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憶-暑假

“霍君兮,大熱天的你還戴着那塊破玉,不怕長痱子啊。”兩個少年穿着T恤短褲,晃着腿坐在二樓樓頂上,乘着大皂莢樹的陰涼,嚼着老北京冰棍,有一搭沒一搭地逗悶子。一個細高白淨,面若朱玉,顧盼生輝,一個身形結實,劍眉大眼,沉着內斂。

“你不也戴着麽,這玉是奶奶專門去求來的,有本事你摘一個給我看看。”霍君兮對姜武意光耍嘴皮子不幹實事兒的做派從來都是不屑一顧,每次都是嘴皮子耍的溜,出事兒了跑的歡。

“唉,你發現沒,我的跟你的不一樣了。”姜武意神秘兮兮地說。

“廢話,你的本來就跟我的不一樣。”奶奶說這兩塊玉是找高人給開的,一個刻個“武”字,一個刻個“君”字,那位高人說戴着能辟邪消災,誰也不能摘下去。

“我不是說那個,你看我這個繩子。”姜武意掂着挂繩給霍君兮看。

“你換了?”霍君兮探過頭,拎起姜武意脖子上的那塊玉,仔細瞅瞅,“你不說我還沒注意,什麽時候換成這繩子了。”姜武意把紅色的繩子換成了黑色的,挂在少年白皙的脖子上非常惹眼兒。

姜武意撇撇嘴:“昨兒我就換了,這你都沒發現,你是不是近視眼了啊?”

“你還敢說,昨兒你跑哪兒瘋去了,半夜不回家,害我在爺爺奶奶面前幫你圓了大半宿。”

“我還能去哪兒,就跟楚肖去王府井轉了轉,你看這繩子咋樣,他幫我挑的,還不錯吧。那個紅的土死了,一點兒也不好看,夏天戴着熱的要死。唉,我給你也買了一根兒,喏~”姜武意從兜裏掏出來一根一模一樣的黑色挂繩,得意洋洋地遞給霍君兮。

“不要。”霍君兮看都沒看一眼,轉身踩着梯子下樓了。

“唉~不要就不要,急什麽呀,狗脾氣,說翻臉就翻臉。”姜武意也跟着霍君兮爬下梯子,爬到一半一躍直接跳了下來。

“你小心點兒。”霍君兮聽到“哐當”一聲,趕緊轉身扶他,摔斷了一次腿也還是沒記性,總是這麽毛毛躁躁的。

“沒事兒吧?”霍君兮皺着眉頭問他。

“沒事兒,小爺我早就練成淩波微步了。”姜武意調皮地眨眨眼,嘿嘿的笑着,十五歲的少年,真好看。

霍君兮面色一緊,愣了一個神兒,“哎呦,這麽重要的事兒我都忘了。”原本抱着姜武意的手故意一松,那孩子“吧唧”又摔了一次。

“靠,霍君兮,你要謀殺啊。”姜武意龇牙咧嘴,一瘸一拐地皺着眉頭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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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小爺你一個展示淩波微步的機會嘛。”霍君兮使壞成功,拍拍手一臉無辜。

“你越來越壞了霍君兮,小爺我詛咒你明年考不上大學,考上大學科科挂,挂了科補考全部,通,不,過!”

霍君兮笑了笑,沒搭理他。霍君兮考不上大學,那大概只有一種可能,當年高考取消了。

兩個人重新翻開冰箱,每人拿了一根冰棍,奶奶規定每人每天下午只能吃一根,剛才那個房頂上的不作數,這個可以躺在客廳沙發上光明正大地吃,他們都喜歡吃葡萄味兒的,吃完一嘴紫湯兒。

姜武意毫不客氣的霸占了家裏最大的沙發,他已經長到快一米八,需要更多的空間伸展他那兩條大長腿,幹脆就把雙腳直接搭在了茶幾上,一邊兒打游戲一邊兒吃冰棍,白T恤成了接冰棍湯的抹布,順着脖子一個勁兒地流。

“擦擦,看你那吃相。”霍君兮甩給他一個毛巾。

“嗯。”他拿起毛巾,搭在了脖子地下,活像在剃頭。

霍君兮拽過他手裏的冰棍,搖搖頭,拿着喂他吃。

“小武,你到底想沒想好,暑假後去哪個學校上高中,你要再不着急定……”

“再不着急定就沒有學位了。”姜武意一邊兒打着游戲一邊模仿爺爺的語氣,“你怎麽跟老爺子一樣磨叽,本少爺風流倜傥,聰明絕頂,就算沒學位他們也得給我找一個學位。任誰都能看出來本少爺這種資質的學生千年一遇,将來是要成名成家挂在學校走廊裏面供後輩瞻仰膜拜的。你們爺倆呀,啧啧啧,眼光還是差一些,需要再修煉。”

“我看你現在就可以挂到牆上去。”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渾厚地穿過客廳,姜武意吓得趕緊把腳規規矩矩放到地上,咽了口唾沫,偷偷看霍君兮。

霍君兮瞪了他一眼,轉頭說:“爺爺,我們倆逗着玩兒呢,小武已經定去我們學校了。”

姜武意瞪着眼睛,嘴巴張大,只有口型沒有聲音:“我什麽時候說了。”我可麽沒說去你們學校,在家管着我,在學校也管着我,我還有活路麽。

“嗯。”姜老爺子滿意地點點頭,“有小君看着你,我們就放心了。”

“爺爺,你們不能老這樣兒,能不能尊重一下人權?一點兒法律意識都沒有,這麽做純粹屬于精神虐待。”姜武意真是不甘心。

“想要人權是吧?你過來,我給你人權。”老爺子說話兒就拎着一根小棍兒過來了。

“不是,爺爺,您怎麽這麽不禁逗呢,開開玩笑都不行嗎?在家裏要什麽人權,咱家還不是您老人家說了算麽,嘿嘿,我聽您的,百分之一百聽。”姜武意趕緊蹦跶到了霍君兮背後,抱着霍君兮當人肉盾牌。

“等我回來修理你。”老爺子這會兒有事兒要出門,沒空聽他耍嘴皮子:“對了,楚肖剛才打電話來了,說是一會兒過來找你玩兒,你沒在我接的。”

“爺爺,您能不能不要總接我電話。什麽嘛,人家都老大不小的了,萬一哪個女生打過來,多尴尬啊。”姜武意不滿意地嘟起了嘴。

霍君兮微微蹙眉,擡頭看了他一眼,默不做聲吃冰棍。

“哼,好的不學,學人家早戀,敢有女生打電話到家裏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老爺子氣呼呼地出門了。

姜武意沖他背後做了一個鬼臉,偷偷說:“給你找孫媳婦都不願意,像姜思勉一樣帶個男人回來你就高興了。”說完想起霍君兮在旁邊坐着,有點兒尴尬,畢竟他爸是姜思勉那位,姜武意清了清嗓子,“老爺子退休了沒事兒幹,只能管管我們。”

“起開,都蹭我身上了。”霍君兮皺着眉頭掄開姜武意胳膊。

姜武意雙手撒開霍君兮,躺回他那舒服的大沙發上去了。

霍君兮繼續吃他的冰棍,當姜武意是空氣,跟他說話他也不理。

又生氣了啊,小氣吧啦。姜家兩個孫子,一個沒心沒肺,一個冷若冰霜,能在一個屋檐下和諧共生,也是奇跡。

“楚肖,這邊兒。”姜武意擡頭一看有個人在院子裏晃蕩,像抓到救星一樣,大喊大叫,着急打破這尴尬的局面。

“武意,不好意思我看大門沒鎖,就直接進來了。”來的少年個頭跟姜武意不相上下,小麥膚色,單眼皮,薄嘴唇,剃光的頭發剛見新茬。

“沒事兒,沒事兒,天兒太熱了,開着門通風。”姜武意笑嘻嘻地說。

“咦,你帶上了啊,還挺好看的。怎麽是單的,另外一半繩子呢。”楚肖看着姜武意脖子上的挂墜問。

“拴狗了。”

“啊?那麽短……”楚肖想起來姜武意沒有狗,感受到了客廳了的尴尬氣氛,心裏猜到了八.九分。“下次再給你買一個。”

“我們家窮的連根繩子都買不起了嗎?”霍君兮冷冷地聲音傳來,他不怎麽待見這個人,這會兒子不知道怎麽就是想嗆他。

楚肖面無表情地上前一步,看着霍君兮:“姜家肯定是買的起的,你們家我就不清楚了。”

霍君兮從沙發上站起來,甩手把冰棍扔到垃圾桶裏,瞪着楚肖,拳頭攥的嘎嘣嘎嘣響。

“楚肖,你丫瞎說什麽呢?”姜武意也有點兒生氣了,霍君兮最讨厭別人提他家裏的事兒,姜武意也一樣,這會兒周圍的空氣都直降了十度。

“哥,楚肖逗着玩兒呢,你別生氣。”畢竟是在自己家裏,姜家的規矩來的就是客,姜武意怕兩個人打起來霍君兮被爺爺罵,趕緊從背後抱住了他。

姜武意哪能攔得住,眼見着霍君兮的拳頭就要出去了。

“霍君兮,哥,哥,”霍君兮使勁兒一掄姜武意,姜武意沒拽住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胳膊直接撞到了茶幾上,磕青了一大片。

霍君兮扭頭看了他一眼,沒再搭理楚肖,看了一眼姜武意應該沒大事兒,一聲不吭擡腳上樓了。

霍君兮真生氣了。

“楚肖,你瘋了吧,瞎說什麽玩意兒啊,不想玩兒就趕緊走!”姜武意沖着楚肖直接用吼的。

霍君兮最讨厭別人說他寄人籬下,他性子傲,自尊心強,平時誰都不敢提這事兒,爺爺奶奶也都偏愛他比姜武意多一點兒。

“我早就看不慣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天天欺負你,動不動就拿出一副大哥的姿态說教,他自己有多惡心,以為別人都不知道。”

姜武意奇怪地看着楚肖,這倆人啥時候有交集了:“霍君兮怎麽惹你了,你們又不熟。”

楚肖似乎根本就不屑一顧提這個名字:“他打工的酒吧你沒去過嗎?那是什麽地方?霍君兮跟他爸一樣,就是那個,你小心點兒。”

姜武意驚訝:“你怎麽知道的?”

楚肖微微一愣,吞吞吐吐地說:”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反正是真的。”

姜武意突然指着他:“你是不是去了那個酒吧?你別告訴我你也是啊。”

“X,我才不是,你別那麽看着我,我就是跟哥們去見見世面。”

“真的?”

“真的。你想不想也去見見世面?”

姜武意點頭,又搖頭:“算了,被爺爺知道還不打斷我的腿。”

“怕什麽,就是去玩玩兒,又不幹嘛。”楚肖繼續鼓動。

“不去。”姜武意還在氣頭兒上,懶得搭理他。

過了幾天,楚肖見姜武意消氣兒了,又提起來酒吧的事兒。

“我說你怎麽來勁呢,都說了不去,不去,不去。”姜武意真的是對酒吧什麽的沒有一丁點兒的興趣,有那時間還不如去打場籃球呢。

“我告訴你,霍君兮不是總欺負你嗎,你就這麽着……”楚肖偷偷在姜武意耳邊出馊主意。

姜武意抿着嘴樂了:“嗯~~你這主意不錯,損是損了點兒,不過我喜歡。”

酒吧沒有姜武意想象地那麽鬧騰,暖色的燈光點綴在各個昏暗的角落,伴着慵懶的音樂烘托出暧昧的氣氛。

剛一進門姜武意就瞄見了吧臺後面調酒的那個人,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從來沒見那人穿過這麽正式地西裝,還是貼身剪裁的那種,腰身被他完美的線條勾勒出來,英挺的五官每一處都像刀刻的一樣完美,嘴角微勾着一個弧度,細長的手指捏着高腳杯禮貌地推到客人面前。

太他媽帥了!姜武意下意識捂嘴,霍君兮最讨厭別人說“他媽的。”給姜武意造成嚴重的心理陰影,生怕一出溜說出來。

“小武,這邊兒。”楚肖坐在正對吧臺的卡座,叼着一根煙,沖姜武意招招手,今天他的打扮跟平時不一樣,穿着一個無袖T恤,竟然還搭配了一條緊身褲。

“我X,你丫這什麽打扮啊?”姜武意嫌棄的看了他一眼,真不怎麽好看,太那個了。

“這叫時尚,你懂不懂審美啊,來,給你介紹一下,都是我哥們。”姜武意這才發現同座還有三個人,年齡看上去比他們偏大,也是姜武意眼中的奇裝異服裝扮,還伴着一股股濃重的香水味道,姜武意差點兒吐了出來。來都來了,這會子往回縮,說出去也太丢人了,姜武意只好硬着頭皮坐下,皮笑肉不笑地跟他們打了招呼。

其中一個端起一杯啤酒:“哥們兒,長得挺帥啊,常聽楚少提起你,百聞不如一見。”

“楚少?”姜武意知道這些富家子弟都是這個“少”那個“少”的互相恭維,可他聽上去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要是敢叫自己“姜少”,或者有人這麽叫他被老爺子聽到,估計又得被打斷腿。真悲催,他要是不按照老爺子的規矩來,從小到大腿都指不定斷幾回了。

姜武意有點兒不好意思,接了這杯酒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不喝太不給人家面子,喝了他是真怕回去挨揍。

楚肖擺擺手,端起一杯啤酒,一飲而盡:“小武不喝酒,這杯我替他喝了,waiter,給他來杯香槟。”

“呦,三好學生啊。得嘞,您楚少願意英雄救美咱也不能攔着,一杯就算完事兒了?這江湖規矩,怎麽着也得三杯吧。”

“你這是三杯,還有我們倆呢啊,九杯。”

同座的另外兩個趁機起哄。

“好,今天高興,九杯就九杯。”九杯酒已經擺好,楚肖端起就要灌。

“唉,唉,唉,等會兒,等會兒,喝酒傷身,傷身,”姜武意窘迫地笑着,拿過楚肖手裏的酒杯又放在了桌子上。讓楚肖給他擋了這九杯酒,太栽面兒了,男子漢大丈夫,絕對不能丢人,他端起一杯酒,“兄弟我真的不太能喝,今天高興,酒一杯,這可是我第一次喝酒啊,真的。”姜武意想着,自己擺出一個誠懇的姿态,先打動一下對方,對方有個臺階下,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他真的想簡單了,雖然他腦袋聰明,彎彎道道最多,但這混社會跟他生活的象牙塔可不一樣,這個桌子上的人才不吃他那一套。

“太感人了,你們這郎情妾意地,我們都要吃醋了。”那人說着還把手放在姜武意大腿上一個勁摩挲,姜武意穿的是半截短褲,一個惡寒差點坐沙發底下去。

姜武意趕緊端起杯子,一口氣灌了下去,他不會喝酒,被嗆得直咳嗽,他有點兒後悔來這了,喝完想馬上走人。

“說好了就一杯啊。”楚肖在一邊兒笑着幫腔。

“那是你們倆說好的,我們可沒說好,至少三杯。”說話的人端起一杯酒就往姜武意嘴邊送,他下意識地往後躲。

吧臺後面的人臉色頓時刷就黑了下來,看着對面兒,皺了皺眉頭:“成哥,麻煩您先幫我照看一下。”說完甩開櫃門就沖中間卡座去了。

“成哥”被他搞得一愣,這小子不是從來不出這個櫃臺的麽?前幾天有客人看他長得俊,想讓他親自把酒端過去給多少錢他都不肯,為此還打了一架,今兒這是抽什麽風了。

“幹嘛呢?”霍君兮按住姜武意對面端酒杯的那只胳膊,一使勁,那人龇牙咧嘴胳膊發麻,酒杯掉到了地上。

“哥。”姜武意看見霍君兮突然過來,吓壞了,平時“霍君兮,霍君兮”地喊,這會兒也乖乖地叫“哥”了。

“馬上給我回家。”霍君兮一巴掌拍在了姜武意頭上,雖然他只用了三分力道,姜武意剛才那一杯酒進肚,腳下已經飄飄,被他來了這麽一下,差點兒一屁股坐到地上。

“霍君兮,你他媽算什麽東西!”楚肖怒了,拎起一個酒瓶就沖霍君兮砸了過來。

“我算什麽東西用不着你管,我就知道你不是個東西。”霍君兮一腳揣在楚肖肚子上。

“別打了,別打了,哥,楚肖,你們別打了。”姜武意知道霍君兮的底子,楚肖他們四個都上也未必是他一個人的對手。從小家裏就找了師傅教他們練功夫,姜武意從來不好好學,能偷懶就偷懶,霍君兮則跟他正相反,早就拿過好幾個青少年武術賽事冠軍。

“哥,別打了,我真的錯了,你們別打了,我只不過想着……”姜武意死命拽住霍君兮,一邊兒讨饒一邊兒找詞兒圓過去,這會子他也不怕丢人了,反正這麽多年來都習慣了,他寧可天天跟霍君兮求饒,也不願意努力練功,在霍君兮面前說軟話嘴皮子溜着呢。

“他只不過是想拍幾張你在夜店混的照片,有朝一日趕你出姜家門的時候有個證據,而已。”楚肖大口大口喘着氣,惡狠狠地看着霍君兮說。

姜武意傻了,眼見着霍君兮的臉由紅變黑,由黑變白,他吓得手都抖了,小胳膊拉着霍君兮完全沒有了一點兒力道:“哥,我,我,我不是,我真不是,你別聽他瞎說。”

霍君兮反手打掉姜武意的胳膊,狠狠瞪了楚肖一眼,沒再搭理他們。

他回後臺換上自己的衣服,跟老板說:“老板,我不幹了,這個月的工資您也不用給我了,實在不好意思今天砸了您的場子,不夠的我明兒再給您送過來。”

霍君兮在的這段時間也沒少給店裏招攬客人,很多人都是沖着看霍君兮一眼才來的,老板倒也沒為難他。“就這麽着吧,沒看出來你小子平時挺斯文,打起架來夠猛的。”

“謝謝老板。”霍君兮穿上T恤衫,又恢複了十七八歲略顯青澀的模樣,給老板鞠了一個躬。

“你弟弟一直在辦公室門口等着你呢。”老板提醒他。

“不認識這個人。”霍君兮出門看也沒看站在門口的人一眼。

“哥,哥……”姜武意喝進去那點兒酒這會兒全讓他們給吓醒了,可憐兮兮地在後面追着霍君兮,“哥,你別聽楚肖瞎說,我真沒那麽想,他被你一激胡說八道呢。”

霍君兮不理他,他就一直追上地鐵,追到護城河邊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拽着霍君兮,一個勁兒的求饒。

“說吧,怎麽回事。”霍君兮突然站住腳步,盯着姜武意在那兒抽吧兒。

“我……我……”姜武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一抽一抽地說,“楚肖說,說你在那個酒吧打工,我就想着拍幾張你的照片,以後你要是欺負我,我就拿出來吓唬你,你就不敢打我了,哥,我真的沒有想趕你走,真的沒有,你一定要相信我。”這家夥說着說着,抱住霍君兮就哇哇大哭起來,“哥,你別生氣,你千萬別走,你走了就剩我一個人了,嗚嗚嗚……”

“我……”霍君兮使勁兒一掄,吓得姜武意哇哇大叫,抱得更緊,“哥,你別把我扔河裏,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把你扔河裏,我還不如自己跳進去呢。”每天看着彼此長大,霍君兮還不知道姜武意那點兒小心思麽,他其實也知道楚肖在瞎掰,但他還是忍不住生氣,人家說啥你就聽,你腦子呢?

“哥,你不生氣了啊。”姜武意抽吧抽吧的,小心翼翼瞄了霍君兮一眼,這會兒那人好像已經不再黑臉了。

“我要生氣早就被你氣死了。”霍君兮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盯着不遠處的河水,水裏映着填上的月光,一閃一閃的發亮。

“嘿嘿,你不生氣了就好。那你的工資還能拿到嗎?”今天雖然沒打太兇,也摔了好幾個酒杯,還吓跑了客人。

“你覺得呢?”白癡。

姜武意從背後抱住霍君兮,附在他耳朵邊,神神秘秘地小聲說:“上個月我去姜思勉那兒,你爸偷偷塞給我5000塊錢,我放到最大的那個儲蓄罐裏了。”

“你不怕爺爺知道了打你呀?”爺爺明令禁止,誰也不許拿姜思勉和霍晨汝的錢。

“沒事兒,你爸不會告訴任何人的,要是我爸的話就要小心了。明天咱們一起去歡樂谷玩兒,我請客。”

“不去。”

“為啥,你還生我氣啊?”

“太熱。”

“那咱倆去游泳。

“不去。”

“又為啥啊?”

“太累。”

“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沒有。”

“肯定是。”

“都說了沒有。”

兩個人躺在草地上,望着星星,聊天。

姜武意掂量來,掂量去,心理像長了草一樣癢癢,他從來就是直不楞登心裏藏不住事兒,忍來忍去還是忍不住想要問個究竟:“哥,你……真的喜歡男人啊?”

霍君兮:“不喜歡。”

姜武意:“那你幹嘛去那兒打工啊?”

霍君兮:“給錢多。”

姜武意:“哦。”

霍君兮:“你個小屁孩,知道什麽喜歡不喜歡的,別以為有女孩追你就是好事兒,先把書念好才是正道兒。”

姜武意轉個身,附上霍君兮的耳朵,又神秘兮兮地說:“哥,我偷偷告訴你,你可千萬別跟別人說,我……好像不喜歡女孩。”

霍君兮覺得自己心髒漏跳了一拍。

姜武意又問:“哥,你将來會喜歡女孩嗎?”

霍君兮愣了一下,撓撓頭說:“不會。”

姜武意:“為什麽?”

霍君兮:“我媽說,不要喜歡任何人。”

姜武意:“那要是喜歡了怎麽辦?”

霍君兮:“不會。我永遠不會讓我媽傷心。”

姜武意:“你還是不要把岳姨的照片放錢夾裏了,你都魔怔了。”

霍君兮:“有本事你也放。”

姜武意:“行,就你有媽,行了吧。我要是見到我媽,也要把她照片放我錢夾裏。”

霍君兮:“你一定會見到你媽的。我也會再找到我媽。”

姜武意:“我要認了我媽,老爺子會不會打斷我的腿?”

霍君兮:“咱們如果現在不回家,今天晚上腿就斷了。”

姜武意:“啊,快十一點了,你怎麽不早說!”

霍君兮:“你一直哭天抹淚兒的我能插上話嗎?”

姜武意:“你就是故意的。”

霍君兮:“什麽就我故意的,你受罰我不得陪着呀?”

姜武意:“也是。”

霍君兮:“趕緊的,別磨蹭。”

姜武意:“一會兒你從後院先跳進去看看情況好不好。”

霍君兮:“不好。”

姜武意:“求你了。”

霍君兮:“不真誠。”

姜武意:“那我自己跳。”

霍君兮:“不怕摔斷腿你就自己跳。”

姜武意:“你到底怎麽樣才肯跳嘛?”

霍君兮:“明天歡樂谷你請客。”

姜武意:“你不是說不去嗎?”

霍君兮:“我突然想去了不行嗎?”

姜武意:“行行行,非常行。一會兒到家你別不吭聲哈,你也求個饒,咱們早點兒結束早點睡覺早點兒起來去歡樂谷。”

霍君兮:“看心情。”

姜武意:“你怎麽才能心情好?”

霍君兮:“以後別搭理楚肖那個王八蛋了。”

姜武意:“一起打游戲也不成嗎?”

霍君兮:“不成!”

姜武意:“約個籃球呢?”

霍君兮:“你說呢?”

姜武意:“好好好,你別瞪我!以後我不跟他玩兒了還不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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