跟來,因為我們的談話,如果涉及到了中國法師界,他不一定适合聽。但他熱情地為我擔憂,我沒有理由拒絕他。
“你還好嗎?”母親反複問我,我也反複點頭,告訴她我已經在霍格沃茨安定了下來,只是想家。等到我們都平複了情緒時,我才想到了更多的問題。
現在還在春節期間,母親作為張氏家族的族長夫人,如何能夠抽得開身到英國來?父親肯定不會準許的!在這個時候,母親如果不在,父親必然知道,他應該已經追了過來!
一想到父親可能追過來,我立刻又增加了緊張。
大概是已經猜到了我的想法,母親開口解釋說今年張家并沒有舉行聚會,而父親這個春節忙得抽不開身,過了除夕就帶着曉天離家去了雲南。
家族裏的事情似乎離我已經很遙遠,我沒有去探究這一切是為什麽,或許是與母親見面的興奮掩蓋了我本應展現出來的敏銳洞察力,我只是抱着一種慶幸的心态,感激母親的到來。
師父跟着母親一起來,有另外的原因。當着盧平的面不太好說,但我清楚母親請求他一起到英國的原因,與我有關系。
母親想要了解我的生活,與盧平聊了很久,她英語很好,所以并不存在太大的交流問題。盧平很樂意跟她分享與我有關的趣事,不吝惜對我的誇贊,讓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當然與斯內普有關的那一部分盧平與我心照不宣地沒有提及。
我們在酒館裏坐了很久,朱莉好幾次進來為我們添酒加菜。她對我母親的出現感到了興奮,并且對我母親印象很好。
我跟徐英餘中途退出來到外邊站了一會兒,他知道我要問什麽,搶先開口:“我聯系到你弟弟之後,你媽媽找到了我,要求我帶她一起來英國,我同意了。不同意也沒辦法,張氏族長夫人的指令,我可沒那麽大膽子随意拒絕。”他笑了笑,“況且我知道,你一定會為此驚喜不已。果不其然,你都涕淚橫流了。”
我瞪着他,不無擔憂地說:“我只是擔心父親知道的後果。”
“沒有一個父親會真正放棄自己的女兒,君峰先生也一樣。”徐英餘開解我。
我們忙着到霍格莫德去找到旅館,安排母親和師父住下。盧平很紳士地跟我一起送他們到了旅館,才離開。我很不好意思地感謝他,他只是笑笑。
盧平走後,徐英餘表示要先去樓下酒館再喝兩杯,等我下去找他再一起回霍格沃茨。他是要避開我們,給我們留下談話空間。
徐英餘下去後,母親用愛撫的目光凝視我,并嘆息着往上挽起我的袖子。
我主動幫手,把袖子挽到肩口。
鮮紅的朱雀印記,母親輕輕觸碰,我微微咧嘴。
“有些疼?有多疼?”母親焦急詢問。
師父也走了過來,用他那雙幹枯而有力的大手,輕撫那個标記。
頓時,我只覺得一陣清涼穿透我的皮膚,緩和了标記那火辣辣的痛感。
“君峰下手太過了。”師父說。
“不,是我自己當年承諾的,我必須承受。”我咬牙說。
母親面容已不再和緩,她緊迫而認真地問:“你在這裏用過法術?”
“曾用過一次,但中途想起這件事,就停止了。”是救田楚那一次,那讓我留下了一個不起眼的灼傷痕跡。
師父狠狠地等了我一眼,說:“以後不能再用!永遠不要用!”
我愣愣地看着師父,他的目光是那麽堅定,讓我一下子心疼起來。
自幼我跟着他學習中國法術,他手把手悉心教導,一門心思想要讓我成為一個合格的家族繼承人,然而如今,我卻背井離鄉來到異國,并且永遠無法完成他的心願了。不僅如此,他多年來為我付出的一切,也都随着我的選擇而仿佛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夢。他教給我一切,而我卻不能再用,那些付出,都殘忍地白費了。
“對不起,師父。”我嗫嚅着說,忍不住又一次哭了。
☆、意外之人(下)
那年與父親達成的協定讓我不得不立下了一個誓約,誓約裏規定我必須在學成之後回國,繼承家族族長之位,如若不然,則父親将動用誓約法術,将我的法術行使權封印。在我選擇留在英國的那一天起,從父親将我逐出家族的那一天起,我的手臂便開始了隐隐作痛,這是誓約中的違背懲罰。如若不出意外,這種類似灼傷的淡淡痛楚将持續我的一生。而我也被永遠禁止使用中國法術,若我使用,則将遭火焰吞噬,家族的朱雀印記成為了我誓約的踐行者,也許有一天我違背了這個誓約,便将在印記燃燒的無量業火之中,成為一堆灰燼。
聽起來很可怕的誓約,實際上對于現在的我來說,只要不觸及,那麽便沒有什麽太大的影響,對于手臂上時時刻刻傳來的隐約痛感,我現在已經非常習慣,甚至忙碌起來的時候,可以忽略不計。
“你為什麽要這麽固執……”母親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了。
我把頭埋在母親懷裏,唯有嘆息。
第二天和第三天,我帶着母親和師父去了英國的幾個景點觀光,徐英餘回了學校,但又請了兩天假跟我一起作陪。他在母親和師父面前都非常恭敬,看起來又成熟又穩重,和私底下完全是兩個樣子。
我給母親講了許多我在學校裏發生的事情,特別是我工作之後的這段日子,我沒有能夠與她分享。包括我的收入,我的生活狀況,我都做了有所保留的交代。
我們在一個海岸邊的長椅上入座的時候,母親忽然問我:“你有心上人了嗎?”
我被她的話吓了一跳,不知道怎麽回答。已在心裏知道和斯內普不可能,想着不愛他,可是一旦被問及這種問題,卻無法斬釘截鐵回答。我還是很喜歡他,雖然我放棄了這份愛的追求,但保存在心裏。恐怕只有再遇見一個能被我真心愛戀的人才會改變。
我又想點頭又想搖頭,最後木木地什麽也沒做。
母親若有所思地仔細看我,我被她審訊般的目光盯得越發不自然,只好開口強作鎮定的答道:“沒有,我現在還沒時間想這些。”
沒有再追問,我不知道她到底看沒看出什麽破綻,不過接下來她的話卻讓我有些吃驚了:“我看徐英餘這孩子很不錯,你們也很合得來,他也在這裏工作。”
我張了張嘴沒出聲,母親的潛臺詞很清楚,她對徐英餘有意,要撮合我們。
徐英餘在遠處正和師父說話,不知道為何這時也似乎心有靈犀一般轉過頭來看了看我們。我和他對視一眼,他調皮地笑了笑。
“不,母親,我和他只是好朋友。”我急忙辯解,不想讓母親進一步想歪。“真的只是好朋友,是發展不來的。”
母親已經想歪了:“我看你們真的很合适,你可以考慮考慮。曉沫,你一個人在這裏讓我不放心。我知道你是個傳統的好孩子,你不會找個外國人,對嗎?找一個同樣種族的人,彼此生活習慣和思維觀念都相近,會少了很多麻煩。更何況,這裏的人不會那麽能體會你的處境……”
那天母親對我說了很多話,都貼着婚姻戀愛的主題。她的意思我很明白,我如果找一個外國人戀愛結婚,那麽她一定會失望傷心的。
可現在說這些也太早了,我也拿不準我的未來。我拿不準我還要在斯內普身上困守多久,也拿不準當我有一天真正疲憊後,會不會連戀愛的力氣都再也沒有,更拿不準有一天,我會不會再次愛上一個人,而那個人會是一個外國人。因為我現在畢竟生活在英國。
我只好推脫,說自己才不到十九歲,還很小,在國內,不是女的二十一歲才能結婚嗎?雖然由于法師這個群體的特殊性,大部分人在十□歲就已經訂婚了,二十歲完婚則非常合适。
第三天下午,母親提出要到霍格沃茨去拜訪鄧不利多。我想這恐怕是她此行的重要目的之一,她一直擔心鄧不利多會不太了解我真正的處境,從而疏忽了對我的關照。
我帶着他們從霍格莫德去了霍格沃茨,走進學校之後,母親和師父都對霍格沃茨的規模有所感嘆,直稱這裏可以趕得上昆侖學校了。他們都穿着到這裏後購買的英國巫師服,又籠着帽子,所以一路上倒也沒有引起圍觀。只是徐英餘走到哪裏都要遇上熱情的女學生,他後來幹脆脫離了我們,獨立走在後面,以免讓我們有困擾。
我看着徐英餘苦不堪言的樣子倒是很高興,雖然他并不是真正的花心,但是在母親那裏印象恐怕不會太好了。忽然我又想到,徐英餘不是有個未婚妻嗎?這更是讓我母親對他死心的一個好理由,在母親和我談起這事時我一時慌亂沒有想到,現在倒是可以開口提醒了。
“母親,你知道嗎,徐英餘有個未婚妻。”我輕輕說,彼時母親正轉頭回去看徐英餘落了多遠的距離。
“你怎麽知道?”她忽然轉回來看着我,有些吃驚。
“他告訴我的。”我有些奇怪她的表情,為何那麽吃驚?難道她真的這麽傾心于徐英餘?
“他沒告訴你是誰?”
我搖頭,母親好像松了一口氣,不再說話,這讓我更加奇怪了。
但很快,由不得我多想,我們已經走到了校長室門口,向內通報之後,門開了,母親和師父走了進去,他們要我和徐英餘留下,就在門外。
我不知道他們要講些什麽,因此還有些緊張。徐英餘倚在牆邊,閉目養神。
他忽然說:“明天他們就要走了,你舍得你媽媽嗎?”
我說:“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能見到這些天,也就很滿意了。”我說的是真心話。
我們在閑談,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見樓梯口傳來腳步聲,直到斯內普快步走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