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外面的天氣,已經越來越冷了。

邀月還是杳無音訊。

從前她出去也是這樣,不會随時發信回來,因此荷露和桃蕊兩個并不覺得異常。

憐星卻總是覺得不安。

邀月此去,聲勢太浩大了。

好像恨不能昭告天下,移花宮要去滅人家的門一樣。

邀月走得那樣匆忙,匆忙到憐星除了溫存和打點行囊以外,再無暇想其他的事情。

然而等到邀月真的一走,她越想,就越覺得不對。

或者初始戀愛之時,總難免要疑神疑鬼。

又或者,是真的有什麽不對。

憐星從未有過這樣的心情。

一時懷疑,一時肯定,一時甜蜜,一時心酸。

一會覺得定要相信邀月,她定然是信任自己的。

一會又覺得這樣的自己,憑什麽被她相信。

再一會,又覺得邀月似乎設下了什麽局,叫她捉摸不透。

然後再再一會,又覺得是有什麽人設了局,要算計邀月。

日有所思,夜裏也常常做夢,一日做夢夢見邀月被人殺了,夢裏邀月的面目如此清晰而真實,吓得憐星一下子從寒玉床上躍起,推門出去,正是子夜放過,萬籁俱靜的時候,漫天繁星好像奶酥一樣鋪灑夜空。

一條人影在主峰上掠過,看身形,像是男子。

憐星驟然警覺,飛身而起,一路跟随,卻是到了萬春流住的小殿。

殿內燈火明亮,憐星破門而入,看見萬春流愕然回頭,一把抓住他的手問:“方才誰進來過?”

“憐星姑娘看錯了吧,萬某一直在這裏,并不曾見人進來。”萬春流鎮定地放下銀針,原來他正在調配不知什麽東西,以針攪合,那一碗黏黏膩膩的黑色糊狀物看得憐星直泛惡心。

憐星将室內打量一番,這裏胡亂地堆着許多藥物器皿,整個殿內混亂得不像樣子,卻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謹慎地立了足有一刻鐘,才哼了一聲,轉身出去。

卻躲在一棵樹邊,候了一會,突然又沖入殿中,萬春流依舊是在調配着那碗惡心的東西,連驚訝的姿勢,都不曾變過。

憐星憤憤地走出去,一出門,面上便恢複了平靜,這回躲得遠了點,果然見到一條黑影出來,左右一看,迅速閃進屋內。

憐星悄無聲息地靠近,聽見萬春流在裏面嘆道:“你這又是何苦?”

一個沉厚的男聲道:“那姐妹兩殺我義弟一家,此仇不報,何以為人?”

萬春流道:“既是報你自家的仇,為何又要和那些人攪合在一起?”

男聲道:“妖女厲害,我一人打不過,自然要尋些幫手。何況邀月這魔女倒行逆施,已引得江湖公憤,武當神錫道長為首,聚集了衆多名門正派,正要一起讨伐她,我身為正道中人,自然也要略盡薄力。”

萬春流道:“你既然有你的理由,光明正大地攻打這裏便是,怎麽又來勸我呢?我身為醫者,當有醫者的良心,下毒害人之事,我是絕不會做的。”

那男聲道:“其實我也不認同他們叫你來下毒的法子,也并不打算勸你去做。我來只是想将你接走。大戰在即,此地險惡,不把你帶走,我心難安。”

萬春流道:“你知道我為何入惡人谷麽?”

那男人大約想不到他突然說這個,頓了一下才道:“你誤醫死了開封九十八名病人,躲入惡人谷是為了那裏安靜,可以靜心鑽研醫術。”

萬春流的聲音聽來十分愉悅:“不錯,世人都以為我入惡人谷是因為那裏的惡人醫死也不怕,盡可以鑽研醫術,只有你知道,我只是圖那裏的安靜、人少。可惜,我入谷的時候,便發下毒誓,此生若是再不醫人便罷,若醫治了,便竭盡全力,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放棄,而移花宮二宮主,恰好是我最近承接的一位病人。”

那男聲沉默了良久,方道:“所以你不願走?”

萬春流道:“将憐星宮主醫好之前,我不會走的。”

那男人忽而笑道:“你果然是條漢子!不枉燕某與你相交一場!你要全醫德,我也沒二話,只是刀劍無眼,萬望珍重,若是不幸遇到攻山的武林人士為難,請務必報我名號,燕某不才,在此次同盟中尚有些地位,你報我名號,多半是無礙的。”

萬春流大笑道:“若是性命交關,那是一定會的。”

那男聲道:“如此燕某告辭。”已經推門出來,又停住,轉身抱拳道:“千萬珍重!”

方要離開,憐星如鬼魅般繞到他身前,喝一聲:“移花宮是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麽?”

萬春流與燕南天都是一驚,燕南天鎮定地打量憐星一番,笑道:“從來都說移花宮二宮主的武功不及大宮主,現在看來,傳言未必可靠。”

憐星冷冷道:“你錯了,不是傳言不可靠,而是你眼界太淺,以為如你我這般已經是頂峰,殊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燕南天肅然道:“哦?原來令姐的武功,還要再高一籌麽?那便是燕某也無法想象的境界了,移花宮主果然是武學奇才,可惜好好的武功,不肯用在正道上。”

憐星怒道:“我們的武功用不用在正道上,與你何幹?”

燕南天朗聲道:“須知多行不義必自斃,令姐再高的武功,也敵不過全天下人的誅罰。”

憐星冷笑道:“我們移花宮一貫與世無争,不理俗世,天下人又有什麽理由來讨伐我們?”

燕南天道:“哦?與世無争、不問世事?那麽慕容家上下幾百口的性命,難道是被天收了嗎?”

憐星一怔:“慕容家幹移花宮何事?”

燕南天道:“移花宮主帶着弟子仆從,浩浩蕩蕩經過慕容家左近,慕容家主設宴款待、百般優容,誰知邀月那女魔頭卻趁夜滅了人家滿門,只有慕容珊珊因随夫婿在外居住得以逃脫,這罪行這還不值得全武林征讨麽?”

憐星只覺手腳冰涼,不由自主地又問了一遍:“你說,我姐姐滅了慕容家滿門?”

燕南天道:“正是。”

“這不可能!”憐星的聲音雖大,氣勢卻已經弱下去了,只因她心裏也不敢确定,慕容家是不是邀月滅的。

以她的性子,不相幹的人家,想滅也就滅了,何況是本有嫌隙的慕容家?只是,出發時候明明說的是去征讨魏無牙,為何卻變成了滅掉慕容家?邀月到底,還是不信她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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