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希爾躲在夜中抽着煙。

這裏很暗。

好像是一個小巷子，角落裏滿是垃圾的臭味，腐爛像是寄生蟲一樣尾随着這種隐秘的小道。

煙上面的橙色火光像是怪物的眼睛一樣，在夜色中忽明忽暗，清晰而又模糊。

他在等一個人，一個背叛他，也将嘗到背叛的滋味的人。

鹿拟是一個非常天真的人，天真到他都有些不忍心。

他有時候又非常讨厭這種人，這種天真到連錯事都好像不能向他們追究懲罰。

幸好他不是什麽爛好心的人，他向來都樂意于揭露這些人不堪的一面，摧毀他們的天真。

因為他們的天真太礙事，就像是汲取別人的不幸才能開出幸福之花。

雖然，最開始做錯事的不是他。

但是做錯了就要懲罰。

凱爾最近很幸福。

他偷偷将鹿拟從希爾的手上偷出來，幸好他的寶貝沒有受到一絲傷害。

他的合作夥伴眼睛直盯着那個冷冰冰的路家當家，一點都沒有鹿拟的可愛。

是的，可愛。

鹿拟雖然是個歌手，打扮非常非主流，留着長發畫着濃妝，但是卸去了這些複雜的僞裝，對方純淨天真的就像是一只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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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野生的，天真的，善良的鹿。

雖然的相遇并不如他當初所謀劃的那樣完美，但是他天生就是謊言家，非常好的地将對方捕獲到手。

他是一個獵人，被一只鹿迷了心的獵人。

他像對方說希爾的壞話，安排一些誤會讓給對方看，甚至還讓鹿拟為了他偷了一些資料過來。

現在，他還用對家裏人出櫃結果被封鎖了資金，不得不靠對方養着。

現在，他每天和對方在一起，還每個晚上睡在一張小的發指的床上，激動得黑眼圈都重了不少。

他很高興，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幸福。

他雖然出生在大家族，但是并不懂得愛，但是有一天，他突然發現自己愛上了一個人。

這種愛戀的美好讓他即便是走在垃圾遍布的小巷子也覺得分外甘甜。

他好像發現了這個世界有如此醉人的魅力，讓人舍不得離開，也發現了愛情的美好，即便是他，也願意俯首稱臣。

他和鹿拟甚至計劃好了未來。

那種平淡，普通，瑣屑到不行的未來。

他會變的白發蒼蒼，和一個同樣白發蒼蒼的鹿拟在一起。

只是為了他們的未來，他還是想辦法把生活質量提高一些吧。

鹿拟是一個孤兒。

他因為長得乖巧，被人收養，天性就很冷漠，對于很多事有一種非常遲鈍的感覺。

但是也是由于這種遲鈍，早就了他非常天真的性格。

他對于很多事都沒有熱切的追求，甚至對于活着都沒有多少的欲望。對他來說，這個世界就是一場夢，一個需要慢慢渡過，不必在意的，遲早會忘記的夢。

但是他沒有想到，自己會被一樣東西吸引。

那就是音樂。

音樂像是一個快關，點亮他的生命，讓他動了起來，不斷去追求着一些東西。

這種感覺很累，但是很快樂，他甚至無法停下追逐的腳步。

凱爾是意外遇到的戀人，熱切，美好，甚至願意為他付出。

這樣一個戀人，竟然是摧毀了他的夢的兇手。

“你看，其實……他是你的仇人來着的。”

希爾端坐在他的面前，對方開朗的笑容上甚至顯露出一種非常殘酷的東西。

一種想要殺死人的殘酷欲望。

鹿拟不得不僵住身子，聽着對方繼續說到。

“你知道嗎，最不願意讓你繼續的……就是他。”

對方的聲音像是毒蛇，不斷吐出的紅色舌尖鼓動着危險和黑暗。

“即便你有音樂上的才華。”

……

鹿拟已經忘記希爾還說過什麽，他只知道，自己痛的厲害。

他對于凱爾，不是沒有好感，對于希爾，一開始甚至有懼怕。

只是，現在依照事實看來，希爾反倒是他的恩人，凱爾是他的仇人。

他想質問對方，為什麽不早點告訴他這件事，對方卻好像看透了他的內心，反問他：“憑什麽？我又沒有害你，憑什麽要告訴你？”

對啊，對方沒有必要。

他甚至可以猜測到，這是對方故意布下的局。

但是正如希爾所說，對方根本沒有做出任何傷害他的舉動，是鹿拟他親自背棄了約定，投靠了對方。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只不過是懷疑，就親自跌入另一個人的布局。

希爾和凱爾不愧是兄弟，兩個人布的局都如此殘酷。

鹿拟慘然大笑。

他難以想象，在自己最為狼狽痛苦，尴尬羞恥的時候，像凱爾吐露心聲求助的時候，那個溫柔安慰他的人竟然是一切災難的制造者。

他難以想象，對方竟然用向他吐露愛語的嘴親自下了封殺他的命令。

對方如此深愛他，甚至願意屈居下位，竟然不能體諒他對于音樂的愛。

或許，正是這種恐怖的愛戀，對方才想将他封殺，永遠地困在對方身邊。

只是他不能接受。

絕不可能接受！

天色漸漸暗了，血色般燦爛的霞光在窗戶的一角迅速黯淡退去。

鹿拟趴在地上，哼着一首歌。

那是他寫的，希望可以唱出來給人聽的歌。

他買的屋子很小，很破，甚至連這屋子，都不屬于他。這是他拼命在音樂上努力而造成的。

或許還有凱爾造成的。

他有一點潔癖，看不得蟲子，卻可以忍受在這個地方不斷爬着的蟑螂。

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心中的夢。

這個屋子夏天熱的要死，冬天凍得要死，他也怕冷，冬天都只能在中午的時候才能睡着，其他的時候太冷了。

他很苦，想要到更好的地方，但是卻不得不因為困窘留在這裏。

原本這個屋子擠了三個大男人，但是至從鬧鬼了之後，只有他留在這裏。

只有他留在這裏，為了他的夢。

鹿拟遮住眼睛低低地笑。

被侮辱，被嘲笑，被看不起的日子好像歷歷在目。

和過去相比，現在的日子簡直就像是在天堂。

有愛人，有錢。

但是沒有音樂。

沒有注視他的觀衆。

沒有他的舞臺。

他想去那裏。

即便是舍棄一切，都想去那裏。

更何況，是舍棄……那毀了這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