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陪你

補完課, 張越纏着要送林拂星回家。

林拂星一直拒絕,張越卻當沒聽見,厚着臉皮跟着他們一起下樓。

公交到站, 林拂星登上去。

木融桉緊随其後,擠開張越, 先他一步跨上車。

車上一大半的座位空着。

林拂星選了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木融桉跟着坐到她身邊。

張越停在他們身邊的過道上, 眼看沒機會和林拂星坐一起, 不死心地問道:“拂星, 後排還有很多位置, 你要不然跟我坐一起, 我還能幫你複習功課……”

木融桉突然雙手搭在前排椅背上,頭靠上去, 臉對着窗外——把出口攔死了。

“……”張越忍無可忍,“喂, 你這樣她怎麽出來?”

這麽幼稚的行為多少有些不符合木融桉的氣質,林拂星有些想笑。

她搖頭, 看向張越:“這兒挺好的, 我不想換位置,不好意思。”

張越看看她,又看看木融桉, 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坐到兩人身後。

他剛坐下, 林拂星也學木融桉趴在前面的椅背上, 這麽一來,離他又更遠了點。

“拂星——”

張越剛叫了聲,木融桉摘下右耳耳機,按進林拂星耳朵裏, 将他的聲音也都蓋住。

“……”

林拂星的世界霎時被一個深情浪漫的女聲包圍。

“Near far

Wherever you are

I believe

That the heart does go on

Once more you open the door

And you're here in my heart

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

“這首歌叫什麽名字?”她覺得好好聽。

“你沒聽過?”木融桉微詫。

“聽過,但不知道名字。”

“《My Heart Will Go On》,電影《泰坦尼克號》的插曲——”木融桉頓了下,又問:“電影看過嗎?”

林拂星微微晃頭,她知道很經典,但一直沒機會看:“好看嗎?”

“我看了大概六十遍。”

“……”林拂星驚訝地張着唇,能讓木融桉看六十遍的電影那一定很好看了。

她垂下溫軟的眉眼,輕聲嘆道:“我一遍都還沒看過。”

“我不介意陪你看第六十一遍。”木融桉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

林拂星眸光微動:“從來沒人陪我看過電影。”

“我陪你。”

男生清隽的眉眼透出淡淡溫暖笑意,小小一顆淚痣綴在微揚的眼尾,攝人心魄。

華燈初上,窗外夜色斑斓,車內歲月靜好。

……

公交到站,張越依依不舍送別林拂星,看着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小區。

到家,開門。

木融桉站在門廳,面對清冷的別墅,心情倏地沉下來。

從小就是這樣,從外面回來,別人家裏燈火通明其樂融融,自己家寂靜空曠。

小的時候他還會想,自己明明和別人一樣有父母,為什麽跟孤兒沒兩樣。

後來習慣了,也就懶得再去想了。

只是,無數次期待落空後,擰開門把的那一刻始終還是做不到不期待。

啪!

玄關的燈被人摸亮。

“偶像,你看見我拖鞋了嗎,上面有個大大的蝴蝶結的那個……怎麽不見了,早上去上課前就放這兒了啊……”

女生圍着他到處找拖鞋。

嘴裏的嘀嘀咕咕讓冰冷的別墅多了些煙火氣。

“啊,在這兒!”

林拂星從消毒鞋櫃最裏面找到自己的拖鞋,應該是傭人白天送去幹洗,拿回來後就順手放在最裏面的位置了。

穿好鞋,她第一時間奔向飯廳,桌上已經放好熱騰騰的飯菜。

見林拂星進來,傭人打完招呼便離開,不打擾兩人吃飯。

林拂星放下書包去廚房洗手,左手背在桌上磕紅的那一塊兒此時已經腫漲起來。

她摸了兩下,還有點疼。

不過幸好她動作快,如果她沒墊那一下,現在腫得應該就是木融桉的額頭了。

回到飯桌,木融桉拎着一只藥箱走過來。

“左手給我。”

長腿勾過椅子,他面對林拂星坐下,攤開左手,修長食指往回勾了兩下,示意她把手放上來。

“你看見了?”林拂星将手虛擱在他手上,被一把握緊。

手心觸碰的瞬間,她心下一動,全身都僵住。

“腫這麽大想看不見都難。”

木融桉給她塗治跌打損傷的紅花油,動作小心,眉眼專注。

“偶像,你白天為什麽那麽困呀?晚上沒睡好?”

“基本沒睡。”

“啊?”

木融桉撩起眼皮:“不然,你以為我哪兒來的時間畫漫畫?”

“……”林拂星嘴唇微張,驚訝過後才輕聲感嘆,“太厲害了,堅持了這麽久很辛苦吧?”

“還行,”木融桉表情淡然,“畢竟是自己喜歡的東西。”

“可是你這樣,很耽誤學習。”林拂星想了想,還是講了掃興的話,“不過,你如果就想畫漫畫,對學習一點興趣也沒有,其實可以跟阿姨好好談談的,讓她不用那麽擔心,畢竟你也不是在玩兒。”

她知道木融桉不在意成績,可是喬阿姨跟她說過,希望她能勸他好好學習,她也答應過喬阿姨。

木融桉擡眼看她:“我媽讓你監督我學習?”

“……”猶豫片刻,林拂星點頭。

木融桉勾唇無奈地笑了下,溫柔道:“那我下次月考考第一名讓你交差,好不好?”

“……”林拂星眨眨眼,偶像好像不知道在一中考第一名有多難,“嗯……加油!”

塗完藥,木融桉去洗手吃飯,看似随口提道:“李老師今天說周六下午她要去醫院檢查,補課改到周日?”

“對啊,”林拂星坐着等他過來,“你不是聽見了嗎?”

“我周六下午正好有場簽售會。”

木融桉在她身邊坐下,兩人拿筷子吃飯。

“那還挺巧的,你正好閑出時間去辦簽售會。”

“你不也閑着嗎?”

林拂星夾菜的動作一頓,眨巴兩下眼:“嗯?”

“……”木融桉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他這叫什麽,無效暗示?

“你要是閑着可以過來看看,上回不是沒給你簽名?”

林拂星咽下嘴裏的飯,斟酌着婉拒了:“我打算在家裏看書,簽名的話你待會兒不就可以給我簽?”

“那能一樣嗎?”

“不一樣嗎?”

“……”

木融桉微挑眉梢,欲言又止,最後無奈地收回視線,低頭吃飯。

過了會兒。

“你真不來?”

“上回去過一次了,有時間還是在家裏學習比較好,月底還有月考呢。”

“行,那我祝你月考考第一名。”木融桉的語氣怎麽聽怎麽陰陽怪氣。

“那不行,我只能考第二名,畢竟你要考第一呀!”林拂星嘻嘻地笑起來。

“對了偶像,說好送我的那幅畫你還沒畫好嗎?”

“等畫好的時候自然就畫好了。”

“……”

……

周六,上午物理補習結束,一輛黑色奔馳接走木融桉。

林拂星坐公交回家,路上想起來木融桉上車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只想笑。

他肯定以為她真的不會去了。

她看看時間。

現在12點,簽售會是一點開始,回家要坐二十分鐘車,到家要立即拿上禮物趕過去才來得及,一刻也不能耽誤,更別說吃飯了。

轉念一想,估計偶像也沒時間吃飯,等他簽售會結束一起吃好了。

上回他請自己吃的日料,雖然是阿姨幫忙結的賬,這次就換她請客。

吃完飯再幹點什麽呢?

……

林拂星一路上想了好多,都覺得不妥。

看電影逛街之類的太像約會了,她也不好意思提。

要不……

還是回家看書好了。

“同學,想什麽呢,到站了。”

林拂星經常坐這趟車靠近前車門的位置,公交師傅也都記得她了。

她趕緊拿了書包下車:“謝謝師傅!”

到家,林拂星脫了鞋光腳往樓上跑。

禮物就放在卧室的抽屜裏,昨晚已經用禮物紙包好了,拿上就能走。

拐過客廳,在樓梯口撞見兩個人從樓梯上下來,林拂星倏地剎住腳——

“外婆?”

沒想到木融桉外婆在家,林拂星規規矩矩站好了,心裏莫名忐忑。

喬阿姨都出差好多天了,那外婆是來找誰的?木融桉?

“您是來找桉桉哥哥的嗎?他在——”

“我知道,你們在外面補課,你怎麽回來了?”

老太太視線停在她沒穿拖鞋的腳上,純白襪子很是晃眼。

她皺了皺眉,果然一點規矩都沒有。

“老師下午有事,改明天了。”

老太太眯眼看她:“你不會是逃課回來被我撞見現編的謊吧?”

“不是的,您可以問我們老師。”

老太太眼珠一轉,叫她把老師電話給她:“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還真要打過去問問。”

老太太撥了電話。

等待接通的過程中,林拂星瞥見老太太身後的傭人手邊放着一只行李箱。

箱子整體紅白相間,是過來之前喬美玉買給她的,說就跟她那張小臉一樣元氣又漂亮。

可傭人小姐姐為什麽提着她的行李箱?

她疑惑地望着對方,用眼神詢問。

對方有些心虛地避開她的目光,低頭轉開臉。

這邊老太太跟老師剛說上話。

“喂,是給我們桉桉補課的李老師嗎?我是他外婆。”

“對,有個事想跟你确認下,跟桉桉一起補課的女孩兒說你下午有事,課改到明天了?”

“行,那你要多注意身體了。另外,我還有件事兒想跟你說一下,那個女孩兒以後都不過來補課了,以後就桉桉一個人過來。”

“……”

林拂星猛地睜大眼,她沒說不去補課。

“她要轉學去別的地方,以後不在A市了。對。你不用問美玉,她知道的。”

林拂星懵了,她什麽時候要轉學了?

“好,那就這樣,再見。”

老太太挂了電話。

“外婆,您剛說什麽……”

她話音沒落,老太太從傭人手裏拎過行李箱,站在樓梯上向她扔過來。

行李箱連着翻滾幾圈,砸了林拂星一個踉跄,最後“啪”的一聲摔在她腳邊。

“我說,拿上你的這些破爛,滾出我們家!”

老太太輕描淡寫地喊她滾。

“……”

林拂星愣了半晌才找回聲音,還想好好和她講道理:“外婆,我——”

“別老喊我外婆外婆的,你真正的外婆在F市呢。”

老太太從樓上走下來,搖頭“啧”聲道:“可憐喔,人還活着,外孫女卻跑到別人家裏認別人當外婆,不管她的死活了。”

林拂星聽了這話,眸色沉下來。

倏爾,臉上顯出少見的冷笑:“你以為她管過我的死活嗎?”

見她這反應,老太太眼底微詫。

一直以為這女孩兒是只乖巧的沒主意的小白兔,此刻卻隐隐要露出獠牙的感覺。

“原來是跟那邊關系也不好才跑到別人家裏來,不過我們家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像你這種沒爹沒媽的人應該去孤兒院才對。”

見女孩兒瞪着自己不說話,老太太又道:“你瞪我幹什麽?哦是我說錯了,你爸說不定還活着呢,只是現在不知道在哪個地方又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其實這都不是你的錯,錯在你媽非得未婚先孕生下你,你媽就是不、檢、點!”

“你閉嘴!”

林拂星眼眸泛紅,牙齒都要咬碎。

老太太見她這麽氣憤反倒得意:“急什麽,聽不得實話?肯定不止我一個人這麽說過你媽,還沒聽習慣?”

“……”

林拂星強忍着罵人的沖動告訴自己不能被這麽拙劣的言語激怒。

她穩住情緒:“您是喬阿姨的媽媽,是桉桉哥哥的外婆,是我的長輩,我不用言語羞辱你是因為我有家教,但您的母親是否教過您尊重別人,我想我和旁邊的人都看出來了。”

傭人低着頭往後退了半步,遠離戰場。

“你說什麽?你敢罵我?”還沒從哪個晚輩敢這麽跟她頂嘴!

“您聽出來什麽就是什麽。”

林拂星低頭撿起行李箱,準備上樓:“您想繼續罵就罵,但想讓我走,除非喬阿姨讓我滾,否則我是不會離開的。”

老太太環臂冷笑:“我就沒見過像你這麽不要臉的人,你還真以為美玉不想讓你走,她天天看到你就想到你媽都快煩死了你知不知道?”

腳步一頓,林拂星不解其意:“你在說什麽,我媽媽和喬阿姨是好朋友。”

“好朋友?勾引別人丈夫還叫好朋友?”

老太太知道林拂星今天肯定是走定了,反正以後也沒機會再見面,幹脆都講給她聽。

“你知不知道你媽當初跟別的男人未婚先孕還勾引桉桉爸爸?你跟桉桉同一天出生,可當年美玉生桉桉的時候,你知道他爸爸在哪兒嗎,在F市你媽媽的産房外面!”

想到當年那事兒,老太太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扶着一旁的沙發才穩下來。

其實這事兒她早就閉口不提了,就怕提起來戳喬美玉痛處。

所有人都想着事情過去了就算了,兩個大人安安穩穩過日子,對木融桉也好。

誰知這麽多年過去,喬美玉突然一聲不吭把林婉婉女兒接了回來,還好吃好喝伺候着。

她女兒願意當冤大頭,她可不願意。

“你胡說!”林拂星不信,提着行李箱的手氣得發抖。

這時,門口有人敲門。

老太太冷哼一聲:“小丫頭,我告訴你,你今天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門拉開,走進來兩個人。

“看看,是誰來了?”老太太幽幽說道。

林拂星的目光一轉到門口,瞳孔瞪大,喉嚨發緊,半晌講不出話來。

……

林拂星有段時間沒做噩夢了。

如今,噩夢就站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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