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進藤光入睡得如此之快,他大概也沒想到,自己又回到了,剛剛見到某人沐浴後出現的那個房間。
而取代熟悉的身影伫立在那邊的,則是自己想都沒有想到的另一個熟人。
“呃……緒方老師?”
為啥自己做夢還能做到這個人啊?
這還是第一次吧?!
可惜他恰恰喊出那一聲時,夢境就此中斷。
緒方精次一驚之下,整個人的呼吸窒住。
“進藤!!”
他失聲喊出,下意識地驚喜萬分。
等理智回籠,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下一秒,僵直的身體也回了魂。
慢慢地轉過身,仿佛這麽做就能停滞時間般。
可是,無論動作定格幾次,眨動幾次眼睛,能看見也只有泛黃色的牆紙。
他不由自嘲地,笑出聲。
怎麽可能,自己會認為的的确确聽到了那聲呼喚呢?
那個孩子,已經在一年前病逝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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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自己在聽到消息時用力喊出不要開玩笑了,作出完全不顧形象的舉動,也無法挽回的事實。
被視作日本圍棋未來主宰者,不,是整個圍棋界的未來靈魂人物的進藤光,就這麽無緣無故,一點預兆也沒有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給予三國所造成的重擊,是用九級地震來形容都不為過的狼狽與劇痛,直到今天也還留下了餘波。
他的粉絲常常用這種自欺欺人的說法安慰自己,進藤光的理念超越了這個時代,所以他被時間帶走,帶到了他本該出現的那個時空,而不是當前。
初次聽聞緒方只覺諷刺,的确,少年對布局的理解是當代誰也無法企及的高度,但若如此,那麽進藤光又為何要來到這個世間?
僅僅是前來傳遞棋神的訊息,他們還遠遠不及麽?
緒方精次定下心,伸手端起茶杯。
而塔矢亮,正步入和室,“找到了,還以為在六本木的公寓呢……”
緒方精次登時覺得自己此刻拿起茶杯的舉動,失策了。
因為只要他放下,必然會發出刺耳的摩擦——他的手,竟然抖得如此厲害,以至于,無法平穩而準确地在茶托上擱下茶杯。
只這一聲幻聽,遲遲無法平息的情緒,哪怕臉上再不動聲色也好,顫抖的手指全部都洩露了出來。
他無法,只得裝作若無其事地模樣,越過茶托,擱在桌面的一角。
“吭——”一聲,發出了聲響。
塔矢亮被驚了一記,不解地看了看對此等儀态最重視不過的師兄。
緒方精次用力咬住了後齒,以此來克制臉上的表情,“我看看,你這邊關于進藤光的棋譜,應該是最全的。”
塔矢亮緩緩點了點頭,“我也是前一陣子才記起,他與高永夏座子那一局,曾給我看過一次。”
緒方心中巨震,心不在焉,胡亂應付道,“原來如此。”
塔矢亮看着棋譜,臉上忽而浮現出一個笑容,輕輕一聲,無人聽見,“本來我也是看不到的。”
是的,進藤光那一晚,理應是睡着了。
他所謂見到的那一局,卻是在進藤光的夢中。
他與彼時的進藤光的夢,連接到了一起。
塔矢亮從來沒有哪一刻,這麽感激過自己的能力。
他不想追究原因,也不敢去細究。
因為以往錯過的與進藤相處的每一刻,他都要盡力從中,竊取回來。
送走了緒方先生,塔矢亮回到了自己的和室。
他看着桌上分離的茶托與茶杯,腦中不禁閃過一個念頭:緒方先生,是在煩惱着什麽嗎?剛剛的動作他自然是看在眼中,不過基于對師兄前輩的尊重,并沒有在面上顯露一絲一毫。
從自己手中奪走了本因坊,年過三十狀态卻依然保持在巅峰的緒方先生,會有什麽樣的煩惱呢?
塔矢亮并不關心,而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
畢竟接下來,又更值得他去期待的事。
做夢。
對于進藤光而言,剛剛那個夢一閃而過,快得就似是錯覺,然後等他有所發現,自己又身處另一個夢中。
要說這個夢還真有點意思。
進藤光醒來後,摸着嘴唇想。
塔矢亮出浴室時見到的就是抱着這般暧昧姿勢沉思的進藤光,他開玩笑地說,“怎麽,我做得還不夠?”
進藤光被話語中的暧昧激得臉上一紅。
對于這樣,彼此已經超過了朋友界限的舉動,并沒有多想的他,之前完完全全是遵循着自己的本能。
想接近塔矢亮,就接近了。
想親,嗯,就親了。
不曾多想,圍棋界,從事着這個古老職業的兩個同性之間,這樣的舉動,意味着何等的驚世駭俗。
誰叫他長得漂亮呢?
進藤光下意識的第一個解釋便是這個。
如果換個人——
呃,不,真想象不來……
好吧,那換一個更漂亮的臉蛋?
進藤光努力想象了一下。
目前為止,也只有拿佐為來勉強湊數。
那個淚花盈盈的包子臉,嘟着嘴巴喊,“小、光、光~~~~親~一個~~~”
冷汗涔涔!!
看樣子還是非塔矢不可了咩?
進藤光正在深入探索下自己內心的當下,塔矢亮又道,“怎麽一晚上只聽見你磨牙?”
少年的注意力立馬被吸引開,他想了想,讪讪地笑,“啊?是嘛?”
一直輸,當然會磨牙!
那個夢裏的家夥,不要太厲害哦!
簡直像完全能看透自己下一着!
跟眼前的這個家夥,完全不是一個量級嘛!
啊啊,當然自己并不是嫌棄他成分不足,但怎麽說呢——進藤光繼續深入地探索着第二個問題中——
他覺得吧,這個塔矢亮很明顯就沒有那個塔矢亮了解自己。
果然,成熟的并不只是外表。
要知道面前的這一位俨然就是出廠版的家夥,怎麽着也要針對自己的布局橫眉豎眼死活挑出一二三四的毛病。
那位呢,雖然也會有以上種種挑刺的舉動,但那是絕對是建立在稱贊、或者說是百分之百支持的立場上。
比如說,他就會講,“這一步果然是精妙,在細節方面再推敲一下,恐怕正是所謂的天外之着了。”
而面前的家夥呢。
“進藤,你不覺得你這樣下,嗯,有點作死?”
差距,也太大了吧?!
由此産生的,果然還是那個塔矢比較适合自己一點的念頭,時不時地就會在腦海中浮現。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