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天傅予熙下班後沒有回家,而是去了自己另一處空置的房子,把自己鎖在屋裏獨自喝酒。

身為一名外科醫生,傅予熙向來不愛煙酒,他需要時刻保持着自己的良好狀态。

偶爾節假日與家人朋友小聚,也僅僅是淺嘗辄止。

今天,傅予熙卻難得放任了自己一次,反正明天是周末,他理智了太久,也想要任性一次。

下班前他已經跟周末的值班同事,提前打了招呼,說自己這個周末有事,如果需要會診先聯系王醫生。

酒一杯一杯的下肚,傅予熙沒有開燈,靠着落地窗坐在地上,看向外面的夜色。

他想起來阮嶼最喜歡的是星空,可是城市的夜晚,星空變成了奢侈品,五彩斑斓的燈光遮住了那浪漫的星河。

傅予熙回憶起第一次見到阮嶼的時候,那年是他十歲的暑假,小阮嶼才三歲多,白嫩嫩的好看。

傅予熙住在爺爺家,和阮嶼的外公外婆家是鄰居。

剛開始,傅予熙還以為那是個小女孩兒,長得比自己妹妹還漂亮。

一直到暑假快結束了,傅予熙才知道原來這個漂亮的孩子是個小男孩兒,而且還皮的上天入地。

那天傅予熙去花園裏遛狗,剛進花園就看見小阮嶼爬在一棵老高的樹上掏鳥窩。

都不知道那麽高的樹,他那小胳膊小腿兒怎麽上去的。

傅予熙從小就是個乖孩子,從來沒有過淘氣成這個樣子,第一次見到有小孩兒這麽能折騰,便好奇的站在樹下看了好久。

一直到小阮嶼在樹上沖着他甜甜的喊,“小胖哥哥,我下不去了,你要接着我呀!”

說完也不顧傅予熙答不答應,直接跟個小炮彈一樣從樹上跳了下來,把傅予熙砸了個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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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被當作肉墊的傅予熙被砸懵了。

那個罪魁禍首的小東西卻壓在傅予熙身上咯咯咯的笑個沒完。

“你一個女孩子,怎麽能爬樹呢!”傅予熙拉着他從地上爬起來,拍着倆人身上的土。

“我是男孩子!”小阮嶼大聲抗議道。

可能是傅予熙的眼神裏明晃晃的寫着疑惑,小阮嶼唰的一聲就把褲子拽了下去,拎着小叽叽為自己驗明正身。

傅予熙看的目瞪口呆,實在沒想到還能有這種操作,緩過神兒來,急忙幫小阮嶼把褲子穿好,還認真給他講了好幾遍不可以這樣做。

想到這裏,傅予熙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兒,小東西,不知道現在還記不記得自己三歲時候做的蠢事了。

應該忘了吧,畢竟連自己這個大活人他都已經不記得了。

不過從那次之後,小阮嶼就特別喜歡黏着傅予熙,每天都跟在他身後脆生生的喊“小胖哥哥”。

明明阮嶼的外公外婆都是知書達理的書香門第,也不知道怎麽就養出阮嶼這麽一個皮猴子。

上樹爬牆掏鳥窩,招貓逗狗下水摸魚,沒有他不敢的。

偏偏還是個小哭包,經常摔到胳膊磕到腿,然後就哭唧唧的跑去找傅予熙。

每次為了哄小哭包,傅予熙都會拿奶糖給他吃,可是又怕他蛀牙,所以每天都只給三顆。

等到傅予熙假期結束要回京市的那天,小阮嶼在後面追着哭的整條街都能聽見。

最後還是傅予熙從車上下來,抱着小阮嶼給他擦幹了眼淚,拉着勾勾,給他留下了一大包奶糖,約定好了他每天只能吃三顆,吃完了小胖哥哥就會放假回來陪他玩了,這才哄好了人。

傅予熙摸了摸自己口袋裏的奶糖,這個習慣,為了一個人,竟然一留就是二十年。

傅予熙嘆了口氣,一仰頭飲盡了杯中的酒。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居然這麽好,喝了這些,他居然還沒有一絲醉意。

摸出錢包,傅予熙将裏側深藏的照片拿了出來,手指輕輕的撫過那張略顯稚氣的側臉。

這張照片,應該是連阮嶼都不知道的存在。

那年傅予熙已經開始讀博,當時是跟着導師去做項目,路過爺爺家時,傅予熙抽空去探望了一下。

從爺爺家離開的時候,他遠遠的看到小溪邊坐着一個漂亮的少年。

傅予熙一眼便認出了那是阮嶼,本欲上前打個招呼,卻接到了導師催促的電話,他只能遠遠的拍下了這張照片,并沒有來得及相見。

現在想想,應該就是那一眼,讓傅予熙一直動心到了今天。

一個側顏,只一眼便刻進了心裏,整整五年,才再次相見。

“阮阮……”傅予熙喃喃道。

空蕩蕩的屋子裏,只有他低沉的嗓音,壓抑着濃濃的愛意和不甘。

傅予熙仰起頭靠在牆上,剝了一顆奶糖放進口中。

奶糖漸漸融化在口中,奶香彌漫,仿佛阮嶼就在他身邊,這一刻傅予熙做了決定,他放手。

明天,就明天了,跟阮嶼好好的談一談,把上次雨夜的事情說清楚,然後就退回那道界限之後,只做一個哥哥守護在他身邊。

第二天清晨,傅予熙就回了星悅城的家中,他準備給阮嶼做個早餐,然後倆個人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結果,傅予熙沒想到推開家門,卻發現玄關并沒有阮嶼的外套和鞋子,只有平日裏阮嶼最喜歡穿的那雙毛絨絨的拖鞋擺在那裏。

傅予熙皺了皺眉頭,快步穿過客廳,阮嶼的卧室沒有關門,人并不在裏面。

傅予熙在家裏轉了一圈,發現所有的跡象都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阮嶼昨天一夜未歸。

·

徹夜未歸的阮嶼,直接留宿在了工作室。

昨天晚上從面館回來後,不知是不是吹了冷風的原因,剛回工作室沒一會兒,阮嶼就胃痛到站不起身。

緩過一陣疼痛,阮嶼強撐着給自己倒了杯熱水灌了下去。

可是喝下去的熱水沒多久便和晚飯一起吐了個幹幹淨淨,胃裏翻江倒海的沒個消停,阮嶼疼的渾身沒有一點力氣,直接把自己挪進休息室,團在沙發上昏睡了過去。

半夜阮嶼雖然是被凍醒了,但醒來卻發現胃反而沒有之前那麽痛了。睡意也散去了不少,看看時間阮嶼直接洗了把臉進了操作間。

雖然他們已經跟甲方順利的争取到了一周的延期時間,但現在的情況,只要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敢放松下來。

喻南在工廠那邊沒日沒夜的盯着進度,趙深手上談的新項目已經進入了最關鍵的時刻。

工作室這邊的其他工作就全都壓在了阮嶼的肩上,他是真的忙到不可開交。

加之阮嶼本就有意想要逃避,完全不想讓自己能閑下來,去想有關傅予熙的任何事情。

于是阮嶼便有了借口說服自己,直接用高強度的工作把自己強行留在了工作室。

連續幾天,阮嶼都沒有離開過工作室一步,他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沒日沒夜的做幾單定制模型。

過度的工作量讓阮嶼的身體已經開始透支,他卻并不在意,直接把手機靜音鎖在了抽屜裏,反正工作室有事情,趙深他們可以通過固定電話聯系到自己。

·

阮嶼不知道的是,這幾天時間傅予熙已經快要急瘋了。

傅予熙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周六那天他在家等了一整天,直到深夜阮嶼都沒有回家。

心裏原本只是隐隐的不安,後來傅予熙發現完全聯系不上阮嶼了。

阮嶼不接他的電話也不回微信,連發過去的短信都始終是未讀狀态,傅予熙開始變得心急如焚,卻連去哪裏找人都沒有頭緒。

幾天下來,傅予熙已經不再是最初找不到阮嶼時那種急到發瘋的狀态,他逐漸冷靜,雖然不知道到底什麽原因讓阮嶼不回家也不接他電話。

但是傅予熙堅定的相信,阮嶼一定會回來,只要能見到阮嶼,他就有信心把事情搞清楚。

這天值過夜班之後,傅予熙回到家中,推開家門的瞬間,他情緒突然有些崩潰。

原本的那些年,家裏一直都是這麽冷清,可自從有了阮嶼,這個家開始變得熱鬧有活力。

但是,現在阮嶼突然消失不見了……

傅予熙用頭抵着牆,這一刻他感受到的是無力、是心酸、是無可奈何……

他突然不再堅定,他想,也許阮嶼不會再回來了。

傅予熙拿出手機再次撥了阮嶼的電話,漫長的等待過後,依舊是那個冰冷的機械音,一遍遍的重複着「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傅予熙機械的健身、洗澡,收拾房間。

只有看着花架上那顆阮嶼最喜歡的熊童子時,短暫的發了會兒呆。

吃過午飯後,傅予熙開始補覺,昨天的夜班有點忙,他幾乎一夜未睡。

這一覺睡的很沉,直到他被手機聲音吵醒。

“喂……”傅予熙的聲音還帶着剛醒的沙啞。

“傅醫生,是我,急診大劉。”打電話來的是醫院急診的同事。

“大劉,怎麽?今天會診不是找我啊?”傅予熙有些困惑,但是從醫多年的條件反射,使他已經迅速的清醒了過來。

“嗐,不是會診。”劉醫生那邊有些吵,他提高了一點聲音,“上次十一假期,有個發燒的,你帶着來的那個小年輕,叫阮……阮嶼是吧?是不是你弟弟來着?進急診了,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傅予熙腦子嗡的一聲,不自覺的手都開始顫抖。

“他怎麽了!”傅予熙吼的聲音都劈了。

“急性胃出血,120剛送進來,老張正帶着人給下胃管呢……”劉醫生話音未落,就聽到傅予熙說了聲馬上就到,電話就挂斷了。

傅予熙從床上蹦起來,随便套上衣服就往外沖,他從來沒有這麽着急過,眼睛都紅了。

幾天沒見而已,就這麽幾天時間!

阮嶼怎麽就進了急診!

在傅予熙奔去醫院的路上,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去他媽的放手,他要把人牢牢的留在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老傅給我支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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