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三菱箭尖之上,寒光凜冽,安王瞳孔一縮,下意識地大喝道,“陸承寧!你怎麽敢——”

“孤有何不敢?”陸承寧打斷他的話,聲音清淡。他的手極穩,端着弓矢毫無顫抖。一雙眼如淬寒冰,看着安王像是看着死物一般,“其實安王叔你倒是可以試試——孤到底敢,還是不敢。”說着緊了弓弦,繃緊的聲音清晰在耳。

安王只覺呼吸緊的幾乎要窒息了一般,他唇角抽動了幾下,神色再也掩不住驚惶!此刻他才驚覺,陸承寧所說并非玩笑之語——他是真的對自己起了殺心!

這時,山林中突然遠遠傳來虎嘯之聲,久久回蕩。鳴鑼示警,人聲喧嘩驚起林間飛鳥無數,延綿的撲騰振翅之聲令人心下一顫。陸承寧側耳細聽,聲音傳來的方向大致是南面——自己原定的狩獵範圍。

見安王聞聲面露激動又轉為疑惑,陸承寧緊抿着唇角,手指一收,突然瞄準安王的右手臂松了弓弦。箭羽離弓的“嘣——”聲之後,是箭矢陷入血肉的聲音與安王的痛呼聲。

放下掌弓的手臂,箭袖令得他的手臂顯得極為修長有力。一身玄色白蟒箭袖的陸承寧高坐于馬背之上,看着倒在地上面露猙獰的安王淡淡道,“孤只願安王叔能夠記住今日這一箭,不要被其它沖昏了頭腦,做出令自己後悔莫及的事來。”

說着掃了他一眼,雙腿輕夾馬腹朝着山林的南面行去。

馬蹄聲急,穿行林間不多時便失了蹤影。

安王抱着血流不止地手臂跌坐在地上,鼻翼張合地喘着氣。他擡頭看着漸行漸遠的陸承寧,滿臉俱是濃重的恨意,“陸承寧,日後必報此仇!”他雙目圓瞪,帶着喘息,鮮血點點滴落到了地上,染紅了土壤。

陸承寧策着馬速度極快地朝着南面行去,山路很是颠簸,他只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一般——那聲虎嘯之後是鳴鑼示警之聲,說明定是有人受傷了!雙眉微皺,陸承寧攥緊了缰繩,壓下了所有慌張。

于半途中遇見了急忙趕來司禦率卒,應是奉命來報信的。他猛地拉住缰繩,語氣有些低沉,“怎麽回事?”座下的駿馬有些暴躁不安地在原地踏着步,嘶鳴聲聲,驚動了樹上驚惶的鳥雀。

“禀殿下,吾等‘清洗’山林之時,未曾發現猛獸。卻在剛才于殿下原定狩獵之處突然出現了白虎,猛地撲向謝公子。随後穆公子為了救謝公子與虎相搏,身上多處受傷。

現在已被趕來的兩位穆小将軍救下,并送往禦帳附近,白虎也已被兩位穆小将軍生殺。”率卒跪地禀到,方一說完就見陸承寧調轉馬頭,直直朝着禦帳的方向奔去。

顧明珩站在圍欄前,神色焦急地注視着山林的方向。帳中穆寒江已經昏了過去,數名禦醫正在施救。謝昀泓喝了安神湯正守在他的身邊。而因此事今上大怒,要求裏外戒嚴,徹查此事。

因事關燕雲穆家,就算知道事情必有內情,也必須嚴查,給穆家一個交代。在皇位上的人尚未決心收攏兵權之前,對待穆家必會慎重。

一時營地氣氛極為緊張,随侍的宮侍噤若寒蟬,進出都極為小心,就怕被拉出去替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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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秋獵之時在上林苑中出現猛虎,若非當時太子尚未到達南面,那此時險喪于虎口之下的便是大雍儲君!這般動蕩國本之事,必會涉及權力傾軋。惟願帳中依然昏迷的穆家三公子早日蘇醒,否則即便是為了給穆家一個交代,也會降罪于衆人。

見于山林與曠野的接連處出現一玄色人影,策馬而來,顧明珩高高懸着的心這才松了下來。他于帳中驚聞上林苑南面突現猛虎,那一瞬間近乎窒息——他從來不知道,擔心到了極致,竟會忘記呼吸。

駿馬的前蹄高高躍起,馬鬃被風吹散。陸承寧松開缰繩極快地下了馬,将馬鞭扔給了一側候着的護衛,大步朝着顧明珩走去。步伐間衣袂揚起,有如疾風驟過。

伸手一把将顧明珩拉進自己的懷裏,陸承寧便感覺他瞬間緊緊環住了自己的腰,抓着自己衣衫的手也在不住地顫抖。他如此貪婪地感受着自己的體溫與心跳,像是再遲一刻,便無論如何也承受不住了。

心知他必是獨自等在這裏極為擔憂,這才在人前如此失态,自然地放緩了聲音,“阿珩別擔心,我沒事,我沒事……”

這般重複了幾次,顧明珩才直起了身子,一雙眼将陸承寧打量了個遍,見他确實沒有受傷才松了眉頭。

他的聲音有些喑啞,“阿木如今昏迷不醒,禦醫正在看診。阿泓倒是沒有受傷,但是情緒很是不好。父皇已經下令徹查了,穆将軍未曾發怒,但是也頗為擔憂。”

極為簡潔地将事情說了一遍,顧明珩便領着他朝着穆寒江身處的營帳走去。

他方才自陸承寧懷中擡起頭的時候眼眶還有些泛紅,但是此時已經完全恢複了正常,無人能夠看出痕跡。

“嗯。”陸承寧點了點頭,跟上了他的步伐,靠近他時小聲道,“晚些時候在告訴你詳情。”他雙眸未動,快走兩步進了帳中。

帳中随行的禦醫正在為穆寒江包紮,血已經止住了,但是深可見骨的傷口依然駭人,他依然陷入昏睡之中,面色因失血而很是蒼白。

謝昀泓坐在不遠處的木椅上,神色恍然地看着緊閉着雙眼的穆寒江,雙唇發白,有些顫抖,手中的杯盞也拿不穩一般。

陸承寧一進帳中,衆人便紛紛跪下問安。穆寒江乃太子伴讀,見太子面色陰沉帶着隐隐的怒意,便知此時心情必是極為糟糕的,故衆人連呼吸聲都放得輕了些。

陸承寧叫了起,最後走到陸澤章的面前,斂了衣擺單膝跪地,“兒臣叩見父皇,此次之事乃兒臣的疏忽,實是有負重望。望父皇允許兒臣徹查此事,以懲奸佞之人!”他一雙眼看着面前的雲紋織金騰龍靴,雙眼泛寒。

停頓了數息,他驀地擡起頭,雙眼有些泛紅,帶着厲色,“此時躺在床上之人應是兒臣才對,可寒江卻因兒臣傷重昏迷,昀泓亦因此受驚,兒臣心中有愧!”說着低下頭,一拳狠狠砸到了地面之上。

穆德鈞負手站在一側,聞言看了一眼陸承寧,異色轉瞬即逝——太子直言躺在床上的應該是他自己,這便是沒準備輕易罷手吧?

看着眼前父子兩人交鋒,穆德鈞垂下眼簾掩住了神色。

陸澤章見陸承寧青筋暴起的手背,眼神極為複雜。許久之後才開口道,“此事就交給太子吧,此等謀害儲君,危及朝臣皇親的事情,必要嚴查!”

又親自将陸承寧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要過于自責,穆寒江傷勢絕不會危及性命。”

穆德鈞見陸承寧雙眼泛紅的模樣,心下嘆了口氣也開口寬慰道,“寒江與殿下自幼一起長大,情分不比尋常。他若清醒着必也不願看見殿下如此難過。”他心知陸承寧此時的擔憂絕非做戲,這是自小便累積下的情意。

陸承寧沉默着點了點頭,正朝着大帳外走去,就見一衛兵跪倒在帳前,大聲禀報道,“禀皇上、太子,安王于林中被襲擊,身負兩處箭傷。且在林中發現黑衣人蹤跡,中郎将白子弋已率禁軍追蹤行跡而去!”

守在穆寒江床邊的顧明珩掃了一眼,便認出其人為冷則顏手下,心下明了了幾分,神色卻毫無顯露。

“砰——”的一聲,茶盞被陸澤章直直摔裂在地,瓷片四濺開來,聲音極為驚心。一時帳中之人紛紛下跪,“陛下息怒!”而角落膽小的宮女已是雙腿打顫,聲音斷續。

“如此蔑視王法!如此踐踏天威!”陸澤章大聲喝道,帶着沉沉的怒氣。帳中無人敢接話,鴉雀無聲。

良久,陸澤章站起身來,“太子。”他的目光滿是怒意,若說猛虎之事已讓他覺帝王威嚴被挑戰,而安王之事無異于火上澆油。

“兒臣在!”陸承寧聞聲應道。

“此事便交予你手上,必要将此等奸邪之徒捉拿,否則日後豈不是入朕之大帳如過無人之境?”他聲聲如雷,猛地一甩廣袖——帝王之怒,流血千裏。

不多時,安王便被數名兵士擡進了帳中,他手臂上斜插着一支箭羽,而大腿上的傷尤為嚴重,半支箭矢沒入血肉之中,身着的蟒袍已被鮮血濕透。

他神志已經有些模糊,只唇間不斷傳出因疼痛而引起的悶哼聲。如此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陸承寧步出帳外,等在角落的趙顯便沉默地跟在了他的身後。行到空曠處,就聽趙顯低着頭道,“中郎将白子弋已經追了過去,會将黑衣人的屍體帶回。安王腿上的箭傷為他自己所刺,看着厲害,角度卻很是刁鑽,未曾傷及筋骨。”

“做的很好。”陸承寧點了點頭,“告訴白子弋,按照先前的計劃行事吧。”趙顯聞言應下,又如來時一般悄悄離開了。

陸承寧站在原地,高天之昊風吹來,令得他衣衫獵獵,有如旌旗。

今日之事皆在他的預料之中,只除了阿木受傷。緊了緊帶着血痕的拳頭,指甲像是要嵌進肉裏。

陸承寧朝着跪于帳前的數名參軍都尉走去——既然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若是不收回五六,那阿木清醒之後怕是會大嘆不值吧?

作者有話要說:【默默掩面的作者君……

作者君:果然都是奧斯卡影帝金馬獎影帝戛納影帝……不然絕壁不會有這麽好的效果啊!

太子殿下:……

顧九:……

安王:……

渣皇帝陛下:……

未曾正面出場的白子弋小将軍:……

龍套報信的白子弋手下:……

作者君:樓上的~我又沒有說是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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