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會忘記。

陳眉容垂下濃密的睫毛,遮擋住輕晃的眸光,最終沒有反駁,在她的眼中浮現了一條崎岖彎折的路線,她彷徨的站在路口,最終選擇回歸到了前世的路線,只是這條路通往的目的地不再是為了慕容宇而死亡,而是她和夜揚自由自在的生活。再擡眼恢複了透着一絲溫柔的清冷:“夜揚可願意保護我,一生一世,不離不棄。”其實這也不錯,既然夜揚認為自己欠了恩情債,那她就用名為恩情的鎖鏈将夜揚鎖在身邊。

夜揚被陳眉容壓着的手握成了拳,眼睛暗了暗:“夜揚發誓,從今日起,陳姑娘就是我夜揚一生效忠的……主人。”

與前世一般無二的稱呼,使得陳眉容的胸口深處莫名一痛,“主人”麽?前世的夜揚終于回來了嗎?嘴角翹起略顯勉強的得逞的笑,露在外面的手指為夜揚診脈,全副精力都落在了指肚下跳動的脈搏……

感受着陳眉容微涼手指的觸覺,夜揚看着微低着頭的陳眉容,散落的發絲遮擋住了她透着紅暈的臉頰,長長的睫毛從他的角度看去,有些向上翻卷。忽然他眼睛閃出警惕,渾身的肌肉像是随時發動攻擊一般緊繃了起來,微微側耳對着室外方向。

窗外柳樹凋零,慕容宇順着窗子靜靜的看着室內,停住了腳步——陳眉容坐在床榻上,夜揚半跪在地上,透進室內的夕陽光彩為二人鍍上了一層暖色。

慕容宇眼睛看得明明是室內的景象,可腦海裏卻是清晰的浮現着昨日火場的景象,烈火滔天烈星紛飛,黑煙滾滾房屋倒塌,人群哀嚎奔走,披頭散發一閃髒亂的陳眉容和同樣狼狽的夜揚相互護着對方,越過重重火場殘餘的廢區,一步步走出來,身後的火光在兩人身後映出了一圈火紅的光暈,動态的畫面像是定格一般深深印在了慕容宇的腦海中,像極了此時陳眉容、夜揚沐浴在夕陽斜晖中的模樣。一粒微不足道的石子落在了慕容宇的心湖,激起陣陣不易察覺的漣漪,慕容宇擡頭看着條條光禿的柳枝,肩上白狐兜風的根根狐毛随着冷冽的風動了動,低聲自語“昨日你們可看到,陳姑娘和她的恩公……”

白楊點頭:“她的輕功很好,而她的恩公……”他知道以房中夜揚的功力能清楚的聽到他們的談話,考慮了下措辭:“也是一個極為有本事的人。”

慕容宇皺眉:“本王說的并非此事。”

白楊想了下說:“陳姑娘很重視這個恩公。”

白楊的話語拉回了慕容宇鮮有的走神,注意力重新落到了白楊話語中的重點,想着兩人之間的感比親情濃烈比愛情柔和的氛圍,勾起了個溫柔的假笑:“嗯,恩公,不錯。”陳眉容既然能夠為救恩公不惜性命,就說明她是個重恩德的人,而她的恩人也似乎能夠為救她而不惜性命,知恩圖報的人好啊。

白柳托着擺放着由熱慢慢變冷的飯菜的托盤,小心湊到沉默的慕容宇身旁:“主子,還進去嗎?”

慕容宇轉身不緊不慢的離去:“不必了。”不在意的低頭,看着手上細膩白皙的扳指,這世上的人有為了權勢出賣所有,有人為了愛情出賣所有,有人為了親情出賣所有……人總是會為一些他們認為重要的東西而抛棄一些珍貴的東西。是人就會有弱點,有弱點了就會被利用,而知恩圖報的人是最好掌控的,只要施與恩德,就可等着他們回報。

房外的腳步聲慢慢遠去,夜揚因警惕繃緊的身體慢慢松懈,看着反複診脈仿佛發現了什麽可怕事情的陳眉容,猶豫道:“剛剛房外有人……”

低聲說話的同時,陳眉容有些驚喜的松手擡眼看着夜揚:“你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至于為什麽會突然将擁有一甲子的功力,我實在是查找不到原因。但無疑,現在你很健康。”

夜揚聞言猛然想起了一件荒誕的事情,難道那件事情竟然是真的嗎?如此說……師傅你死的真的很冤,心神的震驚在看到坐在床榻上的陳眉容時,沉靜了下去,師傅,原諒徒兒不孝,答應了她不再離開,會永遠保護他,自然是不會将将她帶入危險的複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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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不能夠松懈,我會定期為你檢查身體,而你也要多加練習,使得內力和身體快速融合如一。”陳眉容說完想起了剛剛夜揚似是有話要說,問道:“夜揚?你剛剛說什麽。”

夜揚已經要知道外面的人是替他們出錢住客棧的人,但是除了陳眉容以外對任何人他都充滿警惕,想了下又說了一遍:“主人,剛剛慕容公子他們來過,又離開了。”

聽到慕容宇三個字陳眉容臉色就冷了下去,“慕容宇此人心思頗重,夜揚你要多多提防。”說道多多提防,她不由想起了這次客棧起火的事情,雖然方倪說王珊告訴她,是岳巧和劉英奇找不到她才道明城找夜揚麻煩,只是憑借那二人的性格不像是如此迂回之人,這事透着古怪,但不論如何,她一定會揪出這事背後兇手,目光透着狠勁,然後按照他所做的以牙還牙。

夜揚神色一凜:“可要除去他?”

陳眉容沒有因為夜揚的話語感到一絲驚訝,因為夜揚的反應與前世的時候一般無二,除了會偷偷親吻她以外,臉色泛起了羞澀,回神後擡手安撫夜揚:“不必,時機未到。”

前世就是秋末,她偷出了藏在師傅(岳雲開)密室中的毒經,而後跟随慕容宇一起在江湖中妙劍山莊的幫助下,逃到了近州。然後遠在青縣的妙劍山莊不知發生了什麽,莊主一家被殺。失去了妙劍山莊的支持,慕容宇便與林清越的家族合作,恰巧的林家雖說已經是首富但還是有着更大的野心,加上辰國王室貪圖享樂官員腐敗不堪,一路守城官員在金錢下的賄賂下将慕容宇平安放回赤國。而後,慕容宇親自挂帥,沿着原路殺回,之前的那些貪錢惜命的官員們企圖在慕容宇攻占了辰國之後獲得更大的利益,于是一路放行。只用了兩個月,赤國和岚國兩面夾擊,聯手分刮了辰國。其實以上種種雖然看似是湊巧和好運氣才促成的,但其實從四年前慕容宇自願來辰國為人質開始,慕容宇便已經布置下了一張細密的大網,他的人早已深入以上所需各個關節,推動和控制着局勢發展。

将前世經過理順了一圈,陳眉容覺得在慕容宇出谷的時候下毒是最好的時機,慕容宇得到“毒經”就會離開藥谷,只是……毒經已經被她燒了,這可如何是好?而她又如何将關在守衛嚴格的禁地中的柳師叔救出呢?

夜揚看着陳眉容蹙眉沉思,忍不住開口:“只要主人吩咐,即便是豁出了性命,我也會取他項上人頭。”

“用他的人頭可不值得你的性命去換。”陳眉容銳利的目光斬斷了夜揚準備偷偷行動的想法,夜揚的心裏有些奇異的喜悅和暖意。而陳眉容陷入了慕容宇人首分離從世上消失的假設中,失了神,若是慕容宇就這麽痛快的消失了,當真能夠消除她心中的不甘和恨意嗎?當真能讓她輕松愉快嗎?第一次,對報仇,她有了些許迷茫。

傍晚的時候,慕容宇帶着捆成粽子的岳巧和劉英奇來到陳眉容房中,說是在火災附近找到了攜帶者火油和火把的岳巧二人。只是岳巧和劉英奇堅持說她們還沒動手客棧就燒起來了,不是他們做的休想賴在他們頭上。期間慕容宇無視岳巧撒嬌撒潑,只說這是藥谷家務事,他不好諸多插手,便将岳巧和劉英奇帶回了藥谷。最終經過藥谷幾位長老的判決,因為涉及幾口人命,決定将劉英奇交到官府以出民怨,将秘密岳巧送回母親的老家,并由藥谷出錢賠償百姓們的損失。

初冬的夜冰涼入骨,陳眉容并沒有讓夜揚跟她回藥谷,而是讓他找個安全的地方練習武功,并為與夜揚讨論了一下何時治療夜揚臉上的燒傷,只是夜揚卻說“若是陳姑娘想治,我便治。”,陳眉容對現在這個與前世一般無二的夜揚很熟悉,知道這樣回答的他心裏是不想治好臉上的傷,既然如此她也不強迫。

坐在旁邊的方倪扭捏的看了眼陳眉容:“陳師妹找我可有什麽事?”

陳眉容為她倒了一杯茶,随着水流傾注飄散出熱氣:“方師姐請喝茶。”

方倪點點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詢問的看向陳眉容,卻發現陳眉容的眼睛變得有些奇怪,然後……在回神,只看到陳眉容微笑了下:“方師姐好好休息,我走了。”

“陳師妹慢走,小心看路。”方倪連忙起身,忘記了剛剛眨眼的異狀,只是送走陳眉容後囔囔自語:“陳師妹……只是來看看我?”返回房間奇怪的發現她喝剩下的半杯茶消失了。

34以牙還牙懲惡人

冬夜的風刮得樹梢沙沙作響,裹着一身陳舊棉襖的陳眉容慢慢走回自己的住處,前世跟随慕容宇的時候,慕容便讓她致力于研究一種能讓中毒者活着的時候思想行為被控制,死了之後屍體也能夠被控制行動如活人的毒藥。只是她當時才疏學淺沒有弄出來。

後來一位叫司徒銘的謀士投奔了慕容宇,進言道:“主公以此法,縱然能使本國及他國将士皆成為主公的不死軍士,能夠以破竹之勢奪得天下。可以此邪術換來的不是穩定江山,而是天下人的讨伐。主公太過急切了。”,至此慕容宇不再挂心于此毒藥。

再後來慕容宇收留了一位西洋來的洋乞丐,此人精通催眠之術,陳眉容覺得此法與先前慕容宇讓她研究的東西有一半相似,便求着那位西洋人将此法教授于她。雖然此法對想得到“不死軍士”的慕容宇來講如同雞肋,但對于現在的她,卻是快速從他人口中獲得真相的捷徑。

第二日,陳眉容去王珊住處道謝。出來的時候。陳眉容又當着大夥的面和王珊說了幾句話,然後在衆目睽睽的目送下走了。

大夥有些為王珊不平:“什麽嘛,你偷偷将岳巧師妹的陰謀告訴了她,她說兩句謝謝就走了,連吃的都沒帶,真是沒誠意。”

王珊呆呆的看着陳眉容離開的方向:“其實……聽說她趕去的時候火已經燒起來了,我也沒幫上什麽忙……”不知為何,這位陳眉容師妹言行舉止很正常,應該是沒有猜到是她想要陷害岳巧而出的主意、開的鎖,并且……偷偷的派人點了火。可為什麽她會覺得後背發涼?還有……剛才在房中的一切看起來很自然,可、可她就是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又是幾日後,藥谷守夜的弟子發現岳巧的住處着火,匆忙抵達後竟然發現,王珊手持火把大笑不止,地上還扔着殘餘火油痕跡的桶。火勢很猛,大家壓住了王珊,沖入岳巧房中卻就出了兩個赤身裸體的人,一個是被大火毀了容貌和手腳終身癱瘓的岳巧,一個是劉英奇。事後查明,火是王珊點燃的,王珊百口莫辯,因為她肆意縱火,所以被處與藥谷死刑。岳巧和劉英奇無媒茍合,但在藥谷長輩的寬容下,決定快速将二人送到劉英奇老家,等待傷好後,擇日完婚。

禁地胡老前輩的藥田意外的百草争鳴,陳眉容彎身采摘藥材,淩厲的風吹亂了她的發絲,手指摩擦過夜揚送與她買來的棉衣,不比絲綢光滑的棉布料子光滑,可手指肚傳來的有點粗糙的手感,卻令她胸口有些酸悶,有些發暖的矛盾感覺感。自那日起夜揚是當真将她看做了主人,見她身上方倪給的不合身的衣服,便日夜做工用工錢換了将這身棉衣,再見面的時候默默地遞到了她手中。

當時陳眉容捧着綿軟的棉衣是有感動的,可擡頭瞧見夜揚畢恭畢敬的姿态,心裏像是被什麽填滿了又像是被掏空了,空茫的想,這不正是她想要的嗎?一個永遠站在自己身邊默默關心自己的夜揚,只是她又矛盾的覺得,其實她想要的并不是這些像是貼身丫鬟般的貼己,但……她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呢?

遠處走來日日到院落散心的慕容宇,随着他身影靠近,陳眉容收斂了滿眼矛盾的複雜神色,彎身繼續采取藥材需要的部分,不知道慕容宇是否知道毒經已經被她燒毀,才會如此殷勤的對待這世上唯二知道毒經內容的自己,只是……慕容宇這次怕是要失望了,現在的慕容宇與她只是暫時擱淺在一旁等她報複的仇人,垂眸收斂住眼中不自覺流出的嘲諷。

慕容宇在過道處站立,看着藥田中央忙碌的陳眉容:“本王只是随意走走散心,可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兒,看來習慣真是一種難改的東西。陳姑娘你說呢?”

陳眉容像是才發現有人靠近一般,直腰看向溫文爾雅一派優雅的慕容宇,微微欠身:“原來是王爺。”

慕容宇笑了,眼底帶着幾分被拆穿的窘迫,擺了下寬大的袖子:“本王記得,前不久本王可是幫過陳姑娘的,為何陳姑娘與本王還是如此生疏?”

陳眉容裝作審視籃子裏藥材的數量的模樣,垂眼看着籃子裏的藥材,被睫毛遮掩的眼神發冷,慕容宇這是要攜恩圖報麽?只是她完全沒有理由被威脅呢,縱然她前世心狠手辣虧欠了很多人,可唯獨,她不欠慕容宇!慢慢呼出一口白氣,眸光定定的望着慕容宇:“正所謂大恩不言謝,王爺的恩德小女子記住了。”

慕容宇不意外的露出淺笑:“本王原就不打算讓陳姑娘開口道謝的。”雙眼流淌過算計,對于知恩圖報恩情的來講,有時候重恩能壓死他們,所以陳姑娘啊,記住欠本王的恩情就夠了。

“原來王爺也在這。”很久未見的張錦帛不知何故出現,視線在陳眉容和慕容宇二人身上轉了圈,皺了下眉,然後用晦澀複雜的目光盯着陳眉容。

陳眉容心裏打鼓,自從上次師爺将她派遣來北園外,便再沒有再找過她,而這次前來到底是想要做什麽呢?猜不透,看不明。

慕容宇明白事理的開口告辭:“張前輩,本王還有事情,就不打擾你們世孫了。”

張錦帛拱手,陳眉容欠身:“王爺請慢走。”

待慕容宇的身影消失在小院門外的道路遠處,張錦帛才收回視線看着陳眉容,猶豫了一下,慢悠悠的說道:“眉容可要聽我這個師爺講一個故事。”沒有管陳眉容是否答應,講了起來:“三十年前,江湖上出現了個陰霞山莊,此派行事陰毒擅使毒,那陰霞山莊的主子陰霞公子是一個世間罕見的用毒神人,他制作出了一種名為“蒙心”的毒藥。此毒藥能夠控制活人思想,中毒者即便是死了,屍身讓像是活着時一般能夠運用武功,為他所用,除非挖出中毒者的心髒。那陰霞公子是個有野心的人,利用此藥幾乎是控制了五國所有的江湖勢力。那些年多少讨伐反對他的江湖人都死在中毒的親友劍下。

多虧一位雪山少俠橫空出世,憑一己之力帶領尚未中毒的江湖正義之士,斬盡了中毒受控之人,雖說做法血腥,可确實以力挽狂瀾之勢拯救了江湖。本谷上輩谷主有幸參加最後殺入陰霞山莊的行動,在陰霞山莊人被清楚幹淨後,上輩谷主意外在煉制毒人的藥池中發現了一個年僅三歲的女孩,上輩谷主一時出了恻隐之心,将她帶回來藥谷。臨走前一把火燒毀了陰霞山莊。據說……陰霞公子留下了一本記載那種可怕毒藥的書冊,毒經。

之後那位雪山奇俠回到了雪山上,因為江湖中活下來的人敬佩他但更怕他,所以此人的事跡被定為了禁言,而陰霞山莊也變為了一個可怕的‘傳說’。你們這些小輩只知道江湖上曾經有過一場浩劫,卻不知道具體的事情了。”

張錦帛講到此處,陳眉容哪還有不明白的,柳師叔就是帶回來的三歲毒人,而毒經原來指的竟然是陰霞公子留下的,而非是柳師叔自己寫的。難怪不論是柳師叔還是前世的她,在用毒的手法暴露後,總是引來衆多江湖人的追殺。那麽也就是說,其實藥谷捉回柳師叔并關押,而是為了保護她。若真是如此,那她還要不要救柳師叔?救出了她又是否真的是幫她而不是害她?

不對!當年柳師叔年僅三歲又是被藥谷帶回來的,怎麽可能會藏有毒經?若說是當年上輩谷主偷偷帶回了毒經,可又怎麽會放任柳師叔學習毒經?就當柳師叔真的學了毒經,還用毒經上的毒藥擾亂婚禮毒殺了幾人,那麽暴露身份後,藥谷為了維護名聲也應該滅口,或者清理門戶的才對?為何會不殺反而将人捉回保護?到底有什麽不可見人的目的?!難不成是為了逼問出毒經內容。

可是這可能嗎?三年前柳師叔留下的毒經書冊嶄新,裏面有很多藥方處于試驗的初步階段,而且還沒有“蒙心”的配方。再加上,她可以肯定今生燒的這一本和前世她從師父(岳雲開)密室中偷取的毒經就是同一本。那麽也就是說,真正的陰霞公子寫的毒經已經不存在了。那麽柳師叔到底是為了什麽被留下性命還被關了起來呢?不論什麽原因,都不會是好事。

但無疑,前世密室裏的毒經今生是不會有了,此事決不能讓慕容宇知道。正所謂隔牆有耳,陳眉容相信想要利用她的慕容宇會留人在附近日夜監視自己,若說真正的毒經已經沒了,慕容宇就會悄然離開藥谷,不會再像前世一般将藥谷攪亂,偷走毒經。而救柳師叔最好是借着慕容宇逃出藥谷的混亂,當然若是将此事推到慕容宇頭上就更好了。

如此,與其躲避陰謀,不如将計就計。那麽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引導慕容宇往她想要的方向去思考,嘴角抿出了弧度:“若是如師爺所說,毒經為江湖衆人所忌憚所痛恨,那被認出是陰霞山莊遺禍的柳師叔,為何會保住性命被藥谷關押在寒潭?”

張錦帛緩了下神才說:“當初佩苑毒殺新娘的毒藥,只是并非‘蒙心’,而是與陰霞公子用過的一味見血封喉的毒藥相似,仔細查來有很大的區別。”

陳眉容又問:“柳師叔當時年僅三歲,能記得多少事情?而且……就我所知,上輩藥谷可是一位醉心醫術之人,當年上輩藥谷當真,除了柳師叔外,沒有找到其他的東西嗎?比如毒經。”

張錦帛神色劇變,叱喝道:“眉容休得的胡言!小心……小心被人知道。”說着像是想到了什麽愣了下,眼神如刀子一般看向:“據師爺多日觀察眉容你絕不只是來藥谷求學,師爺若是沒猜錯,你是為了救佩苑吧?”

陳眉容聞言遲疑了一下:“師爺是想要我救,還是阻止我救?”

張錦帛皺眉嘆了口氣:“師爺自然是希望你們這些小輩都是好的。只是佩苑那孩子太過偏激,雖不知出去後對佩苑和我兒是否是真的對,真的好。但這四年來,師爺真的不忍心看着他們那樣,佩苑那孩子也是可憐……”

陳眉容從他的話語中猜到了幾分事情的真相,可是具體的卻有些迷茫。想要在細想的時候,張錦帛卻忽然轉了話頭,嚴肅異常的問陳眉容:“你可能保證佩苑出谷後,絕不會因為一己之私屠害生靈嗎?”

陳眉容清冷的眼睛閃過猶豫,她實在無法替柳師叔做決定,望着張錦帛:“師叔的為人如何,師爺應該比我更清楚。畢竟師爺是看着柳師叔長大的。”

張錦帛皺眉不語,思考了很久,才自袖子中取出一串連在一起的青銅鑰匙和令牌,遞給陳眉容:“這令牌是進入寒潭牢獄的通行令牌。”

接了就将和張錦帛牽扯不清,不接又會讓暗處的人懷疑她是否還藏有其他更為厲害的法子救人。陳眉容遲疑了一下,為了示弱讓慕容宇看低自己,她伸手接住了仍帶着張錦帛體溫的令牌,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抓着令牌,看着張錦帛轉身漸漸遠去,張錦帛多次幫她,似乎真的是想要救出柳師叔,只是先前将她調到北園不理不問,不就是讓她自己想辦法救人嗎?可現在又為何直接将令牌給自己?!

陳眉容看着天空不知何時開始旋轉飄灑而落的雪花,微微眯了眼睛,地面漸漸被飄落的雪花覆蓋。不經意低頭間,一個塊透着溫和光澤的玉佩引起了她的注意,彎腰撿起,拎着線放到眼前。雙眸映着玉佩,雕刻着赤國皇室圖騰的羊脂玉佩随着風雪搖擺,這是慕容宇的玉佩,平日用複雜的手法挂在腰間,除了主人故意,絕不會遺失的“貴重”玉佩。感受着身上棉襖帶來的暖意,慕容宇以為自己是那本事超強的獵手,可他卻不知,利用與反利用是相互的,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35暗流湧動暖意露(倒V)

今日是陳眉容每月兩日的自由時間,陳眉容想了下還是準備像往常一般出谷去找夜揚,可就在谷口等人湊齊的離開的時候,碰到了專程尋她來的方倪,可方倪卻只站在她身前低着頭不說話。

眼看人到齊了,馬車就等她出發了,陳眉容忍不住詢問,方倪就用譴責委屈的目光看着她,在她的一再追問下,方倪紅着眼睛說:“慕容王爺一直往你那去,定然是喜歡你的。”,陳眉容說自己壓根就不喜歡慕容宇讓她放心,可方倪卻像是認準了一般:“慕容王爺那麽好的人,陳師妹你怎麽可能不喜歡,我知道你喜歡的,你只是怕傷害我不承認。我、我……我願意将他讓給陳師妹。”

陳眉容聞言雙眼閃出包含冷意的無奈,方倪以為誰都要愛上慕容宇嗎?可方倪不給他機會,說完扭頭就跑了。陳眉容本想追過去好好說說,可身後馬車裏的人着急去城裏催的急,她只好蹙眉上了馬車。

熱鬧的明城街道,兩旁的房梁上挂着串串冰溜,在陽光的照射下明亮剔透,陳眉容一下馬車,就在街頭賣紅豆餅的老婦人的熱情下,賣了十塊還冒着熱氣的紅豆餅,捧着手中沉甸甸的散發着甜香味的紅豆糕,帶着幾分無名的膽怯和激動,走進了夜揚現在工作的糧店,将街道上攤主們的聲聲嘈雜的叫賣聲抛在了身後。

一個上次見過夜揚送陳眉容棉襖的小夥計笑嘻嘻的走了過來:“夜揚家主子,你來找你家夜揚啊?他在後倉搬貨呢!你家夜揚可厲害了,一手能拎起四袋大米。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力氣像他那麽大的。”

原來夜揚跟其他人也說……自己是他的主子。陳眉容手指微微用力抓緊了懷抱中的紙包着的紅豆糕,露出了疏離的笑:“這位小哥,我能進去找他嗎?”

小夥計連忙點頭,指指通向後院的小門:“夜揚家主子從哪進去就能看到他了。”看着陳眉容點頭走進小門後,吧嗒吧嗒嘴壓低聲音,跟旁邊的掌櫃的說:“夜揚家主子竟然來看夜揚,上次我還看夜揚給她買棉襖,你說她是不是家道中落尋不到支柱才賴住夜揚的?只是我瞧她長得不錯,不知道以後若是被有錢的公子哥看上了,會不會抛棄夜揚,畢竟他……嘿嘿,掌櫃你懂的!”

掌櫃的斜了他一眼:“抱住蒙塵還是寶珠。”

小夥計揉揉鼻子,越來越不懂自家掌櫃的話了,轉身看到有人走入糧店內,堆起笑容迎了上去:“我家店裏貨品齊全,大娘您盡管随意看。”

不大的後院被房屋的陰影遮掩,停着幾輛裝着糧食的牛車,只有兩個夥計跟夜揚在搬運,夜揚一個人雙手各拎着四只麻袋,在牛車和倉庫之間進進出出。陳眉容步入後院倉庫內陳年累積的怪異味道撲面而來,捂了下鼻子擡眼就看到夜揚單手輕松的拎起麻袋轉身準備走向倉庫,擡起的腳又落回了原地,還是不打擾夜揚了,眼睛尋了個空地準備過去站着,等夜揚幹完活。

只是她剛看向他處的時候,夜揚便像是後背長了眼睛一般,猛然回頭,冰冷無波的藍色眼眸在映出陳眉容身影的瞬間,泛出了情感,是主人!眼睛裏充滿了專注柔和以及一絲不正常的緊張:“主人,你來了。”手中麻袋差點脫手落地,被他利落的再次抓回手中,有些徘徊的站在原地,雖然很想迎到陳眉容跟前,但手裏的活也不好停下。

經歷了小夥計的話,陳眉容此時再聽夜揚叫自己主人時,竟沒有了因為略顯疏離的稱呼而不舒服的感覺,甚至還生出了幾分“沒有叫自己妹妹”的慶幸感,可明明妹妹比起主人或前世的“主子”更為親密,對于想要夜揚一直在身邊的她應該要好上一些才對,回以夜揚柔和一笑:“你先忙,我到一旁等你。”

夜揚沉穩的點頭,轉身的時候腦海裏還停留着陳眉容捧着紙包微笑的模樣,眼神泛出笑意,若是沒看錯主人穿的是他送的衣服,嘴角抿出了開心的微微弧度。将四袋子大米分別扔到雙肩,在幾名車夫看好戲的眼神中,運起輕功以每次八袋大米的極快速度将大米盡數搬回倉庫,整個過程只不過一盞茶(四五分鐘)的時間,惹得兩名夥計們驚詫的長大了嘴巴,半天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等他們找到自己聲音準備,準備對有着一身本事的夜揚,說上兩句讨好的話的時候,夜揚已經一步步走到了陳眉容身前,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主人,等急了吧?”

夜揚高大的身材将陳眉容整個罩在了其中,沒有給她帶來一絲壓迫感,還生出了幾分依賴,邊走便将懷裏的紅豆餅遞給夜揚。“你的速度很快,所以也沒有讓我等多長時間。”淡淡瞥了眼好奇的往這邊張望的兩個夥計,“我們去你的房間再說吧。”

夜揚接着溫熱的紙包,這是……主人專門給他帶的嗎?陳眉容低頭拿出袖子中的手絹,錯過了夜揚接到帶着溫熱紙包時眼睛裏一閃而出的驚喜。等陳眉容再擡頭看到的就是,夜揚像是捧着什麽寶貝一般捧着那包陳眉容順手買的紅豆餅,雙眉有些意外的微擡:“原來你很喜歡吃紅豆餅。”沒想到夜揚喜歡吃甜食,雖然驚訝卻記在了心裏,舉起手絹替夜揚擦了擦扛麻袋時弄上的髒污。

夜揚眼神錯愕的退了半步:“還是不要髒了主人的手絹,我一會洗洗就好。”可陳眉容卻很是堅持的用手絹抹上了他臉上的髒污,有些尴尬的避開陳眉容的手,看向別處:“還是我自己來吧。”

陳眉容望着夜揚閃避的舉動,愣了下,收回手,她的舉動似乎……真的有些過于親密了,眉頭微蹙,下順勢将手絹給了夜揚:“那就自己來吧。”

夜揚的住處就在糧店後院內,走了兩步二人進了房間。看着房門關合,夥計們眼神暧昧且暧昧的衆說紛纭的議論了一起。

小小的房間只能擺下一張床一個櫃子。幾束不足以照亮室內的陽光射入窗內,房內有些昏暗,還有一股子發黴的味道,陳眉容進門的時候下意思的掃過夜揚剛剛拿手絹、現在空蕩蕩的手,是用完順手扔了吧,眼中閃出不悅,不動聲色的坐到床邊上,只是目光變作了對待其他人一般的清冷,處于對夜揚的關切還是出聲道:“天好的時候,将被褥拿出去晾曬一下。将手伸出來,我給你把把脈。”

主人是嫌棄這裏的味道難聞嗎?夜揚害怕自己身上的汗味熏到主人,坐到陳眉容旁邊一手臂遠處:“天好的時候,我一定晾曬。”

夜揚撸起袖子伸出的手腕恰好能讓陳眉容抓住把脈,忽然他耳朵微動,雙眼閃出警惕渾身肌肉緊繃瞥向房頂。陳眉容伸手明白夜揚是發覺監視自己的人了,用手指搭到了他的手腕上,用了些力氣壓制住想要攻擊的夜揚,沖着夜揚小幅度的搖了搖頭。夜揚領會了她的意思,收回了外露的殺意,只是心裏的警惕不減反加,眉宇間泛起了濃重的戾氣,到底是什麽人在跟着主人。

明城的冬日還是很冷的,房頂上客不僅僅是一層瓦片可有圓木和稻草墊底,所以陳眉容知道若是人在房頂是看不到房內人的,頂多能聽到她們對話,那她就說些想讓對方知道的“秘密”好了,像是往常一般平靜的說道:“最近可有按時喝藥,真氣在體內筋脈流動的時候,可還會産生滞待感?”因為關心出自真意,語調柔軟了幾分,聽着有些讓人動人。

微冷的手指激得夜揚心裏泛起一陣奇異的暖流:“主人,我有按照你……的吩咐配合喝藥修習內力,兩個時辰不多不少。主人的治療很管用,真氣與身體已經融會貫通。”溫柔似水的藍色眼睛下意識的看向陳眉容,視線在碰觸到陳眉容冷冰冰的眼睛時,像是被凍結了一般呆滞了一下,眼眸慢慢沉澱恢複成了略顯暗淡的沉穩無波。

幾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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