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衛淮是在宵禁前才回謝府,一回去就見謝宛珍的同胞兄長謝維玖在自己屋門口踟蹰徘徊,心裏揣測着是否小陳氏或是謝宛珍又惹事端。

其實小陳氏的幾個兒女,除卻謝宛珍,都還算是明事理的,并不如何惹人厭。

衛淮面不改色地過去,關切地說道,“表弟,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兒?”

謝維玖看到他,面上大喜,“表哥,你總算回來了!”

“可是有事?”

謝維玖猶豫着,很明顯有難言之隐,衛淮體貼道,“進屋再說。”

“诶!”

外出一天,屋裏是沒熱茶的,衛淮有些歉然,不過謝維玖的心思絕不在此,微微猶豫後豁出去了,“表哥,求你救救娘和二妹!”

衛淮驚訝道,“姨母怎麽了?”

怎麽了?

謝維玖已經不是完全不知事的半大少年,正因為如此,母親和二姐再一再二地幹出那種蠢事讓他很是無地自容。但那是他生身母親,是他同胞妹妹,即使犯了大錯,葉不可能看着她們受罰而無動于衷,只是他身為晚輩,又無過人才華得祖父賞識,與三妹妹謝宛冬也不算親厚,竟不能親自替母求情,只能輾轉再次求到衛淮這兒。

衛淮才知道今日小陳氏企圖陷害謝宛冬不成反被揭穿,不過她畢竟是嫡母,又和丈夫夫妻情深,不但生育四個孩子,如今還正懷着身子,陳姨奶奶也不怎麽好處置她,只讓她在屋好好養身子,算是變相禁足,謝宛珍也同樣如此懲罰——她倒不是多大罪過,但一個千金小姐張口閉口污言穢語,實在讓人糟心,一并關起來讓她好好反省。

只是沒想到,謝青散值回卻聽說此事,卻是大發雷霆,若不是念着小陳氏還懷着孕,都能直接讓謝文栩休妻了,但仍是發話要将小陳氏和謝宛珍送去莊子上,無事都不必再回來。

這可吓壞了小陳氏的幾個孩子,懷孕的正妻被送走,這簡直比被休棄還要嚴重!不僅小陳氏,她的兒女們這輩子都要擡不起頭了!

衛淮大為吃驚,“姨祖父怎麽這般生氣?”

謝維玖苦笑,能為什麽啊,三妹妹得了皇上青眼,一個皇妃是跑不了的,眼看着謝府就要跟着飛黃騰達,小陳氏卻那麽不開眼的還要禍害三妹妹,等于是切斷謝府的富貴之路!祖父能不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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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還聽說,三妹妹被皇上看上這事,霍太傅卻有些不滿,就是嫌三妹妹出身太低!

可不是低麽?

侍郎大人庶子的庶女!

要父親是個出息的,如三叔那樣的也就罷了,偏偏……

唉。

所以,母親今天這一出,不僅蠢,還給祖父讓父親休妻,扶正許姨娘了一個完美的理由。

雖然暫時是沒成功,估摸着等母親生産之後,也差不遠了!

衛淮問道,“三表妹是什麽意思?”

謝維玖更加羞愧,“若不是三妹妹求情,母親這會兒已經在莊子上了。”

衛淮聞言便有些為難,“我明白表弟的意思了,明日我就去求姨祖父!只是三表妹求情尚且如此結果,我去的話,怕也好不到哪兒去。”

謝維玖立即表示理解,“我懂的我懂的!表哥願意一試,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表弟不必如此!那也是我的姨母!若不是姨母收留,我如今還不知在何處茍延殘喘呢,該是我報答姨母的時候了。”

謝維玖讪讪地笑,既然目的已達到,實在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再感謝了一次就趕緊走了。

鬧了這一天,解決了小陳氏和謝宛珍,應付了一波又一波人,謝宛冬累的不行,早早就睡了。

身體還在沉睡,卻已經感覺到危險的氣息,忽然就醒了,看到投在帳子上的黑影低聲厲喝,“誰!”

那人見驚醒了她,匆忙離開,謝宛冬想也不想翻身躍起追出去,只看到一個清瘦的身影掠過屋脊翻出去,她忽然想到什麽,急忙折回去在床尾摸索一陣,找到那塊玉佩。

還好還在。

雖然她不稀罕這東西,但目前來說還很有用處,不能丢的!

剛剛那人,是霍珵派來偷玉佩的?

個厚顏無恥的老變态!

想偷她的東西!門都沒有!

還好她夠警醒,不然真丢了這玉佩,還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想了想,雖不大樂意,還是貼身收着的好。

哦,門還沒關,難怪這麽冷。

謝宛冬關門的時候格外又看了眼那人離開的方向,越發篤定是霍珵派來的!

哼!居然小看她!派個這麽差勁的人來!

被謝宛冬鄙夷很差勁的偷盜者此刻卻在衛淮房裏,那不是別的誰,正是衛淮本人。

他身上還穿着能被夜色淹沒的夜行衣,像是跑的極累,沒力氣了只能雙手撐着桌子來支撐自己,幽幽月華灑進來,清晰地映照出那俊美無匹卻冷薄的臉上有一絲絲的顫抖,由來如古井深幽的眼眸顯現出些些血紅。

若要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唯欣喜若狂。

是她!

那就是姝姐姐!

在靳鞅那裏得到的消息就讓他很懷疑,即使謝宛冬曾認識姝姐姐而知道一些事,仍有許多不合理。

那時她最多不過三四歲,且不說記不記事,即便記得,又如何與姝姐姐感情那麽深居然要為她報仇!仇人可是霍珵!

何況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姐,從何處習來了得的騎術,又哪來的勇氣泰然自若地和江湖人相處,還敢打砸素來聲名極好的宗圓禿驢。

還有在皇覺寺抄寫的《往生咒》,哭成淚人。

偶遇霍珵時的悲憤。

看到他傷疤時的喜極而泣。

尤其,前一刻還見到他就嬌羞地擡不起頭,總癡癡地偷看他,轉眼那些情愫就消散的無影無蹤。

即使她掩飾的極好,仔細觀察還是能發現似換了一個人。

而有一些聰敏與習慣使然的表現,非藏拙夢解釋地清楚。

而剛剛的試探,那般戒備,那麽敏捷的身手,他都差點不能順利離開,放眼整個京城,只怕都找不出第二個女子來!

唯有那是姝姐姐,才能解釋諸多詭異不合理。

那是他的姝姐姐!

哪怕是借屍還魂!

她還活着,就守在他身邊。

太好了。

早上去老夫人處請安時,謝宛冬第一次在老夫人這裏感受到來自丫鬟仆婦們的關懷,茶是剛泡好的熱茶,輕啜一口,暖到胃裏,還有剛出爐的點心,熱氣騰騰的,咬一口軟軟的,甜在心坎裏。

嗯,也不是太甜,但恰好是她滿意的甜度。

可見老夫人宅鬥水平不是不行,奈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照例過去跟謝婧請安,謝婧陰陽怪氣地說,“不敢當!三姑娘如今可是高貴人,連嫡母都能趕出家門的,我這種庶出姑姑,可當不起三姑娘的禮!”

要不說她蠢呢!

知道當不起不趕緊巴結讨好,還鼻孔朝天的,哪來的底氣牛逼哄哄的!

難怪大太太這種和氣人到如今都沒能給她說一門看得上眼的親事!

就這性子還妄想霍珵?

就是做個通房估計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不過謝宛冬是懶得計較,只要不似謝宛珍那般動不動就惡語相向,一兩句酸話她還是不放在心上的。

請了安就回到自己座位上,陪着謝宛蓉翻花繩。

二太太的幾個孩子來了後跟謝宛冬互相見禮就坐回自己的位子,既沒有對她跟惱怒,也沒有似之前一般對她有所求而噓寒問暖。

這讓謝宛冬有了些好奇,那二太太究竟怎麽教育孩子的?謝宛珍是比豬還蠢,其他幾個卻還很可愛!怎麽就格外寵溺謝宛珍呢?他特別在哪兒?

大太太帶着幾個孩子來了夠老夫人就出來了,沒再像以前那樣折騰許久,不知是不是謝青說過什麽,不過對謝宛冬仍沒什麽好臉色,但她是老夫人,有這底氣。

閑話幾句,照樣只留了大房的人,其餘人都各自散去。

謝宛冬是要去許姨娘那裏用早飯的,但是才出門就被人叫住。

她疑惑地看着漲紅了臉的謝維玖,“有事嗎?”

謝維玖跟難為情地開口,大約還是心虛,聲音低低的,“父親讓我叫你去一趟書房。”

“現在?”

謝維玖也知道他還沒用早飯,立刻說,“父親叫你過去陪他一道用早飯。”

“……好,我這就去。”

謝維玖他們卻沒跟着一起去,這要不是在自己家,謝宛冬都要懷疑是不是有什麽陰謀。

去了之後才發現,衛淮也在。

她滿面疑色瞬間變成老母親般的慈愛微笑,“表哥也在呀?”

一夜冷靜後,再見面,衛淮已很能克制自己的情緒,只是那笑,愈發真誠了。

“表妹早。”衛淮說,“其實是我拜托姨夫請表妹過來的,還請表妹見諒。”

“無妨無妨。”謝宛冬溫柔地說,“表哥找我可是有事?”

衛淮說,“不急,表妹先和姨夫用早飯吧。”

謝文栩适時地咳嗽兩聲以示自己還在呢,進來就表哥長表哥短的,當爹爹不在嗎?

你可是要嫁給皇上的人啊,矜持點!

謝宛冬仿佛這才看到謝文栩,趕緊請安,還說以為爹爹晚些才來,沒看到呢,謝文栩自然說無妨,畢竟有求于人,還心虛。

“這還是阿梅……”他頓了頓,“我聽你娘,呃,姨娘這麽叫你的,我也叫你阿梅,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謝宛冬開心地說。

謝文栩欣慰地點點頭,“爹爹第一次跟阿梅吃早飯,也不知阿梅喜歡什麽,就聽了懷安的建議各種口味都準備了點,你喜歡吃什麽就多吃點,千萬別不好意思。”

“嗯。”謝宛冬乖巧地應道,掃了眼飯桌,還真有幾樣她從前愛吃的。

謝宛冬知道謝文栩是為什麽事,只他不開口,自己才不會主動提,樂哉樂哉地舀了些麻辣豆花。

都好多年沒吃過了呢!

但是也不敢多吃,怕被瞧出端倪。

謝文栩食不知味地憋了許久,終于忍不住道,“阿梅啊,其實爹爹叫你來是有事讓你幫忙。”

謝宛冬已經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漱口擦嘴,說,“爹爹嚴重了,我是您女兒,為爹爹分憂是分內事!”

謝文栩既欣慰又心酸,多懂事的孩子啊!

他是不是太欺負她了?

當然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他就說,“其實還是你母親和你二姐的事,我想來想去,你母親畢竟懷着身孕,去了莊子上怕是養不好胎,所以爹爹想,要不你再求求你祖父,這回就算了!”怕謝宛冬難過,忙又補充說,“爹爹保證,如果你母親再欺負你!我一定休了她!”

謝宛冬也沒考慮太久,“我可以去求祖父,但是爹爹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答應答應!別說一件,就是十件我也都答應!”

謝宛冬卻是神情一肅,離開座位跪在謝文栩面前,“女兒不求別的,只求爹爹給姨娘放妾書,還她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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