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兩人之間彌漫着奇異的靜默。

過了一會,憐星開口道:“姐姐,能不能,派人去客棧,拿我的行囊?”

邀月道:“你的吃用,移花宮自然會有的,外面那些東西,不用帶來了。”

憐星道:“有些東西,移花宮沒有。”

邀月看着她。

憐星羞紅了臉,道:“姐姐,我中了藥。”

邀月冷淡地道:“我知道。”

“…是迷藥…”

“……”邀月臉色發青。

憐星臉上的紅色越來越深:“我買了些書,可能,對解藥有幫助。”

邀月腳步一頓,道:“找萬春流給你看看,那些書都用不着了!”

憐星急道:“萬一不成呢?”這萬一的可能叫邀月陰了臉,狠狠瞪了她一眼,道:“叫桃蕊去拿。”

憐星又道:“姐姐,我收了個仆人,叫做王滿,他挺好的,我要帶他去移花宮。”

邀月深吸一口氣,道:“花憐星,你到底聽沒聽見我說的話?”

憐星道:“山上的男人,多他一個又不多,他又會罵人,又會打人悶棍,辦事也細致,有他在身邊,我才安心,不然去了移花宮,滿宮裏都是你的人,我住得不安心。”

邀月狠狠瞪她,憐星反正看不清,只是沖她笑。她現在滿臉漲紅,雙眼比喝醉了的時候還要混沌,一時間,邀月竟然分不清她到底是清醒着,還是已經燒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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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了的憐星,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還這樣恣意地提要求麽?

好一會,邀月哼一聲,道:“我只帶你一個,叫他自己走回去。”

憐星道:“那你也對他傳個信。”

邀月嗯了一聲。

憐星忽然笑道:“姐姐果然認得王滿。”

邀月倏然站住,道:“花憐星,你再說一句話,我就打斷你的腿!”

憐星方悻悻然住嘴了。

她乍見邀月,十分喜悅,精神尚可,等到這一陣過去,便覺全身無力,昏昏欲睡,偏生那藥丸的效力上來,好似有千萬只螞蟻在身上一樣難受,她既難受,便在邀月懷裏扭來扭去不安分。

邀月見她模樣,忍了又忍,終于還是問:“又怎麽了?”

憐星指指嘴巴,示意她不想被打斷腿。

邀月長長長長地吸進去一口氣,道:“許你說話。”

憐星道:“姐姐,我好難過。”

邀月本以為是什麽大事,聽見只這四個字,怒氣沖沖道:“忍着。”

憐星道:“姐姐,真的很難過。”

邀月不理她。

憐星見邀月依舊小心地抱着自己,便纏着邀月說話:“姐姐是怎樣認得王滿的?”

邀月不理她。

憐星繼續扭來扭去,伸手又去解自己的衣裳。

邀月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動。她既要抱着憐星,便只能抽出一只手來,憐星兩只手捉迷藏似的鑽來鑽去,邀月竟一時應付不來,冷着臉喝了一句:“老實點。”

憐星道:“姐姐,我難過,你同我說說話,我分了心,沒那麽難過,便不會總想動了。”

邀月又哼了一聲,道:“你要說什麽?”

憐星道:“姐姐怎樣認得王滿的?”

邀月道:“他這人鬼鬼祟祟,不懷好意,去錢莊取錢的時候,弟子們拿住他要殺掉的。他說你被奸人暗算,命在旦夕,以你的命相脅,沒想到三兜兩轉,竟真給我們找到了你。”

她的聲音是一貫的清冷,憐星偏生能聽出她這清冷下暗藏的關心,心中一蕩,咽了口口水,察覺到自己所想,頓時滿臉通紅,不自在地扭動一下。

邀月覺出她的動作,腳下放慢,問她:“不舒服?”她實在已是用上了最小心翼翼的姿勢,只是憐星受了傷,再怎樣小心,只怕也是不舒服的。

憐星搖頭道:“沒。”頓了一會,道:“姐姐,你伸手,摸摸我。”

邀月腳步一滞,低頭看她,見她眯着眼睛努力看自己,道一聲:“混賬。”繼續前行。

憐星道:“姐姐,我好難過,你摸摸我罷,你摸上來,感覺沒那麽難過。”

邀月不理她,加快腳步。

憐星又道:“姐姐,不然你親親我,也是好的。”

邀月差點被自己絆倒,停下來,惱道:“花憐星,你又開始作怪了?”

憐星道:“我沒有作怪。姐姐,我難過,你身上涼,碰碰我,我就沒那麽難過了。”

邀月生硬地道:“一會回宮,叫萬春流給你看看。”抱緊憐星,一路狂奔,天黑之前便回了移花宮。

卻不讓憐星住在主殿,而是選了最偏僻狹小的屋子,将人放進去。

床板很硬,憐星一躺上去,就覺得加倍難過,看見邀月的臉色,卻也不敢再諸多要求,只握住她的手道:“姐姐,求你別走。”整張臉已經燒得通紅,眼見得不清醒了。

邀月看着她這模樣,不知為何自己卻開始發熱。不自在地別過臉去,問留守的荷露:“去請萬春流了麽?”

荷露道:“早便請了,一會便該來了。”

果然萬春流随後入內,見到憐星,怔了一怔,搖頭一笑。

邀月疑心他在嘲笑憐星,冷下臉道:“你笑什麽?”

萬春流道:“我笑你們姐妹,真是有趣。”

邀月道:“我們有不有趣,輪不到你來管。”

萬春流道:“是,萬某多事了。”聲音之敷衍,令邀月又陰了臉。

萬春流切脈已畢,轉頭看邀月,道:“二宮主中了兩種藥,兩種,都是秘藥。”

邀月道:“我知道她中的是…這種藥,只問你,有法子解麽?”

萬春流道:“天下秘藥,無非兩種解法,一種便是自己熬過去,一般的藥力,熬個三五日也就罷了,若要見效快,自然是行那合歡之事。只是二宮主後來中的一味藥,卻不同于一般秘藥,只靠熬的,可能三年五載也不一定有用。”

邀月道:“你說來說去,都是廢話,我只問你如何可解。”

萬春流捋了捋他那山羊胡子,笑道:“大宮主莫急,凡藥,總要知道藥性原理,才好解決,不是麽?”

邀月哼了一聲。

萬春流又道:“若萬某沒有料錯,那白開心給二宮主吃的,乃是‘天地陰陽交換大樂散’,此藥說是當今第一奇藥,也不為過,下藥之人,真是下了血本。”

“前代白行簡所‘天地陰~陽交換大樂賦’,為古今房中第一奇賦,因此有人根據他這名字,做了這秘藥,一般藥物,旨在閨房促樂,有個一次交歡,便自然解了,便是不然,熬個幾日,藥性也去了。這藥丸卻是意在以情思害人,情~欲越烈,毒性越深。初時溫弱,随着交歡次數越來越烈,滿七七四十九個月,也就是四年又一個月以後,至于巅峰,令人極樂而死,然而若是七日內不行房事,苦苦熬着,這藥便會變成毒藥,服藥之人日漸消弱,四十九日之內必然精力耗盡、衰竭而亡。”

“中這藥的人,本身會被誘發出心底的遐思,除卻最隐秘的情思以外,其他記憶會漸漸退卻,即使七日內和合以後,暫解藥性,還是會常如醉酒一般,心智混沌,難以自制,做出出人意表之事。”

“這藥還有一個妙處,在于它入口即中,因此雖然憐星宮主警醒,将藥丸吐掉了,卻也還是中了毒。”

“萬某從來未曾解過此藥,尚需時日鑽研,以策萬全,可能還是請大宮主做好,咳咳,那個準備。”

邀月的臉色,簡直不是簡單的鐵青二字可以形容,她的拳頭握緊又松,松開又握,反複許久,才咬牙道:“所以,我倒是先要給她備下一個美男子,七日內若你無法研制出解藥,憐星便必須與那人…咯。”

萬春流道:“錯了,七日內萬某必定是無法研制解藥的,萬某請大宮主做的,乃是四十九個月以後萬某還研制不出來的準備。”看看邀月,又道:“憐星姑娘這毒,中了有一日罷,這七日還要減去這一天,恐怕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況且,這藥前頭的消解其實很簡單,麻煩的是後面。情思一旦發生,日後便會如成瘾一般,食髓知味,而越是放縱,毒性越深,中藥之人自制力下降,欲望高漲,絕難克制——就算退一萬步說,能夠克制情思,最遲四十九月之後,也會毒發身死。”

邀月的臉,白得幾乎要透明了。

萬春流看她一眼,咳嗽一聲,又道:“再說大宮主方才美男子一說,倒也不是絕對。”

邀月問他:“什麽意思?”

萬春流看她一眼,又咳嗽道:“大宮主從來沒看過那些書吧?”

“什麽書?”

萬春流眼神一飄:“桃蕊姑娘,拿來的那些書。”

邀月順着他的眼光看去,發現她吩咐桃蕊去拿的那些,憐星心心念念不已的書,已經被細心的紫荊放在憐星的床邊了。

當先一本的名字,便是在坊間流傳,赫赫有名的《銀瓶梅》。

邀月臉上一紅。

作者有話要說: 我才不會告訴你們白行簡寫的是神馬呢~

你們看到的錯別字都是通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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