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真相追逐的過程本就是在自我成全……

第66章.真相追逐的過程本就是在自我成全……

這個時候已經日落黃昏, 林間的小道上,有草蟲窸窣歌唱,還有幾個山民提着袋子經過。他們是最早離開村子嘗試讨生活的一批人,遠遠的看到林魚, 就高叫着打招呼。

林魚搖搖手做回應, 走的近了, 他們看清楚站在她身邊的人是榮時, 齊齊一愣,然後彼此對視一眼, 遲鈍的開始行禮問安。

“我們現在知道了,見到官爺,要跪拜。”

榮時再次止住了他們:“大家拜的“官爺”并不是個人, 而是那身衣裳和那個位置。當我沒有穿着官服,沒有坐在公堂上,也沒有自稱本官的時候,你們都不用跪我。”

他們好像還是不太明白為何外面的“規則”這麽複雜,憨厚的笑了笑,三三倆倆的遠去。

林魚被打了一茬,剛剛有些停滞的腦子又恢複了運轉。

“所以, 當年那個雞湯裏下了春風散,你一度認為是我下的。”

“春風散與一般的榻上助興之物不同,它除了放大情/欲, 更大的效果是讓人筋骨酥軟。所以被市井惡徒用來奸/淫良家婦女。”

林魚想起當年在國公府兩人對質的情形, 她當時全盤否認, 畢竟榮時再怎麽病弱也是個男人,她要強制實在不太可能。

“那個藥商就是春風散的研制人,他假借買賣藥材的名義, 走街過巷,犯案累累,直到後來被淹死在翠屏山。”

原來是這樣……等等!如果藥不是林魚下的,那翠屏山裏,唯一有可能接觸到春風散的就是殺死藥商的阿霞啊!

榮時忽然加快了步伐,林魚愣了一下,邁腿追了上去,她的嗓子有點幹澀,憋了半天,終于問道:“所以,婚後三年,你冷待我,是因為覺得我下藥強睡,以此逼婚,好達到攀附富貴的目的?”

“是。”

“現在你無意中發現藥不是我下的,所以又特意來找……”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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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不是無意發現。是我現在終于覺得以你的個性和心地都不會做下藥的事,所以又回頭去查,查閱了不少卷宗,又拜訪了當年的舊人後,才了解到的。”

“那個藥商是兩江總督的親屬,一般的知縣知府根本不敢動他還要替他遮掩。他死了後,總督又逼着追兇……不然前任知縣為何要費力不讨好的追到翠屏山。”

林魚不由得脊背發緊,所以阿霞這算不算為民除害?難怪三木姥姥裝病他也沒有再深究,藥商本就死不足惜,卻又依仗權貴讓人奈何不得,可他偏招惹了阿霞,阿霞那個失蹤的女兒也許就是遭了這個藥商荼毒。別人會怕,但翠屏山裏偏偏沒有“權貴”這個概念,所以阿霞不會怕,她“無知無畏”只讓他以命換命。

榮時急促的說完這一段,又轉身走人。

“榮時,你站住,榮時!”

林魚喊了兩聲,一把揪住了他,把人板過來對着自己。

“所以,你誤會了我三年?”

榮時終于又直視了林魚,“誤會?也不盡然。下藥的是她,強制歡好的是你。一個被藥倒又無力反抗的人,躺在你面前,正常情況下,應該怎麽做?”

“自然是去找大夫,或者幹脆潑冷水,把人掼河裏,等他恢複過來。說白了就是欲/望,能點燃就能冷卻。”林魚脫口而出,話音落地才意識到榮時給自己挖了個坑。

“所以,一個女子遇到一個被藥性支配的男人,離得遠遠的便是,萬用不上搭理他。當然春風散效果特殊,會讓中藥者無力抗争,只能任人魚肉。那麽,若藥是她下的,然後強制,那叫壞,藥不是她下的,卻很有“犧牲精神”的以身來解,那叫蠢,如果她本就對人有意,窮追不得,終于借機下手,那叫趁人之危。”

總之,就沒點好。

林魚無言以對,但這件事……現在回頭想想,自己都有點無語。

“我是壞,還是蠢,還是趁人之危,自己選一個?榮大人,您在公堂上審案是不是就這樣?不給人留活路。”

“對受害人來說,客觀事實已成,施害者的主觀動機其實……”榮時再次看住了林魚。

林魚:“……”

林魚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她怕了這種眼神,真的,仿佛自己整個人都被放在篩子裏過了一遍,骨頭肉都篩的分家了。

“其實如果是當年的你的話,還有另一種可能”她看到榮時薄紅的唇瓣開開合合:“依着翠屏山特有的男女歡好觀念,和你當時的脾性,你可能覺得你在助人為樂。”

“……”

“事後,還能來顆山楂,一邊吐山楂核一邊表示舉手之勞,不用謝我。”

林魚:“……”

該死的,有畫面了。

榮時并不需要這樣的“助人為樂”,林魚心想,他寧願被扔到冷水裏。這種一廂情願的“為對方好”,是一種沉重的負累,就像前段時間,榮時自以為為她着想,要帶走她。

一時間她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唉,等等,如果這樣的話,你當時說我還要把你送人,我果然也沒有送吧”

“嗯,你要拿我換十五畝地。”

林魚瞪大眼睛:“翠屏山人不耕作,基本衣食來源都是翠屏山上天生地長,所有種了果樹藥草的土地加起來也就十四畝半,四舍五入一下才到十五畝。”

林魚話到此處吃了一驚,“難道五年前的我已經知道什麽是四舍五入了?”

榮時:“……”

那大概只是個不切實際的玩笑,十五畝地是根本不可能達成的交換,性質就類似于“那你拿整個天下來換啊”。

對當時一直封閉在深山的林魚來說,翠屏山這裏,十五畝還有欠的土地,是她對財富的認知極限,就是她整個世界的珍寶。

而榮時當真了,因為十五畝還沒有國公府的花園子大。

真是……偌大的誤會,思之令人發笑。

但榮時笑不出來,林魚也笑不出來。

清幽的山林小道上,兩人相對而視,半晌無語。當初兩人,懸殊之大,何異于飛鳥與游魚。

過了片刻,終究還是榮時先收回了視線,“走吧”他說,山道狹窄,他走在前面,林魚走在後面。

難道現在要去抓走阿霞,質問她為何下藥嗎?應該不是,他一個人都沒有帶。他心裏已經盤查出了真相,來找三木姥姥,只是憑三木姥姥的反應完成了最後一次認定。

林魚看着榮時的背影覺得他整個人都松弛下來,仿佛一顆時刻壓在肩頭上的石塊,終于落了地——明明他被強制這個客觀事實沒有任何變化,但林魚不是壞人,林魚從未作惡,她永遠真誠而友善,這個認知便足以讓他卸去枷鎖。

林魚腳下頓了頓,不知為何心頭一團團熱氣在膨脹,她整個人都被充斥的暖和起來,輕飄飄又軟綿綿。

兩人都沉默不語,卻又走得格外緩慢,一條短短的山路,山路盡頭卻又浮現出了林魚的小木屋。

“晚上想吃什麽?”林魚問:“我今天早上剛抓了一條魚,少少不在,你今晚不用擔心睡不着了。”

“不,不用,我這就走了。”

榮時站在門外直接告辭,林魚有點意外,他竟然不在這裏過夜,而要連夜趕回。

“衙門裏有事?”

“沒有。”

“那你……”

“我留在這裏算什麽呢?”他指指她身後的木屋:“我入得了你的鄉,随不了這個俗,留這一夜,平白讓人覺得我當了你的“零號”,這種事,還是算了。”

林魚終于覺察到不對,榮時不僅自己卸去重負松散下來了,連對她的态度也變了。他會努力趕來與她相見,會為她的喜事而高興,為她的美德而欣慰,但真正面對她時,态度卻淡下來,言談更加随意而無忌……這種變化讓林魚有點心驚。

榮時并非不喜歡林魚,只是不再期待她的答複,放棄“帶走她”的念頭後,他對她便更“理性”,還“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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