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們離得很近，明明是極其不正常的距離，鹿取柊此時卻完全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勁。
少年近似于調侃的話讓鹿取柊徹底意識到自己得救了，她用手背蹭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像是在擦臉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呼吸間，她亂跳的心很快恢複了平靜。
面前的白發少年後退了一步，把距離拉開，鹿取柊愣了一下，才發現自己還坐在地上，立刻用手撐着地面爬起來。
瀕死時帶來的腎上腺素消退後，身體由內而外地傳出疲憊力竭的訊號，累得像下一刻就要又一次倒下睡着，但她顯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于是，鹿取柊不得不再撐了一下牆壁讓自己站穩，此時才遲來地覺得剛剛摔過膝蓋開始發疼。
火辣辣的，但沒什麽影響。
從始至終，救了她一命的白發少年就站在那裏，用手臂勾着他的校服外套，微微側着頭看她這樣一副狼狽的樣子。
也許別人會覺得他這樣很冷漠，但鹿取柊卻覺得沒什麽，如果現在上前扶她，她才更會覺得不适應。
她這麽想着，垂下眼睑，略遮住了翡翠色的眸子，再次擡眸後，眼中疲憊已經被她掩去。
她笑起來，真心實意地對面前的少年道謝：“謝謝你。”
意料之中地沒有得到回複，她頓了頓，走上前慢慢地靠近他，把二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一點，卻保持在正常說話的範圍內。
“那個……你救了我一命，我有什麽可以報答你的嗎？”
他似乎脾氣不太好，而且看上去就是個富家子弟，身上穿着的校服也像是什麽貴族學校的。
她曾經就是被中原中也救過的，他對她好，她也是雙倍返還，如果可以，她也想實現中原中也的願望。
若是對方救了她而不讓她回報，那她不說良心難安，也會在心裏記很久。
面前的白發少年歪了歪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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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只等着她這句話似的略勾起唇角，卻又覺得太得意，不得不壓下一點，最終只微微露出一點類似勉強的氣音，說：“好啊，那你收留我一段時間吧。”
“好——啊？”
鹿取柊下意識要答應，卻在反應過來後一愣，她微微皺起眉頭。
收留……他？
對方用着疑問句，但語氣中卻聽不出一絲詢問的成分，好像這件事就是理所當然的。
鹿取柊想了想，最終還是這樣問：“是，在離家出走嗎？”
“不是。”少年回答得斬釘截鐵。
倒是鹿取柊還有些疑惑，畢竟面前這個少年看着完全就是被慣壞了的大少爺，就算離家出走估計也不是什麽像樣的理由。
随後，他咂了咂嘴，略帶些懊惱的撓了一把他在陽光下顯得很耀眼的一頭白發。
“我不知道怎麽和你解釋，但反正就幾天，不行的話就算——”
“……沒！當然可以！”
在他把“算了”這個詞說完前，鹿取柊先開口打斷了他。
她沒什麽可挑的，他救了她，雖然收留他這種事聽着就很勉強，但她也沒有理由拒絕。
如果不是他，她現在估計已經在咒靈的肚子裏了。
不管到底是什麽原因，離家出走也好，被父母抛棄也好，被仇人追殺也好……她收留他就是了。
鹿取柊沒有那麽想知道，知道也沒有用。
不過……
鹿取柊說：“但我現在還沒有固定的工作，我今天要先去面試，所以……可以的話，可能需要你陪我去？”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你不願意的話，也可以找個地方等我，或是去我租的房子那裏，等我面試回來來找你。”
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情況如此，鹿取柊也不可能和他隐瞞這些事情。
而“面試”“租房”這樣的話來回出現在這樣一個看上去還沒完全長大的少女口中，實在有些違和。
五條悟漫不經心地打量着她，随後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知道，又問：“面試要多久？”
從自己跑出咖啡廳到現在，其實也只是過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
她算了算，回答道：“大概一個小時之後，就在這附近的咖啡店。”
“那我陪你去，我沒事了。”
“好。”鹿取柊點了點頭，才遲來地發現還沒有自我介紹，“對了，我叫鹿取柊。”
白發少年看着她：“五條悟。”
面試的過程很順利，店長是個很和善的人，對她的年紀并沒有太多意見。
現在的世道——至少橫濱的世道那麽亂，想必他們神奈川人已經習慣了這樣從橫濱跑出來的未成年孩子四處找工作的事情了。
不過，不管店長是怎麽想的，總歸，現在她是有了工作了！
終于搞定生存大事的鹿取柊從店長的辦公室出來，很開心地伸了個懶腰，找到工作的好消息一下将她身上的疲憊趕走了大半，連步伐都輕盈了許多。
她走到坐着的五條悟桌邊，用手指關節敲了敲桌面，說：“可以走了。”
五條悟好像等的已經不耐煩了，見她來，立刻就站了起來，拎起沙發上的外套就往外走，還回頭問她：“去吃飯？”
他這麽一說，鹿取柊才意識到現在已經是吃飯的時候了。
夏天的黃昏總是來的太晚，時間已經過了五點，天還很亮，仍是大片的藍，完全看不出一點日薄西山的橙紅。
而五條悟現在提了，她才發現自己早就很餓了。
“好啊。”她這麽說，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把選擇權交給了對方，“吃什麽？”
“甜品。”
鹿取柊懷疑自己聽錯了：“晚飯？”
“是啊，不行嗎？”
五條悟說着，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墨鏡後蒼藍色的眼中似乎是一點摻不得假的，真心實意的疑惑。
“我在家經常這樣。”
鹿取柊：“……”
……這是什麽富貴人家。
鹿取柊在此刻有些擔心起自己的錢包，但既然他想，她也好像沒有拒絕的道理。
因為當他這麽說的時候，不可否認地，她自己心中竟也浮出幾分，想把甜品當飯吃的想法來。
可能是窮人的某種向往吧。
去往附近的甜品店的路上，鹿取柊問系統：【為什麽技能會使用失敗？】
差點就被這個雞肋系統害死了，鹿取柊當然要把這件事搞明白。
【系統：技能的成功率與等級、身體數值與技能熟練度相關，使用失敗屬于正常現象。】
鹿取柊：？
【鹿取柊：等級和熟練度我知道，但身體數值又是什麽？】
下一秒，鹿取柊就看到自己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彈窗。
【身體數值如下：】
【力量：5】
【速度：5】
【頭腦：10】
【反應力：8】
【體力：-2】
【咒力：-5】
顯然，體力和咒力的負數是之前技能使用失敗的那兩次扣的。
鹿取柊：……
中原中也說應該去上學的她，頭腦數值甚至只有可憐巴巴的10。
【系統：咒術技能卡一般與“咒力”數值挂鈎，再加上等級與熟練度，在經過一系列的精密計算後，得出來的百分數将是技能的成功率。】
【鹿取柊：那按你的說法，我現在的數值應該很差才對，那為什麽昨天缺成功了？】
難道她其實還挺歐的？
【系統：初次使用技能卡有新手福利，技能成功率會大幅提升。】
鹿取柊：……
行吧，感情還是她太圖樣了。
＊
“三份提拉米蘇，四份浮雲卷，六個大福，草莓抹茶巧克力味各來兩個……”
鹿取柊撐着頭，已經不想再聽面前的大少爺報菜單似的點甜品了。
她接受，并且理解他，畢竟甜品這東西量是小，他這個年紀的男生理應點很多才能吃飽。
五條悟這樣一連串報完後，他竟然還很體貼地看向面前的白發少女，問：“你想點什麽？”
她點什麽？
她怕被留下洗盤子。
雖然很失禮，但問題還是下意識地被脫口而出：“這麽多，你一個人吃？”
“是啊。”
五條悟這樣說完，才遲鈍地意識到面前的少女似乎手頭拮據，他和她對視了一小會兒，可能只有兩秒，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又過了幾秒後，他嘆了口氣說：“算了，就這麽多，我和你一起吃吧。”
鹿取柊擺了擺手：“呃，沒關系的，我——”
她現在的經濟雖然不寬裕，但也不至于連一頓甜品都請不起了，這樣的話未免太過寒酸。
最多就是最近可能買不起手機了。
五條悟“啧”了一聲，解釋道：“是我點的确實不少，晚上吃多了我會撐。”
“……”
好像在為鹿取柊撐面子一樣的話讓她不太好接。
鹿取柊抿着嘴，不知道說什麽，只好用那雙翡翠色的眼睛看着五條悟。
五條悟被她盯得渾身不舒服，幾乎要炸毛。
他皺了皺眉：“別用那樣的眼神看我，我們今天才見面吧，怎麽就感覺很了解我，好像我是什麽惡人，難得突發善心似的。”
他這麽說了，鹿取柊才笑着移開了視線。
她笑起來很陽光，很活潑，叫人一眼就知道她說的話純然真心，摻不得半點假。
她的聲音輕輕的，聽在人耳中很舒服：“因為稍微……有點出乎意料，沒想到五條君這麽善解人意。”
當然，她其實并沒有幾分真心。
被這樣一誇，難為情沉默的反而是五條悟了，他不自在地用手指撓了撓臉頰，撇過頭去。
半晌後，只從牙縫裏擠出簡短地反問：“……是嗎？”
他雖這麽說，鹿取柊也看出了他的一點害羞，沒說話，只是用手撐着下巴，任由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擴大。
這一家甜品店的份量還算足，而甜品吃多了也難免膩味。
反正從甜品店走出來後，鹿取柊是飽了，她還特意看了看五條悟是不是還餓着卻要面子沒說，但從他不那麽臭的一張臉上判斷，應該差不多滿足了。
回去的路上，他們并肩走過一家藥店，等快要過去的時候，鹿取柊才想起自己腿上好像有下午和咒靈戰鬥——雖然是她其實是單方面逃跑時摔出來的傷口。
只是小擦傷，但還是要進行消毒的。
現在是夏天，如果因此感染化膿了，那就有她苦的了。
而且綁定了這樣一個系統，想必以後遇到咒靈的次數還會很多，難免會受傷，買了傷藥也是有備無患。
這樣想着，鹿取柊頓住了腳步，向同樣停下來，正好撇過頭用疑惑目光看她的白發少年笑了一下。
她指了指身後的藥店，說：“稍微等我一下，我去買個藥回來！”
她這麽說着，卻沒立刻走，直到五條悟別扭地點了點頭後，才飛快地轉身，小跑向藥店，推開門進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