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古代(16)

白藏聽出了段瑾的意思,往前走了一步,擋在段瑾身前。

“口說無憑,周圍可有人看見是這位女子摔碎的花瓶?這花瓶又确定是齊煊帝年間的?”

胖攤主哽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會有人出言反駁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白藏,見他雖然一身粗布麻衣,卻高大俊朗,氣度不凡,面上沒什麽表情,雙眸間卻隐有兇惡之氣。

胖攤主嚣張氣焰弱了一瞬,但想到自己的背景,那點害怕頓時煙消雲散,輕蔑地笑了一聲,說道:“什麽貨色還玩英雄救美這一套,你問問其他攤主是不是她摔碎的花瓶?”

他走到旁邊賣炸糕的攤上,“喂,老頭,是不是她把我花瓶打碎了?”

買炸糕的是一個上了歲數的老年人,衣衫破舊,脊背佝偻,被胖攤主大聲一喊,渾身抖了抖。

老人看了眼泫然欲泣,求助的看着他的姑娘,有些猶豫,張了張嘴,話還沒說出來,就被胖攤主拍了一下肩。

老攤主立馬說道:“啊,對,是她摔碎的。”

姑娘睜了睜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霎時眼淚就流了出來。

“聽見沒?你還質疑什麽?說我這花瓶不是齊烜帝年間的?要不找人來鑒定一下?看你這窮酸樣,有錢請人鑒定麽?”

胖攤主輕蔑的看了眼白藏,“滾滾滾,老子人好,不和你計較。”

四周響起了嗡嗡議論聲。

白藏面無表情,平靜說道:“這位老人分明是被你恐吓才順着你話說的。”

胖攤主見對方給了臺階也不下,面色一怒,罵到:“哪來的黃毛小兒這麽愛多管閑事?”

眼看就要變成一場争論不休的鬧劇,段瑾扯了扯白藏衣服。

衆人只見那高大青年突然從兇惡的頭狼變成了溫順的狗,護着一位小公子從他身後走上前來。

那位小公子如芝蘭玉樹,極為清逸,盡管戴着半臉面具,看不見全臉,但也足以讓周遭剎那間安靜下來。

沒有人想漏聽他唇裏吐露出的任何一個字。

那位異族少女臉上還挂着淚珠,愣愣的看着段瑾,段瑾對她安撫的笑了笑,然後冷聲對胖攤主說道:“請人鑒定吧,瀚文齋的趙大師,書芳苑的歐陽大師,還有梁王之子白大人都對齊烜帝年間的古董頗有研究。”

這三位都是舉國有名的古玩藏家,藏品無數,眼光極準,除了名貴藏品問世輕易不出山,有時連皇室旁支的臉面都不賣。

“你……”胖攤主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估摸不準段瑾是真的能把這些大師請過來,還是只是唬他的。

但周圍這麽多人看着,極好面子的他也沒法認慫,于是說道:“這三位大師很難請,但戶部侍郎李大人是我表哥,可以請他來幫忙鑒定。”

有大官親戚撐腰,怪不得如此嚣張跋扈,周圍攤販都因怕他而不敢說出真話。

“可是李章生李大人?”段瑾遲疑了一下,問道。

胖攤主以為段瑾怕了,傲慢的說道:“正是。若是請他來,證明你們是無理取鬧,那可就不好收場了。”

段瑾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招了個隐在人群中的國公府侍衛過來,吩咐道:“去把我哥請過來。”

“惹了事就找家長,都幾歲了。”胖攤主嘲諷道,“喊哥哥有什麽用,不如現在給我道個歉,我當事情沒發生過。”

“李大人,我弟弟需要道歉嗎?”

段琛從人群中緩步走出,站在段瑾身側。

他身後跟着一對中年夫婦,都是一身華貴裝扮,一看就是名門高官。

正是在和段琛交談公事的李大人夫婦。

李大人一臉尴尬的對段琛笑了笑,只覺得臉都被這混賬表弟丢光了,“是我管教不嚴,段大人見諒。”

轉身對胖攤主怒斥道:“你這混賬,又做這訛人的事,上次板子還沒吃夠嗎?還不快給段小少爺道歉!”

自李大人出現,胖攤主就和老鼠看見貓一樣,嚣張跋扈的氣場瞬間消失不見。

被表哥訓斥之後,連聲向段瑾道歉:“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段小少爺,實在抱歉。求段小少爺大人有大量,饒小人一次。”

段瑾淡淡道:“你該向被你冤枉的姑娘賠償道歉。”

胖攤主又轉過身對那少女賠笑臉,不停的點頭道歉。

那少女用異族語夾雜漢話把他罵了一通,胖攤主又賠了攤上的幾件首飾,姑娘才勉強點了點頭。

李大人無顏繼續逛夜市,向段琛和段瑾賠罪了幾句,一臉怒意地帶着表弟回去處罰了。

異族少女走到段瑾面前,湛藍色的雙眼亮晶晶的,用不标準的漢話說道:“謝謝,你、好。”

“沒事。”段瑾對女孩子一向溫柔,“你有家人在附近嗎?晚上一個人不安全,我們送你過去。”

“哥哥,在、樓。”少女指了指方位,是附近一家旅店。

少女雖然漢話說得結結巴巴,但人卻很健談。

少女叫烏雅,是一個異族部落的王女,和哥哥們一起來大夏游玩,順便買些他們那裏沒有的東西。

她的部落民風開放,和大夏大為不同,烏雅講了好幾件她來大夏後,因為習慣不同而造成的誤會,逗得段瑾一路上笑了好幾次。

一路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烏雅下榻的旅店,一個梳着發辮的高大男子站在門口,朝烏雅招了招手。

是烏雅的哥哥。

“這麽快、到了,嗚……”烏雅扯着段瑾袖子,很是戀戀不舍。

“快回去吧,別讓你哥哥擔心了。”段瑾溫聲說道。

烏雅想了想,從脖子上摘下一串項鏈,“送、你。”

項鏈下吊着一只動物骨頭雕刻的雄鷹,雕工精美,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很重要的東西。

“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段瑾搖了搖頭。

烏雅癟了癟嘴,高大男子用異族語喊了一聲,應該是催促烏雅快回去。

烏雅瞪了高大男子一眼,突然踮起腳,飛快的親了一口段瑾,然後紅着臉跑去了客棧。

段瑾愣愣的看着少女背影,直到手被握住才回過神。

青年深邃俊美的五官在燭光下顯得有些溫柔,卻在段瑾擡頭看他時,沒像以往一樣低下頭。

段琛唇角微勾,還是一副清風朗月的模樣,雙瞳幽深,笑意卻沒達到眼底,“這個時間客棧已經門禁了,她不會再出來的。”

段瑾第一次不知道為什麽哥哥生了這麽大的氣。

說話不理,東西不給買,面無表情,整個人像被冰封住一樣,從骨子裏透露出森寒的氣息。

只是在段瑾想掙脫開他手時,每次都強橫地牽住,不讓段瑾離開分毫。

“哥哥,想要那個。”段瑾晃了晃段琛的手,軟聲求道。

那是一個賣花燈的攤子,燈籠幾面分別畫上了小人,只消一扯軸心就能轉動起來,像皮影戲一樣。

這家花燈上的劇情每年都不一樣,是互相關聯的故事,是段瑾唯一每年乞巧都會買的東西。

前面那些不買也就算了,這個段琛總該給他買了吧。

段琛停在了原地,沒有說買也沒有說不買。

他靜靜垂下眼,目光一寸寸從少年臉上滑過。

烏發雪膚,眉眼動人,唇紅齒白。

哪怕戴上了面具也是輕易會捕獲他人視線的絕美容貌。

修長手指摸了摸段瑾白嫩的臉頰,那裏剛剛被其他人親過。

“不買……”

語氣是少有的冷硬,好像無論段瑾怎麽求,他都不會改變心意。

段瑾睜大了眼睛,桃花眼黑白分明,含着水氣,不敢置信的看着段琛,極震驚又極委屈,一向對他予求予取的哥哥居然會拒絕他這種小事。

“小瑾不是都不願意牽着哥哥嗎?怎麽還讓哥哥幫你買東西。”被段瑾這樣看着,段琛卻不為所動。

弟弟越長越大,外貌也越來越奪目,日後會有數不清的人來和他争弟弟。

若是段瑾一直這般懵懵懂懂,不通情愛還好,追求者再多,沒有人得到段瑾的垂青就無所謂。

可若是段瑾喜歡上了誰呢?

無論如何,小瑾最依賴的人只能是他。

段瑾抿了抿唇,段琛是在說之前在胖攤主那裏,他沒有主動牽上段琛的手。

就因為這個兇了他一路,還不給他買花燈。

他也有些生氣了。

“哥哥也沒牽我的手啊。”說着,強行把手抽了出來,獨自走向花燈攤子。

段琛危險的眯起了眼,卻沒跟過去。

段瑾出門是沒帶錢的,從腰間解下了個玉佩,遞給攤主,“買一個花燈。”

“這這……小公子,這太貴重了,小的要不起啊。”攤主說什麽都不肯收。

段瑾抿起唇,他不想去找哥哥要錢。

算了,大不了明天找平南王世子要,他肯定買了。

段瑾正準備走,一只修長的手伸到他面前,放下十文錢,拿了兩個花燈,把其中一個輕輕放在段瑾手裏。

“這個故事畫得很有意思,我也年年都買。”林鐘輕聲說道。

他扯了一下軸線,花燈轉了起來,上面的小人正騎在大老虎身上,追着搶了他東西的怪狗打。

林鐘清俊的眉眼染上一絲溫柔:“第一次買的時候還是被主角抱着的小老虎。”

段瑾想把燈籠還給林鐘的手頓住。

他小時候身體太弱,一直住在宮裏,乞巧節也不能出宮,年年都只能擡頭看着宮外街上放的煙火。

直到七歲時,小林鐘乞巧節晚上溜進宮,把這個花燈送給了他,他才感受到一點過節的氣氛。

那盞花燈畫的就是主角把失去了母親的小老虎抱回家。

“我錯了,小瑾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林鐘溫柔的目光穿過花燈,帶着些哀求,落在段瑾臉上。

五個月裏,林鐘做了很多讨好段瑾的事,卻沒有一次敢走到段瑾身邊,乞求他的原諒。

今天本也只想遠遠的看着的。

像一個卑劣的偷窺者。

或許是少年氣鼓鼓的神情太過生動,他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到了少年身邊。

帶着無法再壓抑住的情感。

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段瑾客氣疏離以外的表情了。

段瑾垂下眼睫,避開林鐘的目光,一時心緒複雜,沒想好怎麽回答林鐘。

林鐘認出他是嘉善公主了。

“不必林大人破費。”段琛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徑自插在兩人之間,擋住林鐘的視線。

他付錢拿了盞花燈,交還了段瑾手上那盞,還給了林鐘。

林鐘皺眉,“段大人對弟弟未免太專制了。”

段琛笑了笑,對林鐘的指責不以為意,剛想說什麽,卻發現段瑾一句話沒說,拿着花燈走了。

一直表現的雲淡風輕的青年霎時變了臉色。

“小瑾!”段琛急急追上去,牽住段瑾的手。

段瑾看了他一眼,沒掙開也沒說話,繼續往前走。

「作話」焯,我好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