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試探

張雅文将葉栖栖挪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原因是方便照顧。

然後她趿着拖鞋踮起腳後跟從櫃子高層拿下了換季時候閑置起來的被子。

不算是很厚,但是三層疊在葉栖栖身上,壓得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葉栖栖伸了伸脖子,皺着眉問:“你這是要悶死我?”

張雅文将三層被子鋪得平平整整,邊邊角角都鋪得嚴密,就好像是冬天睡在沒有空調和暖氣的房子裏一樣。

以至于葉栖栖連動彈的空間都沒有。

她有點不舒服,想掙脫開來,整個人都不是很配合。

張雅文一屁股坐在她腿邊的被子上,用自己的體重壓實了它,兩條細窄的胳膊肘按在葉栖栖被子下的手臂上。

擰着眉警告亂動的人:“捂一捂感冒就好了!”

葉栖栖看着天花板,小口喘着氣,胸膛起起伏伏,然後垂下眼,和張雅文對視:“我是感冒,我又不是腦子壞掉了。”

很明顯對張雅文的說辭非常不相信。

權威遭到挑釁的張雅文有點炸毛,将自己整個人的重量放到葉栖栖的身上,腦袋頂在葉栖栖的下巴,臉埋在柔軟的被子裏,聲音悶悶的:“很靈的,我以前感冒就是這麽過來的。”

空調早就被張雅文給關掉了,窗戶開着,但是沒有風吹進來,房間溫度上升,葉栖栖更覺胸悶,額頭沁出細細的汗珠,臉頰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你自己不熱嗎?”葉栖栖輕聲問。

張雅文扭過腦袋:“有點,不過你不可以吹,對你不好。”

為了照顧我寧願熱着她自己。

葉栖栖眨了眨眼睛,原本的不适因為張雅文的這句話散去了很多,別過頭,目光落在了床頭一個大部頭的精裝書上,她知道這一套書,定價很高,銷量很低,非常冷門。

她動了動被子下被壓着的手臂,感受到震動的張雅文擡起頭,問:“???”

“這個書放在這裏?”沒有拆封,不是自己要看的樣子,說到這裏,葉栖栖突然意識到什麽,接着說,“這不會是你要給老師的禮物吧?”

再過一兩天就是她們兩個的導師的壽辰。

雖然是問句,但是葉栖栖心裏知道大概率就是了。

張雅文愣愣地點了點頭:“不行嗎?這個可不便宜,而且高端大氣呀。反正我留着也沒什麽用。”

一副很有道理的樣子。

葉栖栖閉了閉眼:“你跟了老師三年還是不了解他,他看一眼就知道你這個禮物是你們自己內部發的,對于你自己而言就是一個占空間的東西,送給別人是最好的選擇。“

感冒讓腦子昏沉沉的,又因為被被子壓住,葉栖栖接連說了幾句話,氣息有點不穩,平靜了一會,繼續說:“你把老師當回收站?”

張雅文想事情從來都沒有這麽複雜,雖然自己的禮物挑得不是很用心,但是也不至于被這樣污蔑,她手腳并用爬到葉栖栖的身上,下巴擱在被子上,黑溜溜的眼珠子瞅着葉栖栖:“你就不能想着點我好?比如和我說,老師看到這個禮物一定會很開心之類的?”

身上又多了一個人的重量,葉栖栖感覺更加胸悶,張雅文說話時呼出的氣息清晰可感,有點擾亂她的思緒。

不過說出的話還是有點欠:“你不能以你的這個智商去揣測老師的,很明顯你們想法不一樣。”

日常讨論成功升級為人身攻擊。換在平時,張雅文就算是不能在語言上占到便宜,也會用武力解決,推一下,拍一下,以示自己師姐的尊嚴。

葉栖栖也這麽以為着,打打鬧鬧的日常都會以張雅文的“勝利”為結束。

但是今天話音落下,她卻沒有等來張雅文的叫嚣。

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下來,悶熱潮濕的天氣,沒有一絲風吹進來,汗水在皮膚上焦灼着。

“栖栖,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我不太聰明呀?”張雅文的食指描繪着被子上的碎花圖案,聲音又輕又低,像是在一個人自言自語。

一時間,葉栖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不是因為問題本身,而是因為問話人突然變化的語氣,以及一絲瞬間而過的情緒,因為昏沉而錯過。

她看着張雅文的頭頂,烏黑濃密的長發鋪展開來,然後她就想起了高中留着齊肩短發的她,老師為了讓學生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學習上明令禁止女孩子留長發。

一刀切的齊劉海剪短了落在眉毛上面,一邊的頭發夾到耳朵後面,她微微側着頭,舉着手裏的稿子站在大禮堂的講臺上。那是他們初中入團的宣誓典禮,學校安排了高中部的學姐過來致辭以及帶領她們宣誓。

當時自己混在人群的後面,愣愣地看着張雅文發言,她有些不自然的緊張,讀稿子的痕跡也很明顯,當時的學長學姐發言普遍如此。

學習階段的張雅文一直很受老師的喜歡,參加省級的作文比賽獲獎的時候還在學校晨會上發言,被校長點名表揚,她也是每一年的三好學生,學校光榮榜上的常客。

她一直都是很聰明的,只是有時候比較頑固,比較遲鈍罷了。

葉栖栖在被子努力翻動了一下身體,隔了好一會才回答剛才那個問題:“你是聰明的。”

但是這個回答并沒有讓張雅文開心起來,她讷讷地說:“可是你之前不是說,喜歡那張性格大條的智障嗎?”

大條?還智障?

葉栖栖努力回想,似乎兩個人曾經讨論起這個話題,但是她自己是怎麽總結出這個結論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說……不喜歡我這樣聰明的人?”張雅文哭喪着一張臉。

葉栖栖覺得自己的智商和情商在張雅文的腦回路面前根本沒有任何用武之地。

她破罐子破摔,聲音涼涼的:“你……也不是很聰明。”

可是一說出口,立馬就感受到了一點點不對勁的地方,身體連帶着受到驚吓,僵直在那裏。

張雅文淩亂着頭發兩只手撐直身體,俯視着葉栖栖的臉,小心翼翼地問:“所以,你還是……挺喜歡我的?”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輕松自然,努力讓自己顯得只是簡單的問一下而已。

但是如果有人湊近了會聽到她胸膛裏起伏不停的心跳聲。

當她意識到自己的情感之後,她有點控制不住地想要試探對方的态度,雖然現在這個場景并不那麽合适。

那葉栖栖呢?她對自己的所有的好和照顧僅僅是因為兩個人是曾經的校友嗎?

她直直地盯着葉栖栖的眼睛。

葉栖栖有種隐藏太久的心事被人看出的無措,也因為僞裝的時候遠遠多過于坦白,所以到了這樣的時刻,她反而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心裏的想法。

而且張雅文的這句話,會不會又是女孩子之間維系情感的一句司空見慣的話。

她有些踟蹰,有些猶豫,她舔了舔幹燥的下嘴唇,腦子空空蕩蕩,她自己都不知道開口會說出什麽東西來,但還是微張開嘴。

“我……”

話還沒有說出口,客廳傳來尖銳而急促的門鈴聲。

如此快頻率的門鈴只有外賣和快遞。

兩個人的對峙頃刻間消散,葉栖栖有些窘迫地別過頭,張雅文站起身出去拿。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門外的人喊了一聲:“我先把東西放在你門口的櫃子上了。”然後是一陣更為急促的下樓聲。

張雅文将門開了一個小口,伸長手臂拿回了棕色紙袋,裏面是她給葉栖栖買的感冒藥。

廚房裏燒燒開的水顯示正在保溫,她拿出自己的水杯到了一杯水,拎着一袋子藥回到了卧室裏。

葉栖栖擰着眉毛閉眼睡覺,睡顏一點都不踏實,她以為葉栖栖只是單純因為感冒而難受。

她輕輕推了推葉栖栖的肩膀,将她脖子下的厚被子拉開一些。然後她靠坐在床背上,将手繞過葉栖栖的上半身,扶起了她。

“栖栖,我們該吃藥了。”

張雅文扣了一粒藥丸,示意葉栖栖張嘴,對方乖乖聽話,将藥丢進去之後,把水拿過去,湊在葉栖栖的嘴邊。

此刻的葉栖栖格外乖巧聽話,讓她張嘴就張嘴,讓她喝水就喝水。柔軟黑順的頭發落在耳邊,垂着眼睛喝水的時候像一只森林的小鹿。

睫毛上下翻動。

房間裏只有喝水的小聲咕嘟咕嘟的聲音。

張雅文突然想起了剛才沒有說完的話,問:“你剛才想說什麽?”

葉栖栖喝水的動作停了片刻,然後一口氣喝完了杯子裏的水,嘴唇上都是亮閃閃的水漬。相比于剛才的狀态,現在的她腦子清明許多,神智重新回來,剛才的無措和大膽都通通沒有了。

她瞥了一眼身邊剛給自己喂水的人,思考了一會,說:“我想說的是……師姐那麽好,很招人喜歡。”

如果換做是之前的張雅文肯定會非常高興且洋洋得意,但是現在此刻,聽到這個答案的她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內心燃燒起來的那點火苗像是遭逢了夏天的一場暴雨,瞬間熄滅。

一顆心重重砸在了地上。但她還是不能讓自己的失望表露出來。

強迫自己揚起一個笑臉,但是最終還是沒能成功,她拿着水杯,急急往廚房走:“我剛新燒了水,現在估計開了,我去看看。”

廚房裏一片安靜,張雅文将拉門拉上,保溫壺上的提示燈暗下去,她将壺裏的水都倒出來,然後重新去接。

水流開到最大,嘩啦啦沖進去,不一會就滿了,溢到水池裏。

一顆心沉沉的,傳來絲絲麻麻的疼。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出門,晚上回來再寫一波!

努力讓她兩趕緊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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