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女裝的第十五天

笑意稍縱即逝,驚鴻掠影,比煙花還短暫。

黎原眨巴眼睛,強烈懷疑是自己眼花。

老男人時刻板着一張臉,自帶冰錐寒氣,面對自家妻子離家出走、打人進警局等一系列離譜事件,沒發脾氣沒教訓黎原就算了,竟然會笑?

冷笑吧。

黎原下意識縮了縮脖頸,飕飕夜風從寬松的衛衣後領灌入脊背,覆上一層涼意。

不能慫!

“神經病!”黎原沒什麽氣勢地嘟囔了句,彎腰拎起倒地的行李箱繼續往前走,腳步稍稍有點急。

滾輪嗑噠嗑噠,在寂靜的夜晚極有存在感。

沒過五分鐘,“嗑噠”聲陡然停住,原來是行李箱的滾輪被一塊不平整翹起的地磚拤住了,黎原試着拽了兩下,拤得死緊,怎麽都拽不起來。

經過一整天的奔波勞累,行李箱早已滿身傷痕,似乎是個大累贅,但黎原感念它在燒烤攤“混戰”中勇于充當大板磚的作用,不忍心将其抛下。

只是受傷,還能搶救。

黎原蹲下身檢查,而此時某人沉穩從容的步履聲變得愈發清晰。

不由地豎起耳朵,眉頭跟着微動。

緊接着,來人帶起的夜風拂過面頰,盛檩駐足站立在他的身邊。

餘光可見西裝褲包裹的筆直挺括的長腿,皮鞋锃亮,在月色下甚至可以反光。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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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原不屑地扭開臉。

盛檩這邊并不出聲詢問,傾身檢查一番,再用巧勁将行李箱轉動兩下,那不聽話的滾輪随即乖乖退出縫隙。

整個動作不足五秒,顯得與之拉扯老半天的黎原很愚蠢。

黎原扯扯嘴角,伸手就要把慫唧唧的行李箱拽過來,嘴硬得很,“多管閑事。”

不過盛檩快了一步,已是順勢将拉杆收起,并拎住旁邊的拉手,淡聲說:“吵人。”

兀自往前走,沒有目的。

好在這條道路足夠悠長,可以走上很久。

黎原手邊空空,灼熱的視線宛如射線一般在前面那人的背後狠狠戳了幾下,才雙手插入衣兜,慢悠悠在後面散步。

清風習習,唯有交錯的腳步聲,賦予夜晚別樣的韻律。

黎原走着走着,眼神逐漸放空,思緒開始漫溢……

其實他內心一直有個巨大的疑問:今晚盛檩的态度很奇怪。

根據以往的了解,這人應該直接找幾個彪形大漢把自己綁回去,就像天臺風波那日一樣。而不是默默跟了一路,整什麽不打擾的溫柔。

亦或說,是一種看你還能怎樣造作的縱容。

黎原愈想愈煩躁,暴躁不已地抓了抓頭發。

這麽一來,好像他在那人眼中就是故意無理取鬧似的,可這兩日被冷暴力的人分明是自己,憑什麽不能表達不滿。

當然,他表達不滿的方式激烈了點。

至于燒烤攤發生的意外,黎原承認,打人的确是他不對,但被人欺負的時候實在忍不住。

各種感覺襲上心頭,亂糟糟,令人心煩意亂。

黎原擡起莫名泛酸的眼睛,将那道冷酷的背影納入眼眶。

背影沒什麽溫度,看多了只能增添不爽。

太礙眼,早些讓他滾蛋才是。

驀地幾聲短暫的振動鈴聲響起。

盛檩停住腳步,接聽。

黎原懶散散踱步到他面前,對上盛檩投來的淡漠視線,矜傲地擡了擡下巴。

他從後方追趕上來,可不是為了給這人好臉,而是來奪回行李然後說拜拜。

盛檩并不知道黎原心裏的小九九,別開眼,望着幽靜的長街,專心聽電話裏律師的彙報。

不知聽到什麽,原本緩和的神色霎時泛起寒意,擰眉瞥了眼黎原,再轉開。

喉嚨裏不時溢出一聲冰霜般的“嗯”作為回應。

不知不覺間,周遭寒氣漸起,冷風嗖嗖。

黎原倒是不懼,只是很好奇電話裏的內容。

老男人如此嚴肅,莫不是盛家快要破産了?

剛彎起嘴角,黎原就聽盛檩冷冷地回應那邊:“好,不能放過那個人。”

“……”黎原眼皮一顫。

該不是聽見什麽不該聽的了吧,知道太多不好,挪遠兩米撇開臉假裝看風景。

下一秒就用餘光瞥見盛檩挂斷電話,徑直向他走來。

“警方那邊沒法立案,沒有切實證據,也找不到目擊證人。”

黎原滿腦子迷惑,費了些勁才轉過彎來,不确定地問:“你剛才說的是燒烤攤的醉漢?”

“嗯。”盛檩颔首,想了想詢問,“你想怎麽處理?”

黎原茫然地歪歪腦袋,将腦子裏混沌的渾水倒出來,依舊不解,“不是簽了調解書就行了麽?”

先前在派出所的時候,警察大哥就告訴他沒有醉漢騷擾他的有力證據無法立案,加之黎原又給對方腦袋上砸了兩個大包,所以讓他退讓一步民事調解最好。

黎原當時不大情願,但着實沒證據,光靠他嘴上說也沒用,只好接受了調解方案。

那麽,盛檩的意思是,私刑?

黎原眼底頃刻浮現興奮的光芒,禁不住問:“那就……剁他一只手?”

盛檩皺眉沉思半晌,說:“不行,不能犯法。”

那你思考半天幹嘛啊!

喂——其實你也想是不是!

黎原沒有揭穿,不知不覺揚起嘴角。

突然有人撐腰的感覺有億點爽,琢磨一會,他笑道:“我開玩笑的啦,那就把人狠狠揍一頓,打他個鼻青臉腫,親媽都認不出來!”

他覺着這麽做已經夠狠了,畢竟流血就是輕傷要蹲三年大牢。在派出所那通法制教育還是很有效果的,黎原記憶深刻。

卻不想,盛檩聽到他的處理方式并不滿意,沉聲否決:“不行,太輕。”

黎原:“……”

那咋地?

一會太重一會太輕,黎原實在想不出更解氣又不犯法的手段,只好放棄,“想不出來。”

竹葉摩挲沙沙響,缱绻的夜風撩起一縷青絲,拂上黎原的臉頰。

盛檩見狀,側了側身,寬厚的身軀将冷風盡數遮擋,青絲飄飄然安于肩上。

“那我來?”

黎原随即抿唇微笑,毫不猶豫乖巧回應:“好呀!”

老男人心思太沉,猶如一汪古井深潭,黎原總是猜不透他的想法,更無法想象這般古板無趣的人會用何種法子教訓人,滿肚子好奇心。

“到時候讓我觀摩下呗。”黎原拉了拉盛檩的袖子。

盛檩點頭同意:“嗯。”

手心沾了絲暖意,黎原拉着衣袖莫名有點舍不得放開,全然忘記不久前自己跟上來的初衷。

好像是拿回行李拜拜來着。

算了算了,還沒看到醉漢的應有懲罰可惜了,再等等。

黎原自我開導過後,随即去尋他那安靜已久的行李箱,不過剛邁開步子,手腕便被握住。

力道适度,卻掙脫不開。

黎原不解:“怎麽了?”

不知道老男人又發什麽瘋,這人今晚奇奇怪怪的。

額間碎發掩住眉宇處暗湧的情緒,暗色掠過黑眸,盛檩清清嗓子,停頓兩秒猶猶豫豫。

“那人,摸你哪裏了?”

此言一出,泛出一股子森寒殺氣。

黎原聞言一臉不敢置信,被問題,也被眼前這人遲鈍的反應弄懵,反射弧是不是太長了?竟然現在才關心這點?

在派出所的時候,并沒有人向盛檩提及黎原受到騷擾的具體情況,只說他被醉漢搭讪然後暴脾氣打了人,估計是通過剛才那通電話才知曉的。

看他的反應,恐怕之前根本就沒有多想,以為只是普通的搭讪?

黎原後悔沒在派出所告訴他情況,不知道老男人當時一生氣,會不會不顧形象暴揍醉漢一頓。

想想就,要笑死。

黎原低下頭勾勾唇,狡黠地挑了挑眉。

再擡頭時,已是另一副眼角耷拉、咬唇委屈的可憐模樣。

他并不回答具體被觸摸的部位,僅僅側側身,露出一截優美的腰線和腰線下飽滿的弧度,抖着嗓子說:“就是……這裏。”

盛檩的目光覆上去。

一瞬間,周遭殺氣又重兩分。

黎原壓住上翹的嘴角,轉回身子,渾身布滿濃重的哀愁氣息,不禁上前一些。

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怯弱樣子,深吸一口氣再仰起頭,面容憔悴,氤氲水霧的雙眼灰蒙蒙,照不進一點光亮。

“盛檩,我是不是髒了?”

面前的人聞言黑瞳猛地緊縮,嘴唇輕顫,竟不知如何安慰。

很快黑眸裏又泛起憤怒的寒光。

黎原知道,這份憤怒不是指向自己,他不懼怕,內心反而充斥着溫柔缱绻的暖意。

于是又上前半步,大起膽子将額頭輕輕抵在盛檩的胸口,弧度很小地蹭了蹭。

他聲音悶悶的,似哀似求:

“那你摸摸……你摸摸的話,就不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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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黎原: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不摸就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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