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舍不得。

“郝齊,你都多大了還跟鹿可搶肉吃?”先聲奪人搶走全桌的注意力,陳明俊揮揮手張羅起來,“小魚小魚,你坐中間,把他倆分開。”

一頭小紅毛乍眼至極,郝齊一揚下巴:“十、十八,老子也是個寶寶。”

“才十八就敢自稱老子了?”邊笑變把郝齊往自己的椅子上拖,略顯吃力的餘小魚回頭招呼一聲,“好沉,林木你過來搭把手。”

然而此時的林木卻只顧着低頭倒酒,兩口菜一口悶,生怕沒法把自己灌醉似的。

左右兩邊的人都靠不住,眼見呆呆盯着菜碟的鹿可就要炸毛,餘小魚只得把求救的目光遞向宗珩:“K神……”

“好了好了,”悠哉悠哉在一旁看了半天的笑話,宗珩清清喉嚨,好笑地重新把少年的小碟子填滿,“新的,吃吧。”

睡前最常聽的聲線近在咫尺,鹿可頓時不再去看郝齊,而是乖乖動筷吃起了飯。

右臉倉鼠般地鼓起,他多少有些醉,卷而翹的睫毛慢吞吞地一眨一眨,從宗珩的角度看去,只叫人覺得分外可愛。

那邊的郝齊卻不樂意了:“我也要吃肉!”

“吃吃吃,吃多少都行,”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這兩個酒量淺的幼稚鬼分開,餘小魚無奈地喊,“服務員姐姐呢,點菜!”

桌上有老橘這麽個千杯不倒的“酒缸”帶動氣氛,到了最後還清醒的,除了老橘自己,就只剩下等會兒要開車的威廉,和只喝了杯啤酒意思下的宗珩。

作為曾經在PW共事過的“老戰友”,陳明俊和林木早就抱團喝到了一塊,對世界賽的失利耿耿于懷,他沒忍住又把PW的高層拉出來鞭了頓屍:“林兒啊,得虧你當初跑得快,否則遲早被那群傻逼氣死。”

“一群看低大齡輔助的外行,我看沒了宗珩,還有誰能給他們壓陣。”

突然背上一口大齡鍋的宗珩:……???

但還沒等他說話,準确捕捉到關鍵詞的鹿可就加入了對話:“23歲怎麽了?23歲,那叫風華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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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誰敢說我們宗哥大齡,就把他打得媽都不認識。”

明顯是指游戲裏的PK,少年說完這話,還用手比了個槍擊的姿勢。

隔了幾個座位默默扶額的威廉:……說真的,小少爺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明天一早起來,對方絕對得後悔。

“沒錯,”沒弄懂來龍去脈也不耽誤起哄,郝齊嘿嘿傻樂,高高地舉了舉杯,“打趴他們!”

餘小魚:“給K神掙點面子!”

林木:“還有冠軍獎杯。”

确定這一屋子人已經醉了多半,威廉見酒菜都吃得差不多,便主動下樓結了賬。

等他回來的時候,幾個醉鬼已經在老橘和宗珩的催促下穿好了外套,陳明俊和林木還能勉強走個直線,郝齊整個人已經癱在了餘小魚身上。

自立自強地走到門口,唯一落單的金發少年正想炫耀自己沒醉,膝蓋就狠狠撞上了桌子腿。

下意識伸手向前一接,站在門口等人的宗珩正好把人抱了個滿懷。

“K神,”被密封袋包好的外套上還殘留着男人常用的洗衣液味道,被一股冷香包裹的鹿可,沒忍住埋頭去用鼻尖蹭了蹭,“好聞。”

“他平時很少喝酒的,”眼瞧事件就要朝醉後耍流氓的方向發展,威廉立刻上前接人,“還是我來吧。”

作為家中最受寵的老幺,哪怕真有什麽商業應酬,只要鹿可不樂意,就沒誰敢灌他的酒。

所以這麽多年,威廉還是第一次看到對方喝醉。

然而令威廉無奈的是,醉鬼的力氣往往不能以常理而論,無論他再怎麽哄勸,少年都像牛皮糖一樣死死黏在宗珩身上。

“算了,就這樣吧,你去盯着點老陳和林木,”懷中人骨架偏細,哪怕醉了也沒有多重,穩穩攬住少年肩膀,宗珩一錘定音,“不早了,先回吧。”

仿佛知道自己和男神被拆開的危機已經解除了一樣,接下來的一路,少年都安分得厲害,讓擡腳擡腳,讓上車上車,最終也成功倒在了房車後排。

酒後發燥,他本能地用臉去貼窗戶:“好熱。”

平日裏就像個可移動的人形小火爐,鹿可皮膚又白,房車裏的空調一開,整個人都泛起層明顯的粉。

盯着車窗倒影裏的男神,他轉了轉頭,嘿嘿地豎起手指:“兩個。”

“這是真的醉了,”喝了最多的酒卻最清醒,坐在前排的老橘回頭囑咐了句,“K神你先把他拉開吧,貼着窗戶容易感冒。”

房車空間寬敞,貪涼的少年卻偏偏要在車窗旁縮成一團,見對方好似沒聽到老橘的話,宗珩只得擡手去拉人:“鹿可。”

“……宗哥,”最近十幾天的記憶亂糟糟地混雜在一處,鹿可定定盯着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看了幾秒,而後掰開它,一頭把腦門撞進了對方掌心,“老板。”

記得上次在訓練室自己就是這樣攔住了想撞屏幕的對方,宗珩失笑,順勢把人往身邊帶了帶。

華燈初上,窗外霓虹閃爍,車內困意漸起,所幸ZOO的基地本就離商圈不遠,沒過多久,威廉就在別墅門口停了車。

坐在最後排也是最後下車,感覺到冷風撲面的鹿可,條件反射地摸了摸口袋。

兩秒鐘後,他扁了扁嘴:“暖貼……好像掉在車上了。”

及時攔住想要回身去找暖貼的少年,宗珩扶住對方金燦燦的小腦袋,輕輕往別墅大門的方向扳了扳:“沒關系,已經到了。”

半扶半抱地被對方帶着上樓,鹿可忽然極小聲地嘀咕:“我好難過。”

宗珩:“嗯?”

鹿可:“世界賽、簽名……沒要到。”

“Sunny的奶狙是什麽鬼,還有Reaper,幾次都沒聽指揮,”完全忘了自己身邊站的是誰,少年憤憤地嘟囔,連口齒都清晰了兩分,“要是我在,肯、肯定不會讓K神一個人。”

“我還準備了花,我親手插的花,”越說越是遺憾,鹿可音量漸低,“最後就只送了一朵。”

不認為少年是什麽腼腆內向的性格,宗珩又問:“送都送了,怎麽沒要簽名?”

鹿可喃喃:“……我怕他看到粉絲之後會難過。”

在比賽失利的情況下見到粉絲、尤其是最注重成績的電競圈,無論怎麽想,都很難讓人覺得愉快。

“沒有難過,”如同被一只貓爪輕輕撓在了心尖上,宗珩認真和懷中的醉鬼解釋,“輸了比賽,粉絲會失望也是應當。”

激動起來,扔水瓶撕手幅都算是小場面。

“你說的對,”搖搖晃晃地點了點頭,鹿可吐字含糊,“……但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

強調似的重複了一遍最後幾個字,金發少年小腦袋一低,徹底對外界的動靜失去了回應。

清楚聽見少年最後那句細若蚊吶的自言自語,站在臺階上的男人頓了頓,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擡腿,扶着少年上了樓。

宿醉帶來的頭痛讓人睡都睡不安穩,等鹿可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外面才蒙蒙亮。

身上還穿着昨晚吃火鍋時穿的衣服,他蹙着眉,低頭聞了聞自己,然後十分嫌棄地滾出了被窩。

……酒味好重。

昨晚是誰把他帶回房的來着?

尚未徹底清醒的大腦亂得像團漿糊,受不了周身酒氣的鹿可果斷放棄思考,閉眼踩住拖鞋摸去了浴室。

刷牙洗澡,順帶把所有床上用品換了一遍,他随意擦了擦頭發,穿了件套頭衛衣,拎着髒衣簍下了樓。

時間太早,負責做飯的阿姨還沒過來上班,趁着等衣服洗淨的功夫,鹿可掏出手機搜了搜解酒秘方,無比慶幸自己先前在冰箱裏存了蜂蜜。

于是,等日常出門跑步的宗珩下樓時,一眼就看到了廚房流理臺邊倒水的少年。

“蜂蜜水,”隐約聽到有人下樓的動靜,鹿可側身向外看了看,“要來一杯嗎?”

難得能在早晨七八點的時間看到對方,宗珩下樓,進了廚房:“頭疼?”

“一點點。”眼睛下面挂着兩個淡淡的黑眼圈,鹿可餘光掃過男人的外套,某些斷片的記憶忽地回籠。

外套、香味、好聞……

昨天他好像就是賴在男神身上死不撒手來着。

還帶着一身的酒味!

“怎麽了?”見少年一直瞄着自己的外套不放,宗珩開玩笑道,“這件外套也很好聞嗎?”

轟——

确定腦海裏的畫面并非幻想,鹿可的臉騰地爆紅,到了房車以後的記憶徹底斷片,他生無可戀地雙手捂臉,完全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

丢人!

太丢人了!

而且威廉和陳哥也都看到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享受夠捉弄自家小孩的樂趣,宗珩見好就收,“貓飯湯圓很喜歡,先替它謝謝你了。”

“時間還早,困的話就再回房睡一會兒吧。”

逐漸幹透的金發又被人不輕不重地揉了下,鹿可老實應聲,努力克制住自己想回蹭對方的沖動,直到男人離開廚房才擡起頭:

雖然有點難以啓齒……

但他真的覺得,自己越來越像男神手下那只躺平任rua的湯圓。

沒骨氣的很。

作者有話說:

一更。

後翻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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