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買完圍巾後,兩人走走停停,一路散步到了晚上,在外面解決了晚飯。
雖說賀以南還是沒什麽食欲,是陸燃勸了半天他才勉強吃了半碗粥。
陸燃認為是賀以南常年不鍛煉才導致體質這麽虛弱,本來還想着帶賀以南去健身房運動一下,畢竟他每次健身完,都是神清氣爽的。
但賀以南說他累了,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沒辦法,陸燃只好先送他回家。
兩人坐電梯上樓,陸燃圍攏了賀以南的圍巾,只露出他一雙漂亮的眼睛,佯怒道:“以後再不吃飯我就扣你工資了,老板請吃飯都不給面子。”
從車上下來賀以南就滿臉困倦,不停地打哈欠,還是在聽他說話,雖然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但至少有給他回應,有時候還費勁地睜大眼點點頭,下一秒又困得搖頭晃腦。
“你這,不至于困成這樣吧?”陸燃還想說他幾句,但看到賀以南這乖巧聽話的樣子,心就軟了,無可奈何地說:“行了行了,馬上就到家了。”
陸燃拿出鑰匙,心想今天應該出門逛太久,人也累了,該早點回家沖個熱水澡。
然而陸燃擡起頭,透過走廊昏黃的燈光,隐約看見有個頹廢的身影癱坐在他家門前。
那人身旁是數不清的空酒瓶,咕嚕咕嚕地滾動,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還有幾個瓶子滾到了他的腳邊。
陸燃彎腰拾起,眸光微沉。
“明珠啊,明珠……”
那人醉得不輕,嘴裏不停地念叨着另一個人的名字,聲音近乎癫狂。
“明珠你真的太殘忍,太殘忍了!你就這麽忍心抛下我們倆父子,你一句話都不留下,為什麽……為什麽?”
有人從身後拽了拽他的手。
陸燃回頭,看見賀以南霎時清醒了,面無血色地看着他。
Advertisement
“那人我爸。”陸燃揚起眉,故作輕松地解釋,總不能吓壞自己家的小模特,他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示意道:“他這裏出了點小毛病,不要緊的。”
“我們家小燃,他長大了,呵呵……你能看見嗎,明珠!明珠!”那邊陸俊峰又灌了幾口酒,對着空氣神志不清地說,“可惜啊,你看不見了……”
說完,他又抱着酒瓶哭了起來,
一個大男人,大晚上坐在走廊喝醉得像爛泥,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自從陸燃媽媽去世後,相似的情景已經發生了不下幾十遍。
甚至還有更誇張的,陸燃曾經在半夜接到派出所打來的電話,說陸俊峰喝得爛醉,躺在馬路上一動不動,差點被路過的車壓死,有好心人去和他說話,他還發酒瘋,亂打人。
雖然母親的去世對他們父子倆的打擊都非常大,但陸俊峰這樣的精神狀況顯然不正常。
陸燃曾經帶着陸俊峰醫院檢查,醫生說陸俊峰有輕微的精神分裂症狀,需要治療。
後來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陸俊峰狀态稍微有所好轉,可是今天又變成這樣,瘋瘋癫癫,神志不清。
陸燃有點疲倦了,其實不是很想管,他隐約記得,兒時很多糟糕的回憶,都是和陸俊峰有關。
但是他又不能放任陸俊峰在走廊裏大鬧,打擾領居休息。
陸燃皺緊眉頭,快步走過去扶着陸俊峰,輕聲喚:“爸,是我。您別坐在地上,先進屋。”
陸俊峰聽到陸燃的聲音,神智清醒了一些,他偏過頭來:“小燃啊……”
可是沒說兩句,又開始叫他的媽媽,江明珠。
陸燃沒法,只好把手裏的鑰匙交給賀以南,說:“幫忙開一下門,我把他搬進去。”
賀以南點點頭,接過鑰匙,手卻抖得不像樣,花了好長時間才對準鑰匙孔。
等賀以南開了門,陸燃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陸俊峰從門外拖進來,幫他脫了外套,換了鞋。
這一陣下來,他氣喘籲籲,大冷天熱出一身汗,心想這比他去健身房還累。
就這麽折騰,陸俊峰的酒還是沒醒,還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現在這樣倒是比剛才好了一點,至少沒有大喊大叫了,他真擔心等會鄰居過來敲門投訴。
陸俊峰不再吵鬧,屋裏安靜,廚房裏乒乒乓乓的聲音就越發明顯。
陸燃皺了皺眉,走去看。
爐竈剛點了火,鍋裏的水已經沸騰,賀以南正往鍋裏倒食材。
然後就是調味,賀以南看起來手忙腳亂,竟然把鹽當成糖,還放了好大一勺。
陸燃覺得奇怪,像賀以南這種經常做飯的人,應該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才對。
陸燃忍不住提醒一句,賀以南才反應過來。
賀以南慌忙倒掉那鍋湯,重新煮了一鍋,拿出手機跟他解釋:【對不起,我剛剛沒看清。】
陸燃看見賀以南慌得快拿不穩手機,心裏疑惑,但到底沒問出來,他只說:“你別急,我爸喝醉酒發瘋而已,很正常。”
賀以南點點頭。
陸燃看着鍋裏咕嚕咕嚕的湯,賀以南打字告訴他:【這是給叔叔煮的醒酒湯。】
等煮好了,賀以南端到陸俊峰的面前,呼吸都在輕微地顫抖。
陸燃笑了笑:“沒必要這麽費勁,以前都不管他的,讓他癱在沙發上,睡一天就好了。”
賀以南端着鍋,白着臉搖了搖頭。
陸燃看出來了,從看見陸俊峰開始,賀以南就變得很緊張。
賀以南在緊張些什麽?
“酒!酒呢?我要喝酒……”陸俊峰低喃着,眼睛看着地面。
陸燃嘆了口氣,從賀以南手裏接過一碗醒酒湯,說:“爸,你喝太多酒了,喝點醒酒湯,醒醒酒。”
陸俊峰神智清醒了一些,他應了聲,歪着頭癱在沙發上,皺着眉看他,又看了眼賀以南。
賀以南低着頭,稍稍後退了半步。
陸俊峰撐着沙發扶手搖搖晃晃站起來,走近去看賀以南。
賀以南呼吸都屏住了。
“爸?”陸燃察覺到不太對勁。
“這個人,你還敢把他帶來我們家?”陸俊峰擡起手指着賀以南,指尖顫抖,沙啞着嗓音:“就是他,就是他。”
賀以南緊抿着唇,不敢動彈。
“就是他!害死了我的明珠!”
陸俊峰像看到了什麽罪無可恕的惡人,他眼眶赤紅,瘋狂嘶吼起來,一把掀翻了陸燃手裏端着的湯。
伴随着清脆的瓷器碎裂聲,滾燙的湯汁盡數灑到了賀以南身上,他白皙的皮膚頃刻泛起了紅。
可賀以南只是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沒有別的反應。
陸俊峰還是不解氣,他抄起酒瓶子,高高舉起,就快要砸到賀以南頭上。
陸燃趕緊把陸俊峰拉到一邊,把陸俊峰推到沙發上,将他的手反剪到身後,不讓他做出更多瘋狂的舉動。
陸俊峰氣紅了眼,在沙發上扭動身體,咬牙切齒地罵他:“陸燃!你是不是我兒子!滾啊!”
陸燃也跟着吼:“你特麽發什麽酒瘋!你是要殺人嗎!”
陸俊峰不理他,似乎被憤怒沖昏了頭,他大吼:“陸燃!我再說一遍!放開你老子!”
陸燃喘勻氣,大聲說:“你認錯人了,他是我朋友,最近才認識的!”
“……滾!”
陸燃見着陸俊峰眼神有霎那恍惚,趕緊分出一只手,推了推賀以南肩膀跟他說:“我先送我爸回他家。你別怕,他只是喝醉認錯人了,沒事的。”
賀以南似有些站立不穩,半晌才反應過來,擡起蒼白不堪的臉,如果細看會發現賀以南眼裏閃過了一絲愧疚。
可是陸燃來不及細看了。
這一鬧就鬧到了第二天早上。
昨晚,陸燃送了陸俊峰回家後,幸虧陸俊峰沒再發酒瘋,一躺床上就呼呼睡着了。
陸燃自己也累得不行,在客廳沙發上坐着睡了。
醒來時陸俊峰已經恢複正常,完全忘了昨晚發生的事,甚至還下樓買早餐,給陸燃帶了一份。
“我不吃了,我還有事趕回家。”
陸燃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昨晚發生了這麽一件事,把他的計劃全打亂了,早上編輯又打電話來找他催稿。
陸燃利落地換好衣服,有點煩躁地說:“別喝酒了,你昨天又差點傷人。”
陸燃這麽一說,陸俊峰的火氣又上來了:“誰啊?我傷誰了?我喝點酒還不讓了?”
陸燃皺眉。
他知道,陸俊峰肯定是犯病了,只要喝了酒,受到刺激就發瘋,清醒後就記不清自己幹了什麽,好幾次差點把人打進醫院。
陸燃懶得跟他多說,嘆了口氣,淡聲勸一句:“爸,媽已經走了十幾年了,別再逃避現實了。”
陸燃不認為陸俊峰真的有那麽愛江明珠,愛她愛得去世了十幾年都放不下,為此酗酒鬧事,日日發瘋。
陸俊峰只不過是為自己找了個借口,繼續心安理得地過這種頹廢日子而已。
“哦。”陸俊峰不知有沒有聽進去,敷衍地說:“哦,我知道。”
“你回去吧,去忙吧,別管我了。”陸俊峰揮了揮手。
陸燃壓下門把手,還和陸俊峰說幾句,卻發現陸俊峰又彎着腰從床底下裏又翻出了一箱啤酒。
“……”
陸燃面無表情地嗤笑一聲,重重關上了門。
陸燃打車回家。
他一路上都在琢磨昨晚發生的事情,陸俊峰昨晚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陸俊峰突然對賀以南這樣惡言相向,賀以南對陸俊峰的态度也很奇怪……
他覺得這事處處透着古怪,可是陸俊峰說忘記了昨晚的事,無法追究了。
幸好陸燃現在不是個愛刨根問底的人,琢磨不透的事情他也懶得猜了。
他覺得,做人還是簡單點好,凡事都不要想得太複雜。
旭日初升,散去了清晨的寒氣,許多上班族已經出門。
陸燃路過一家老字號早餐店,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進去買了兩只新鮮出爐的糯米雞。
他隐約記得有個人說這家店的早餐特別好吃,那個人是誰他忘了,反正好吃就對了。
陸燃回到小區,上電梯,推開家門,卻看到沙發上坐着一個身影。
賀以南單手撐着臉頰靠在扶手上,困得在小雞啄米。
陸燃輕手輕腳地走到廚房把生煎包放好,回到客廳發現賀以南已經醒了。
又或者說賀以南根本整晚沒睡。
賀以南可憐巴巴地看着他,眼眸裏霧蒙蒙,明顯是哭過。
陸燃心莫名其妙地揪了一下,又看見賀以南被燙得紅腫起泡卻還沒來得及處理的手,滿是狼狽。
賀以南還以為陸燃沒看見,偏過頭飛快地用手抹眼淚,打字問他:
【你昨晚去哪裏啦?】
“我昨晚累得不行了,就沒回來,在我爸那睡了一晚。”陸燃說。
賀以南好像整晚沒睡覺,現在看他的眼神都懵懵的,反應了好半天,慢吞吞地打字:【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2-04-08 01:22:48~2022-04-09 01:04: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昵稱123456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