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們有什麽證據

從元帥府到森林這段路, 沈星瀾已然走了數遍,就算是閉着眼睛,他都能找到位置。

但從未哪一次, 他跑得如此快過。

樹影飛快往後退去, 風從身邊呼嘯而過, 沉寂黑夜裏,樹影幢幢, 像是無數道影子被沈星瀾抛之身後。

手裏攥緊的通訊器再沒發出過動靜, 沁涼一片。

不久前小姑娘眼巴巴抓着他衣袖, 告誡他注意安全, 讓他別出門時的場景猶在眼前。

她所有預言, 全都與他相關, 可如今身陷囹圄的卻是她自己。

沈星瀾唇角緊抿成條直線,從外表上确實看不出與之前有多大區別,但渾身氣質卻發生了些微妙變化。

抵達池塘邊, 往日聽見動靜便會雀躍浮出水面的人已經不見了, 池中平靜無波,絲聲音都聽不見。

池塘在森林靠中心地帶, 周圍被灘塗水草包裹,人來的方向是北面,與他們相對的南面草叢有些微淩亂痕跡,草中間有部分是濕的。

事情發生到現在,秦泊淮其實并不太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看沈星瀾模樣也能大概猜出幾分。

“找東西還是找人?”他開口問。

沈星瀾頓了頓, 轉頭看了他會兒, 又重新把視線投往到河對面:“我妹妹丢了。”

按常人接受能力來看, 定要問一句“你還有個妹妹?”, 畢竟沈星瀾從未在別人面前提及她的存在。

秦泊淮消化兩秒,沒有多問:“能找到這兒的都不是普通人,查起來不難。”

沈星瀾低頭看了眼手裏緊攥的通訊器,這不僅是個通訊器,還附帶定位功能,當初設計它時只是以防萬一,為了讓小姑娘安心。

倒真成了萬一。

現下雖晚,但于軍部元帥而言,查個人是件小菜一碟的事情,牧漁身份特殊,需要保密,因此秦泊淮吩咐的都是心腹。

追蹤器的定位斷斷續續,信號并不穩定,沈星瀾費了些力氣追蹤,最終顯出個地點,藍水灣。

天幕猶如道撕不開扯不破的爛布,看不到半點光。

皇宮內部,燈火通明。

無人知曉的地下鐵牢裏,秦準陷入前所未有的狂喜中。

徘徊他心頭許久的憂慮終于解決,在他面前有副巨大透明水缸,藍尾人魚懸在水裏,發絲如海藻般在水裏漂浮。

她模樣稚嫩,身長兩米,看體态是條未成年的人魚。

舊人魚早就被吸得只剩下副骷髅架子,秦準許久許久都沒見到過如此完整的人魚,他忍不住湊近些,眼裏滿是貪婪餍足。

皇後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天邊驀然劃過道閃電,透過窗欄,映在她半邊臉上,雪白一片。

為了搞到這條人魚,她費了許多功夫,但即位大典近在眼前,一切都很值得。

如今她唯有一個心願,那便是秦準不要再出任何岔子,否則她會覺得這是她人生中最失敗的一筆投資,沒有之一。

轟——

又是道驚雷炸開在天邊,短短瞬間,将天空襯得亮如白晝。

燭火跟着抖動了下,皇帝擡眼看去,手腕順勢提起,把蘸了墨的毛筆擱到筆架上。

內侍官立在旁邊,他穿着燕尾服,雙手交疊放到身前,視線投向風雨欲來的窗外。

星際時代,各式各樣的LED燈管早是廉價資源,新能源電燈俯拾皆是,可這間書房裏卻始終用蠟燭,從未變過。

內侍猜不透皇帝想法,于是陪他一起靜默。

一豆燈投在地上,皇帝忽然開口問道:“今天幾號?”

內侍官:“十月六號。”

“六號了啊,”皇帝點了點頭,語氣自然得仿佛在問候明天天氣,“那即位大典就定在三天後吧。”

內侍官先是習慣性點點頭,幾秒鐘後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眼珠往外蹦了蹦。

即位大典其實早該定下,但皇帝一直沒給明确答複,這點議會頗有微詞,但軍政分立,互相獨立使得他們也不能說什麽。

板上釘釘的事,除了傳位給三皇子外,哪還有什麽其他人選?

也就是這臨門一腳遲遲不定下,皇宮內外,流言四起,暗流湧動。

如今皇帝乍然說出這話,內侍官腦子裏閃過諸多需要準備的冗雜事務,大腦卡機了會兒,才結巴道:

“那屬下立刻去準備……”

皇帝倒是半點不着急,他又提起毛筆,開始寫字,橫撇豎捺。

內侍官不敢打擾,欠了欠身,悄聲出門去了。

只是沒過多久,書桌嬌的光屏陡然開始振動,皇帝頭也沒擡,回了個接字。

光屏彈送出來,人影晃動,是剛才離開的內侍官,他通報道:“陛下,元帥求見。”

這天底下就沒有秦泊淮抗不下的事,當元帥這麽些年,他從未在半夜來過皇宮。

皇帝眼底浮過絲意外,他終于把毛筆放下,一拂手:“帶他去會客廳,我馬上到。”

他仔細将筆收好,對鏡理了理着裝,然後才擡步朝會客廳走去。

會客廳是皇宮裏專門用來接見重要客人的地方,風格古雅,兩邊是檀木桌,袅袅茶香四溢。

皇帝推門進屋時,瞥見裏面坐的不止秦泊淮,還有另一個人,而且那人他還挺熟,皇帝眼裏意外神色更重了些。

斯文俊秀的青年坐姿端正,溫和內斂,仿佛浸潤在海水裏散着柔和光暈的珍珠。

秦泊淮起身,朝皇帝颔首行禮:“陛下。”

青年便也跟着站起行禮。

兩人姿态莫名契合,有種……夫唱婦随的感覺。

皇帝把腦子裏這荒謬的想法甩了出去,走到主位落座,他對兩人擡手道:“不必多禮,這麽晚了,有什麽重要的事嗎?”

尋到定位後,沈星瀾跟秦泊淮兩人順着找過去,藍水灣只是個中轉站,那裏并沒有牧語的影子,秦泊淮派出去搜的人傳回消息,擄走牧語的人幾經中轉,最後運到皇宮裏。

能動用如此關系,在光天化日下大動幹戈,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幾乎不需要排除就知道到底是誰幹的。

秦泊淮淡淡開口道:“上回來宮裏做客,不小心落了件東西在宮裏,那件東西很重要,只得冒昧叨擾。”

皇帝面上無半分不悅,主動關懷道:“還記得丢哪兒了嗎?我讓人幫你找。”

這态度不可謂不親切,但身為身份尊貴的皇帝,又顯得過于親近,不露半點鋒芒,仿佛并不是以皇帝身份在跟他們對話,而是哥哥。

沈星瀾沒打算繞彎子,徑直道:“落的東西在三皇子那兒。”

皇帝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先擡起青瓷茶盞喝了口水,唇畔浮起絲笑:“怕是弄錯了吧。”

他眼睛彎着,十足十慈祥長者模樣,連聲音都很輕柔。

皇宮并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進的地方,任何風吹草動,如果說皇帝不知道,那可真是十足十的笑話。

轉瞬間,沈星瀾臉上亦換上同款微笑,他柔聲道:“我也覺得是弄錯了。”

他輕扯了下秦泊淮袖子:“我就說像通敵叛國這種事,三皇子是絕不可能做出來的,泊淮哥哥,既然陛下都發話了,咱們還是走吧。”

皇帝臉上那像是繡了半永久的佛系微笑崩了崩。

秦泊淮順從地被拉起,眼見着就要跟沈星瀾一道走出去,皇帝把茶盞往桌上一放,盞底與桌面發出清脆碰撞聲。

“慢着。”皇帝手指攥緊了瞬茶盞,複又松開。

滿室燈盞明亮,他端坐高位,眸光沉沉,“通敵叛國可是大罪,你們有什麽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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