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
第32章三十二
人老了,就易固執、任性,尤是處高位,任性得起的。
柏冉拜相在九月中,之後便要置功曹,辟僚屬,柏贊之留下的,能吸收則都吸收了,那些全是用慣了的人,辦事亦熟練,跟在相府,多做幾年就能升職了,沒道理領導一換,賢才不用,反将人踢出去的,至于空出來的幾個缺,有不少官宦子弟奉上薦書。
柏冉挑選了幾個,先放在眼皮子底下歷練歷練,能則用,不能則給挪個地,橫豎她也是新上手,一起成長吧。
公務上手起來也不難,柏冉跟在相府書房裏有多年了,若是她一開始就是從小孩成長起來的,眼下只能說比一般少年會的多一些,見事稍敏銳,然而,很不好意思,她是穿來的,她用成年人的心智靈魂跟着柏贊之學了十三年,就是個榆木疙瘩,也該學成出師了,何況她還是“神童”。
柏贊之仔細的看了一陣,也撂開手去,只道“後生可畏”,欣慰同時,也悵然,功成身退了,他要做的便是物色一個好的下一代,別讓柏氏,因他而衰敗了。
柏冉從前是将家做侯府多,前面的三司,僚屬,親衛,她都極少接觸,哪怕出了門,別人也只做她是世家公子,侯門世孫,但如今上手了,便發現,還是稱相府來的更貼切,前面那些部署,運行起來,可以撐起整個國家,可不是尋常的侯府能有的。
“郎君,今早骠騎将軍遞名刺來,欲見你一見。”
每日門上收到的名刺數不勝數,長史從中挑選出可見的,拿來給柏冉。柏冉看過,道:“明日過午,請将軍過府一敘。”
她一到書房坐下,鴻胪寺卿曹正平與柏義輔便相攜過來了,柏義輔眼下已不做執金吾了,柏贊之去年将他調到了京兆,執金吾依舊在柏黨手中,由齊寧建任着。
“君侯,今年是陛下即位第一個正旦,按制,四方藩王要入京朝賀,屆時,如何安置?”曹正平問道。
“照往常來就是,唯一件,別叫鬧事。”串聯什麽的,也串不起來,不是每個藩王都有趙王那麽好的待遇的,藩王出鎮四方,都有朝廷跟去的人,名為輔佐,實是監視,且藩王除了收稅,并不能節制兵權,翻不出浪花來。
鴻胪寺與京兆得到準話,便可放手去做。
“藩王入朝,多是拖家帶口的,少不了開幾場宴打點,你們盡可去,別拘着了。”柏冉又道。
曹正平與柏義輔明白,與他們些顏面,省得與趙王的待遇相差太多,使藩王心生怨怼,朝廷面上也不好看,再來,也是恩威并施,開幾場宴沒什麽,再多的幺蛾子就免了。
柏冉見他們懂了,便留他們用晚飯,柏義輔忙道:“本不該辭。只是家君歸家,我需伏侍。”不止藩王要朝賀,各地封疆大吏也要趁機進京與新主子打好關系,柏義輔之父,恰是刺史,主政一方,此次進京,過家門而不入,直奔相府來,拜見柏冉。柏冉笑道:“本該我去拜見叔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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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義輔忙又謙遜了幾句,曹正平見他們客氣的差不多了,方爽朗道:“義輔去就去了,我是要厚着臉皮留下了。”
用過晚飯,曹正平見柏冉沒有其他事了,便也走了,正旦在即,萬邦來朝,他近日忙得恨不能分出三頭六臂來。
比起他,柏冉就悠閑多了,先去謝氏那裏坐了一會兒,聽她說了今年的人情往來,又告訴謝氏,哪些人家的禮要比往年厚,厚幾分。
母女倆坐在廊下,面向雪景,悠然的烹茶賞雪,将要緊的事有條有理的交流後,還敲定了正月設宴要請的名單。
“待公主過門,這些事,你就好放放了。”謝氏道,既要管前面的事,又要管後面的,也太過累了些。
“她不來,阿娘就做的不好了?”柏冉笑道,“兒不過是想要與阿娘多待一會兒,才林林總總的說了這許多。”她停了一下,望向庭院中白雪紅梅,不知是悵然還是無奈,“再且,我與她,注定不能說到一塊兒去。”
謝氏微怔,望向柏冉的目光,若有所思。
柏冉已經有些日子沒見襄城了,除卻那日進城,遠遠的看到她在街角,便是在昭陽宮見過幾次,邊上總有許多人,襄城公主似是想與她說話,卻又顧忌人多,忍着沒有開口。
她從前不會想這些,但自從她與殿下定下了名分,似乎就不一樣了,她總會想她,并非是關心她在做什麽,也非懷念她嬌俏可人的笑顏,只是單純的想她這個人,想她們以後該如何相處。
是愧疚罷?注定要對不住這個人的無奈與過意不去,再也不能與小公主如從前般随意的相處了呢。從前,雖說因很久遠的那點“小摩擦”而有些忌憚,但其實,她并不防備她。
柏冉嘆了口氣。
“郎君,天寒,還是坐車罷?”家令道。
柏冉擺手:“牽馬來。”又道:“給夫人車上燒暖熏籠,還有湯婆子也別落下了。”
家令見她執意,便令人将她的馬牽來,笑着道:“都備下了。”
今日正旦大宴,謝氏原是不必往宮裏領宴的,柏原那世子做的沒半點責任心,連給老婆請封都忘了,柏冉襲爵做了宰相後,見謝氏在與夫人們的交往中,因品銜低了一頭,雖說衆人不會因此瞧不起她,但柏冉自然不能眼瞧着,便立即替她請封了一品國夫人的诰命。
謝氏穿着大朝服出來,柏冉本站在門邊,忙上前扶着她上了馬車,自己才坐上馬。
入宮領宴之人不少,越靠近皇宮,便能見着越多的車駕,柏冉騎在馬上,與相熟之人颔首,車駕一到宮門,自有內監來領人入內。
宴會将将開始,先由宰相領百官向天子祝禱敬酒後,便是行宴。趙王坐在柏冉對面,一直帶着一種探究、輕視又想拉攏的複雜扭曲神色看她,柏冉只瞥了他一眼,道不同不相為謀啊,兩人已經很分明的立在對面了,她再是沒節操,也不可能該換陣營。
柏冉倒是頗照顧小皇帝,暗令長恩将小皇帝食案上的吃食換了順次,只把熱的易克化的放到他身前。小皇帝挺乖,給什麽吃什麽。
前殿大臣們還算克制,加上皇帝自己都照料不好,更別說引着衆人說話做游戲了,倒是偏殿飲宴的妹紙們傳來陣陣笑聲。
柏冉笑,請示過皇帝就令內宦去問,那邊在說什麽有趣兒的。襄城公主隔空喊話,在說去年正旦宴上某官宦子弟寫的首歪詩,且要求這邊的男賓做詩歌來給那邊的妹紙取樂。
柏冉道:“咱們作詩不難,禮尚往來,那邊兒的做什麽呢?”
衆人紛紛應和,氣氛頓時就熱了起來。小皇帝本昏昏欲睡,這會兒眼睛閃光了。
內宦傳了話去,又将襄城公主的話傳回來,她們負責品評,有好的便上印。柏冉與之要價,還要給頭名獎品,獎品要由她們來給。
襄城公主爽快應了,并獻出自己的一塊好玉,這回來傳話的成了公主殿下的婢女:“襄城殿下說,請不吝文采,盡展所長。”說罷還極高調的替她家公主目視柏冉,柏冉似有羞赧的微笑點頭。
衆人:……不帶這麽秀恩愛的!
大臣們無論老少皆是有骨氣的,不能就這麽白白的看人家秀恩愛,尤其是俊才秀士,必要做只攔路虎才好,個個大展文采,詩文一篇篇的送去偏殿,寫出好的,還拍案而歌,小娘子們鼓瑟相和,興致高昂。
酒喝了幾圈,柏冉出殿方便,今夜無月,幸而宮燈密集,回來時,柏冉在露臺站了片刻,想先醒醒酒,轉身,卻見襄城公主走了過來。
二人适才在殿中高調了一把,此時碰上面了,卻有一些不自在。柏冉退了一步,彎身下拜道:“臣冉拜見殿下。”
襄城看着她梳得一絲不茍的發,心中覺得暖暖的,唇角便染上了笑:“你不要行這樣的大禮了。”
柏冉依言直起身,目光輕輕的在襄城身上停留了瞬息,便望向別處道:“殿下如何出來了?”
“裏頭坐着悶,本想出來透口氣,不想卻碰到了你。”襄城道。冬日的大殿,為妨寒風入侵,四面皆掩得實實的,殿中又燒炭,坐得久了,自然就會覺得悶,柏冉以為然,戲道:“那麽多隽永的詩篇,殿下這一出來,必是錯過了。”
襄城側頭,小小的瞥了她一眼,眼波婉轉,輕聲卻坦誠的道:“看過你的,餘者,又與我何幹呢?”
柏冉:……她似乎被表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天天見的作者君棒棒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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