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胤禛一整日心緒不寧,做什麽都提不起精神,自己也疑惑,不知所以,最後還是被胤祥一言提醒:“四哥,我從額娘宮裏出來只瞧見四嫂一個人。她說小四嫂病了,四哥幫我帶個好兒吧。”胤祥本性淳厚,凡是曾關照他的,他都知恩圖報。

胤禛這才恍然。想大年初一的喜慶時節,人家都花團錦簇,李氏卻一個人病在炕上苦熬,再想她自入府來小心謹慎侍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自己很該回去瞧一眼。

進了內室,一股撲鼻的苦味紮過來,胤禛不由皺了皺眉。再走兩步,見帷帳厚實的遮着,就要掀起。桂兒在旁忙給爺行禮,道:“側福晉剛睡下,早吩咐過不讓人近前跟着,怕過了病氣。”胤禛置若罔聞,親手揭了簾子。見卧着的人臉色蒼白,所幸氣息還平穩。端詳了一會兒,問太醫怎麽說。桂兒便把許濟榮的話一字不落的重述了一遍。

胤禛點了點頭,出了內室,見外邊只有一個小丫頭守着,便問:“怎麽只有你們兩個?”桂兒忙回道:“還有個大丫頭回家過節了,側福晉準的。”胤禛道:“你主子現今幾個丫頭的例?”桂兒回說:“兩個大丫頭,兩個小丫頭。年前兒福晉說了,過了年再給添兩個丫頭。”胤禛也不說什麽,只囑咐道:“好好侍奉你主子,等大安了爺有重賞。”桂兒與蓮子連忙磕頭應是。

天擦黑,烏喇那拉氏回府,墨蘭在旁邊侍候着,主仆二人嬉笑着,心情很好的樣子。剛進萬福堂,青蓮迎上來嘀嘀咕咕說了一番話。烏喇那拉氏收斂了喜色:“爺早早回來去了鯉院?”青蓮點頭道:“奴婢在家裏守着,瞧得一清二楚。”烏喇那拉氏脫衣裳的手緩了緩,然後問:“側福晉病得重麽?”

青蓮替了墨蘭的手,接了青釉雕花手爐,小聲道:“聽說,太醫叮囑要好好養着,爺大約去了一盞茶的功夫。”烏喇那拉氏想了想,道:“也罷了,你吩咐小廚房随便做點什麽,我帶着去瞧瞧她。”主仆幾個正說話,小丫頭來報,高福兒在外頭求見。

烏喇那拉氏想起臨走時吩咐他清點庫房,知道要回話,于是讓他進到門檻外邊。墨蘭侍候她換下花盆底,然後攙着她進花廳坐了。

“回福晉,奴才挑了兩個丫頭要往鯉院送,先給福晉過目。”高福兒又補充了一句:“本該找幾個讓側福晉親自選的,但爺說,側福晉病着,就讓奴才先做主了,也請福晉給把把關。”

烏喇那拉氏本來心不在焉的瞧指甲,想着今日在宮裏與石氏同席,她青蔥玉指新染了臘梅金,煞是好看。聽了高福兒一席話,臉色微變,強笑着問:“爺今兒個怎麽關心起這等微塵小事來?”

高福兒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話,賠笑道:“側福晉病着,身旁大丫頭棗兒年前出府探親了,現在鯉院只有一個大丫頭桂兒掌事,爺瞧着太單薄些。”

烏喇那拉氏盡力壓抑了語氣,平靜的說道:“我也不必看了,你直接送到鯉院去吧,囑咐她們好好做事,盡心侍奉。”

等高福兒走了,小廚房來進一盤子新蒸出來熱騰騰的棗泥山藥糕,烏喇那拉氏掃了一眼,吩咐墨蘭親自送到鯉院,又說這幾日免了側福晉的請安定省,讓她好好養着。

深夜時分,整個府院鴉雀無聲,除了巡夜的侍衛,一絲動靜都沒有。蘇涼此時終于敢起來活動了,生生躺了一天,骨頭都酸了。因是脾胃不和,小廚房也只能熬點白粥,拌些清淡小菜,一點油腥不沾。蘇涼嫌口裏無味。桂兒道:“明日熬些雞湯,撕點肉,少放些芝麻。”蘇涼一面吃粥一面點頭道:“棗兒也快回來了,該拿些好吃的。”

忽聽有人在外面輕輕問了一聲:“主子睡下了麽?”桂兒聽見是蓮子的聲音,便回道:“沒有呢,有事進來說。”

蘇涼放下白瓷盅,向蓮子笑道:“你棗兒姐姐不在,這幾日可累了你。”然後又讓她在腳踏上坐。蓮子斜着身子坐下來,低聲道:“我去漿洗房取衣裳,翠兒同我說,福晉與墨蘭晚飯時商議着明日請李夫人進府來瞧主子,還說要問什麽蒙古語的事。”

蘇涼聽了,不由心驚,烏喇那拉氏這是疑她暗自偷學蒙古語,刻意讨好太後。想了想,又問:“翠兒為何肯把機密話告訴給你?”蓮子抿嘴笑道:“翠兒是奴婢表舅家的閨女,自小跟奴婢玩得就好。”說罷,又低嘆:“主子怎麽忘了。有一回去萬福堂見她罰跪,主子還跟福晉求了情呢。”

蘇涼原想翠兒背主,正厭惡,聽蓮子說了兩句,才記起來,是有這麽一個小丫頭。她道:“是了,我瞧着數九寒天的,那孩子凍得可憐,便提了一句,福晉好像還不知道……”

蓮子有些氣憤道:“福晉的脾氣跟佛爺似的,也不在意這些小事。萬福堂裏小丫頭的事全由青蓮做主,她性子跋扈,翠兒又耿直,受了不少委屈。那一回說是送的洗腳水涼了,青蓮便攆出去叫跪着。”

蘇涼點頭道:“我明白了,桂兒取錠銀子來。”又對蓮子囑咐:“你別交給翠兒,讓人瞅見倒不好。你先替她攢着,出府時存銀莊去,到時候把折子一遞就成了。”

蓮子應了。

蘇涼又笑道:“你去告訴她,這一回我多謝她,以後好好聽差,日後少不了好處。”

等蓮子出去,桂兒便苦着臉問:“主子,蒙古語……”蘇涼早想好對策,應付道:“我在家不是常翻些書麽,有些便是教授蒙古語的,想着有趣就學了。”桂兒性格單純,被她糊弄了幾句也就撇開不想了。

翌日,李夫人果然急忙忙進府來探病,這一次不同以往,先在萬福堂被留着吃了兩盅茶,才被桂兒接到鯉院來。

“烏喇那拉氏追着問你在家裏那時有沒有學蒙古語,咳,我一想便知道你得了太後的巧了!她這麽急赤白臉的套話,把你娘當傻子了麽!她那點子心眼在你娘眼前不夠使!”李夫人笑道:“我一口咬定家裏請了蒙古師傅教你,她最後也沒話說了。”

蘇涼眨了眨眼睛,原本準備好的一肚子話咽下去,覺得李夫人非常給力。

李夫人挽着女兒的手,又濕了眼睛:“兒啊,那蒙古語不是好學的,在這府裏你又要偷偷摸摸,費了多少功夫才通的,不易啊。”

蘇涼便順着娘的話點頭。她上輩子選修過蒙語課,旁人都說她怪,偏偏她卻喜歡。看來,這都是天意啊。

“這是咱們娘倆細唠叨,這會子我總瞧着烏喇那拉氏心胸太窄,容易積郁,不像是個有壽的。兒啊,你現今是第一側福晉,很該博一博。”李夫人說着又從貼身口袋裏掏出一把銀票來塞給閨女,“我跟你哥哥們說了,咱家的錢得先供着你,你好了,他們更好,統統沒得二話。”

蘇涼拿着小匣子将銀票鎖好,說道:“娘放心,女兒知道該怎樣做。”

李夫人又絮叨了一番許濟榮的事,說他早往家裏送了信,又講她裝病避風頭可以,但也不必妄自菲薄。

“你該好好記得,對太後皇上四爺,該怎麽巴結便巴結,別顧臉,他們都是主子,我們是萬年的奴才,有臉也是主子賞的,把主子哄喜興了,我們的日子也就好過了。至于烏喇那拉氏那裏,以後過個面子情兒就行了。還有,待底下人定要恩威并施,該賞要賞,該罰要罰,千萬別少了規矩,将來也就不會壞事了。”

蘇涼聽了頻頻點頭,果然姜還是老的辣,李夫人的教導堪稱字字珠玑。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蓮子妹妹和李夫人也算外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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