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慢慢來
沈星瀾倚在牆邊, 右手拿手電筒,照向電表箱方向。
男人個子高,微仰頭就能夠到箱體, 借着光源, 他長指撥開箱門, 查看裏面的電絲。
沈星瀾探頭看了兩秒:“能修嗎?”
不能修他就回去睡覺。
謝意垂眸看了他眼,暗光下, 青年皮膚雪白, 常年宅家的緣故, 手腳細瘦, 弱不禁風。
“保險絲壞了, 換一根就好,”他問道,“有備用的嗎?”
沈星瀾印象裏确實有,不過得找, 他說了句稍等, 去到置物櫃旁邊找。
他的家并不大,室一廳, 陽臺采光很好, 沒有多餘裝飾,沙發上散落些許書籍和衣服。
木架上有做了一半還沒拼完的樂高,沒吃完的食物餐盤放在餐桌上沒收拾,粗略看去,都是些快餐。
謝意視線掃完一圈, 沈星瀾拿着保險絲回來了。
換保險絲對于普通人而言是個技術活, 在謝意手上卻簡單得好似擰螺絲。
“光再過來些。”他只開口說了這麽一句。
沈星瀾湊近些, 把手電筒對準他的手部。
那雙手修長如竹, 骨節分明,冷白的光将他手背上每條筋絡血脈都照得一清二楚。
還沒反應過來,男人稍退後些:“好了。”
他把電閘往上推,屋子裏霎時響起電器重啓的叮鈴聲。
燈光亮起,屋子恢複明亮,适宜冷風從送風口徐徐吹出。
被光晃了下眼,沈星瀾眯了眯眸,視線逐漸變清晰。
謝意不緊不慢把袖口挽下來,襯衣扣子解開兩顆,露出線條感清晰的鎖骨,他微偏頭,側臉輪廓好似石刻,又像月光下靜默的遠山。
“謝謝你。”沈星瀾把手電筒放回到桌上,客氣道,“這麽晚了,也不知道你吃飯沒……”
他朝冰箱走去,随手拉開冰箱門。
兩罐啤酒,一顆檸檬,還有袋存放許久的水餃,剩下的都是些速食。
謝意挑了下眉,順着他開門動作看清冰箱裏所有存貨。
沒思考出究竟拿什麽作為謝禮比較合适,沈星瀾神色自若地重新關門:
“下回見面請你吃飯。”
謝意唇角淺彎了下:“好。”
第二天早上,沈星瀾爬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銀行。
他需要打理下目前的資産。
進銀行後,櫃員熱情地跟他推薦各種理財産品,沈星瀾聽得很專注,然後選擇了存利潤最高的定期,如果未到時間便取出來,利潤會扣掉一半。
剛辦完事情,宋青松便給他打來了電話:“星瀾,你今天有空嗎?”
沈星瀾腦子裏還在計算一年後會有多少存款,聞言心不在焉道:“怎麽了?”
“秦圓回國了,晚上我給她擺了個接風宴,你有時間來嗎?”
秦圓,沈星瀾同校畢業的學姐,對他多有提攜,是他為數不多重要的朋友。
他停下計算存款,回道:“去。”
宋青松笑道:“行,那我晚點去接你。”
挂了電話,沈星瀾來到X市最具盛名的畢輝飯店,他們家的糖醋魚做得很絕,很合他口味。
點單時,店員偷偷用眼角餘光瞥他,手指在屏幕上翻飛:“請問幾位?”
“一位。”沈星瀾言簡意赅,流利地報出菜名,“糖醋魚,蓮藕湯,清炒時蔬,口水雞。”
店員應了聲,給他把單點上。
身後忽然傳來道清冷低沉的聲音:“沈先生?”
沈星瀾回頭,剪裁得體的亞麻西裝将男人氣質襯得矜貴低調,他戴了副無框金絲眼鏡,似乎是沒料到在能在這種地方見到他,有些意外。
人生何處不相逢。
昨天沈星瀾剛說下次見面請吃飯,沒想到這麽快又見了。
“好巧,”沈星瀾向來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他主動邀請道,“方便的話,一起吃個飯?”
謝意沉吟了會兒:“會不會打擾你同伴。”
“不會。”沈星瀾道,“我自己來的。”
謝意微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怕菜不夠吃,沈星瀾又加了幾個菜。
他是這兒的常客,有間雅房專門為他所備,服務員帶他上二樓,停在鹿鳴苑門口。
推開門,角落圓頸大花瓶裏插着早上剛摘的山茶花,配洋桔梗,小雛菊,幽香浮動,透過明亮寬敞的窗棂往外瞧,鳥兒腳踩枝頭,撲棱翅膀。
沈星瀾拿起桌上的紫砂壺,點燃爐裏的木炭,溫壺煮酒。
謝意把外套挂在鈎子上:“沈先生喜歡品酒?”
“談不上,”沈星瀾道,“随便喝罷了,瞎釀了幾瓶存在這兒。”
他擡頭看謝意:“你想喝什麽?”
靠牆的檀木架上按高低次序擺了白玉瓷瓶,青花瓷器等,瓶身上貼了标簽,小篆寫的酒名與日期。
謝意站在木架前,長指一一從酒瓶輕撫而過,仿若能穿透它,依稀瞥見沉寂的舊時光。
沈星瀾剛用溫泉水溫完酒壺,想再問一遍時,男人挑了瓶酒回來,盤腿坐在他面前。
擰開瓶塞,謝意鴉睫低垂,握住瓶身,緩慢朝酒壺傾倒。
他的手很穩,甘甜酒液自瓶口垂下,宛如銀絲入潭。
整幅畫面猶如丹青水墨,古雅別致。
沈星瀾望着他手,往前伸的動作使得他袖口往後幾寸,手腕露在空氣裏,腕間黑繩吊了塊古玉。
很多人都不喜歡戴首飾,像沈星瀾這種需要敲鍵盤寫代碼的自不用說。
他盯了那塊玉幾秒:“你是醫生嗎?”
“嗯?”謝意把酒瓶放好,否認道,“不是。”
沈星瀾往後放松地靠了靠,抓起塊蒲團放到懷裏:“你手很穩,适合做外科醫生。”
謝意唇角微勾:“你是程序員吧。”
沈星瀾:?
他眼睛微睜,貓似的:“物業告訴你的?”
轉念一想又不對,當代社會對隐私信息極度保密,未經允許,物業不可能說這麽多。
謝意挑了下眉:“這很難猜?”
沈星瀾默然兩秒:“我就沒猜到。”
謝意掩唇而笑,自然而然換了個話題:“怎麽釀這麽多酒?”
對于常人而言,這并不是個難回答的問題。
沈星瀾是個沒有過去的人,因為失憶,他前半段人生被抹上層濃霧,連他自己都尚未看清。
木炭發出輕微燃燒的噗呲聲,溫度升高,醇香酒味随之彌漫,溢滿房間。
沈星瀾思考了會兒。
“不知道。”
他低喃:“我也不是很。”
剩下的話沒說完,不是很清楚。
空氣陡然安靜下來。
隔着張矮塌,男人忽然有了動作,他坐起來,微微傾身,手指穿過氤氲酒香,輕輕摸了下他頭發。
沈星瀾聽見他溫和道:“慢慢來。”
房間溫度莫名高了些,他覺得耳根微燙。
送餐機器人敲了敲門,進來送菜,暗中湧動的熱意被開門中斷。
雅間有面很大的玻璃窗,吃飯時能透過其瞥見院中風景。
為供客人娛樂,飯店經常會在院子裏設置樂隊或者暖場節目。
今天正好趕上飯店四十周年慶,院中舞臺上主持人熱情地介紹活動。
沈星瀾瞥了眼,筷子一頓。
“全息游戲拼手速,第一名可獲百萬大獎。”
主持人介紹獎品金額時,沈星瀾目不轉睛地往下看。
謝意順着他視線望去,淡笑:“想去?”
游戲和錢是沈星瀾不能拒絕的東西,他點了下頭。
吃完飯下樓時,圍觀排隊的人更多了,許多人都躍躍欲試,但敗興而歸。
“怪好難打嗚嗚嗚,眼睛都不夠用了,完全不知道它會往哪個方向冒出來。”
“好吓人哦,爆頭後到處都是血,暈血患者表示要瘋了。”
“獎金設這麽高也是有原因的,可惡,到底是誰設計的?”
“難度很高,但也很好玩。”
沈星瀾去報名時,謝意跟他一起,他問:“你也要參加?”
在報名表上寫下名字,西裝革履的男人優雅從容:“試試。”
謝意看着不是擅長玩游戲的人,沈星瀾提前打預防針:“會有點難。”
男人低頭看他:“那得拜托你教教我了。”
被這樣望着,沈星瀾很難說出拒絕的話。
之前類似的游戲沈星瀾不是沒玩過,最考驗人的便是反應速度還有智力。
進入游戲後,要去解救人質,中途會不斷有怪物過來幹擾,要第一時間看圖判斷最佳路線。
他簡單說了下注意事項,謝意:“好。”
從游戲離開的人,全都是精神恍惚,懷疑人生,現場氣氛很是緊張。
大家覺得根本不可能有人能通關,很快輪到沈星瀾他們。
謝意先去,坐上全息座椅後,他閉上眼睛。
其他人看不到游戲屏幕,只能看到不斷累積的分值,擊中一個怪就加一分。
于是所有人便看見,原本緩慢增長的分值,在這個年輕帥氣的男人進入游戲後,跟開了火箭似的,瘋漲。
圍觀群衆:……
怪物這是群攻,然後被團滅了?
在此之前,最高紀錄不過也就堅持三分鐘,但謝意卻一直堅持到五分鐘,開挂似的到最後一關。
沈星瀾心算了下他的手速和反應速度,忍不住驚嘆。
正當大家都以為他會滿分通關,拿下第一時,分數停在99上不動了。
然後屏幕的光熄滅,生命值清零前,他沒能解救人質。
“哇,太可惜了吧。”
“就差一分!”
謝意從全息躺椅裏起身離開,理了理西裝上的褶皺,他看向沈星瀾:“到你了。”
進入游戲的過程跟每次沈星瀾進入快穿世界有點像。
之前出游戲的人都說游戲裏環境光線陰暗,怪物惡心可怖,沈星瀾已然做好心理準備。
一睜眼,綠草如茵,陽光漫天,七彩霓虹挂在天際,許多可愛的萌團子一蹦一跳朝他走來,嘴裏發出咕嚕叽歪的聲音。
沈星瀾:?
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