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有點開竅
就因為這樁不上不下的烏龍,虞葉好和向空山有好幾天沒說上話,偶爾在數學競賽的培訓結束後偶遇,也都當沒看見,各自都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冷戰裏,不講道理也毫無來由。兩個第一名此時都幼稚得很,但個中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有多麽不美妙了。
而月考将近,先不論兩人各自怎麽想,這麽一來,也算是因禍得福,少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沒有向空山刻意的接近,虞葉好按時上下學,回到家裏和手機那頭翹首等待多時的女朋友聊幾句天,再在一個不會被覺得失禮的時機講句晚安,之後不管是熬夜或者是睡覺,都沒有人來打擾,也沒有人會突兀地出現,好似終于回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裏。
一切都很好,可是他卻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明明和向空山相熟不超過兩月,但好像發生過的事情卻比他這十幾年來發生的都要多,以至于現在少了這麽個人,竟然覺得空落落的;他驚心于習慣的養成之可怕,竟然連他都無法避免地感覺孤獨,如死水一般,失了樂趣。
他沒将這種體驗表現到明面上,權當是最近補習放學太晚,沒有人搭伴,才會有這樣的情緒;等到了周五,可以正常放學,大概就能好上一些。可好不容易真到了周五,最後一節課時,卻又突然下起了小雨來。
是小雨,霧蒙蒙的,看上去一時也沒有要下大的趨勢,依然還是令他無可避免地覺得煩躁,本來漣城冬季濕潤,青港街又臨江,像這樣突如其來的雨天并不奇怪,往常他不覺得有什麽,但偏偏是今天不太一樣。
水汽無孔不入地穿過他的皮膚,讓他整個人都不太舒服,提不起精神;放學的時候,連餘康哲都看了出來,忍不住多嘴問道:“不高興啊?誰又惹到你?”
虞葉好沒說話,心裏卻很快浮現一個名字,他氣哼哼地想:還能有誰?
兩人都沒帶傘,順着人群随波逐流地走向校外,但雨天難免擁擠,費了好大功夫才順利擠出人群。餘康哲是家長開車來接,往常這個時候早就已經沒影,但今天他看了看天氣,扭頭又說:“你等我會兒啊,我找我媽,看看她帶了傘沒,這天氣。”
虞葉好張了張嘴,想說不用,但是餘康哲已經鑽進了人群中,傘面交疊擠壓,他尋不到對方的蹤影,于是只能老老實實站在原地不動。也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再一轉頭,竟兀然發現向空山就站在幾步遠的地方,隔着人,遙遙地與他對上了視線。
他像被燙到,倏然轉向了別處,便也理所當然地錯過了對方微張的嘴唇。
向空山打着把深藍色的傘,明明是不太鮮豔的顏色,但是因為海拔卓群,比周圍人都高了一截,還是十分引人注目。柯文曜和他打同一把,兩人身高相仿,順着他的視線,當然也看到了孤零零的虞葉好。
想了想,他把校服蒙在頭頂,大咧咧拍向空山的肩:“你去找他呗。”
向空山沉默片刻,沒推拒,很真誠地說:“謝了。”
結果,剛朝那邊邁出一只腳,就看見餘康哲氣喘籲籲地去而複返,将手裏的傘不由分說地按在虞葉好手裏:“給你,不太好看,就這一把了,将就着用!”
“……謝謝。”
虞葉好是知道向空山還在看着他的,此時也不回頭,從向空山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嫩白脖頸上一個亮得分明的細鏈,不算隐秘地延伸到脖子以下、心髒旁邊,藏着一個只有兩人知道的秘密。
是一個鈴铛,悶在布料裏,并不會響;同時,也是虞葉好對朱青青問題沒說出口的答案。
原本因為太久,早就被掠過的問題,又鮮明地浮現在他心頭。
向空山克制地呼出一口氣,把柯文曜的校服又扒拉下來,說:“走吧,我送你一段。”
他剛轉過身,就聽見身後幾步遠傳來一陣算不上惡意的笑聲,回過頭,看見虞葉好已經把傘撐開,只是那傘是個遮陽傘,裏層全黑,外面卻是嫩粉,邊角處還綴着垂落的流蘇,配着虞葉好有點懵的神色,格外好笑,又有點招人可憐。
一邊站着的幾個是實驗的女學生,很憐愛地望着他笑,還有人問:“弟弟,要不要和我換?加個QQ,回頭還你啊。”
虞葉好面紅耳赤地擺手,又把傘收起來,急得直結巴:“不不不用了!我一會兒就到家!”
他正應付着,身側忽然多出一個人,聲音和傘面的陰影一同罩下,不近人情得近乎刻薄:“不用,我和他順路。”
實驗的人多半是認識向空山的,見他來,都很識趣地散掉,虞葉好卻不想要他幫忙,只低聲地說:“我家離得近,你知道的,你還是——”
他指了指一邊沒反應過來還在頂着個板寸淋雨的柯文曜:“你還是送送他吧。”
向空山也跟着看了過去,罕見的有點遲疑,覺得良心痛痛的。他思索了一會兒,選了個折中的方法:“他就在這邊打車,我們先等他上車,再送你回去,行嗎?”
小山哥難得緊張,攥着傘柄的掌心兒都出汗了,又補充:“虞葉好,雨要下大了。”
直到虞葉好答應了,他才喘出一口氣,喊道:“柯兒——”
柯文曜聽見了,慢慢走過來,很謹慎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把校服蒙頭上了。
向空山:“……”
他很無奈:“你過來點兒,我們仨也擠得下。”
“啊?”柯文曜比剛才的向空山還要遲疑,小聲地說,“這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回答他的是虞葉好,還以為他是覺得站不下,很積極地在一邊出謀劃策,“這樣,你可以站到我們倆前面兒。……向空山,你往後稍稍。”
山哥淡淡懵逼,但是行動快于腦子地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抿着唇,征詢意見似的看了虞葉好一眼。
虞葉好不滿意:“不是這樣,你手不要動啊!……對對對,手往前點,再往右一點…對對對,就是這樣!”
然後,他自己也往後退了一點,一只手搭在向空山手上面,指揮柯文曜:“你把手搭在我手上。”
柯文曜哪兒敢啊,他又看了看向空山,最終很謹慎地伸出一根小拇指,勾住了傘柄。
虞葉好:“……也行。”
擠擠攘攘的馬路旁邊,三個人一人一只手,像握住了革命的火炬,以傘柄為中心,站成了一個标準的——
等邊三角形。
這樣,就誰也淋不到雨了!
虞葉好美滋滋地想。
不過這個姿勢沒能維持多久,很快,柯文曜在打車軟件上叫的快車就停在了稍遠一點的路邊。虞葉好還妄想維持這個等邊三角形的列隊送他上車,但慘遭駁回,于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柯文曜走進越來越大的雨裏,這才驚覺,又只剩下他和向空山。
兩個人打傘,怎麽站都裝得下,他便稍微站遠了一點,扶在向空山手上的另一只手也放了下來,想了想,覺得自己這樣好像在偷懶,又自認為很狡猾地說:“向空山,謝謝你幫我撐傘,你真是個好人。”
向空山:……
向空山:“不客氣。”
氣氛好像沒有剛剛松快,虞葉好已經幾天沒和向空山交流,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默然半晌,察覺向空山摸他潮濕的頭發:“走吧。”
兩個人沉默地走在越來越大的雨裏,不知過了多久,虞葉好才終于決定開口。雨聲弱化其他感官,他擡頭看灰蒙蒙的天際,鼓足勇氣問:“向空山,你是個直男吧?”
向空山腳步一頓,握緊了傘柄,連喉嚨都應景的幹澀:“不然呢?”
類似的話虞葉好似乎說過,只不過随着時間的推移,語氣從最開始的斬釘截鐵變成現在的搖擺不定;盡管每一次,只要虞葉好這麽說了,向空山就從不反駁。
這次,過了很久很久,向空山聽見對方舒了口氣,了然地講:“我就知道。”
在沉默的時間裏,虞葉好天真地想:向空山幹嘛拿這種問題騙他呢?既然他說了,那就是可以相信的吧?
他這時還沒察覺到自己究竟刻意地壓制了什麽念頭,又将什麽當作了救命稻草,他不願意去考慮周全,只貪圖現在這樣的快樂。
向空山也許會是他非常好的朋友,非常值得尊敬的競争對手,他不應該去懷疑揣測,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于是他說:“那之前的事……我們都別放心上了。倆男的,怎麽能算親呢!咱倆就跟之前一樣…行吧?”
仿佛為了急于證明自己的話,虞葉好疾步走出幾步,雨水使他眼眸濕漉明亮,他笑眯眯地回頭:“向空山,這次考試我肯定是第一名!”
向空山也看着他笑。
“好。”
究竟在回答哪個問題,只有他自己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向空山:為你撐傘,感動嗎?
柯文曜:不敢動。
【感覺有那味兒了,我和楊老師都努把力,争取小山哥過年抱老婆!(指漣江市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