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她說完雙唇抿得緊緊的,眉眼也壓得低,就這麽目光幽幽的看着他,興師問罪。
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
秦瑛語塞,他能說自己見她和蕭玉信親親密密就眼紅所以生氣了嗎?必然不能,當下也只有吃下被陶滿滿控訴見死不救的悶虧,“我、我就是、路過...”
“呵。”陶滿滿原封不動的回以他秦氏嘲諷。
秦瑛兩耳發赤,面上挂不住,張手蓋住她的臉不讓她看自己,而後撇頭梗着脖子硬邦邦的道歉,“我錯了,對不住。”
“這還差不多。”陶滿滿拉下他的手,放在自己手裏比了比,五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似玉雕的一般,可真好看呀!
沉迷男/色半晌,她才驚覺道:“不對!既然都定下了婚期,那我還能脫身嗎!”
“怕什麽,跳梁小醜。”秦瑛不以為意道。
因着明氏在曲江池出了醜,景陽侯臊得慌,他的态度也就變得十分強硬。蕭玉信前去提親,他都未讓明氏出面,而是讓柳夫人作陪,甚至還讓其全權操辦陶滿滿的婚事。
陶滿滿了解了細枝末節,很是無語,“他們是不是有那個大病?”事關自己的生死,她很謹慎的,往秦瑛身邊挨了挨,企盼道,“你有什麽辦法呀?給我說說呗,我還是害怕。”
“在你心裏我很厲害是嗎?”秦瑛揚着眉梢問她。
“對呀,”陶滿滿捧着臉拍馬屁,“無所不能,秦瑜、蕭玉信都比不上你一根指頭。”
“那不就對了,”他語氣閑閑的,一本正經的胡扯,“我可以借此機會鏟除政敵,采用的法子定然也是血腥非常,你聽了會噩夢。”
陶滿滿聞言,心底一咯噔,瞪圓了眼不置信道:“蕭玉信會死?”
“那秦瑜呢?我都不知道他現在還會不會想害我。”
書裏寫陶聞溪自尊心很強,她在嫁給蕭玉信以後,因為不讨齊氏歡心,數次萌生和離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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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下她被齊氏斥為寡廉鮮恥的下作之人,還鬧得人盡皆知,但凡顧及點臉面,她也該對蕭玉信望而卻步了吧?
既如此,秦瑜定會趁虛而入,柔情似水的感化了陶聞溪。兩人感情升溫,雙雙将蕭玉信抛至腦後,那麽秦瑜還會想起陶滿滿這個攔路石嗎?
秦瑛睨她一眼,“我的政敵,包括但不限于蕭玉信和秦瑜。”言下之意,蕭玉信遭殃,秦瑜也讨不着好。
況且就她這小破膽兒,僅是半道偷聽到秦瑜有暗害之意就被吓得夢魇高熱,若是知曉對方現下打定了主意要取她性命,人還不得昏厥過去?
還是讓她無知無覺的避開一切才好。
“可我還是想知道你的計劃,我不怕血腥!”陶滿滿锲而不舍得很。
秦瑛沒好氣的抓着她的手握住一根小勺子,“好好吃你的點心。”
陶滿滿鼓着臉,倔強着一動不動。
“你吃準了我不會拿你怎樣是吧?”秦瑛罵罵咧咧的從邊櫃中取出一張紙,上面繪着人物小像,然後遞給她,“宋崤的畫像。”
“嗯?”陶滿滿一臉詫異的接過,然後湊去燈臺旁細看。
呼,總算引走了她的注意力。
宋崤的小像是荀弋飛書傳回的,已經到了三日。
誠如宋清彥所言,陶滿滿與他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相貌。宋崤男生女相,因着一身淩厲的殺伐之氣才教人忽略了他的五官,而懾于其威嚴之下。
畫像上的宋崤立于一棵梨樹下,枝上青果累累,他負手擡頭望天,目光悠遠,似在思念遠方的游子,又似在懷念長眠已久的佳人。
“我、我看不出來...”陶滿滿有些結巴,還有些緊張,求助的看向秦瑛。
“無妨,”秦瑛道,“我今日去見了那罪婦。”
“據交代,她在樹林子撿到你時,你被裝在蜀錦繡芙蓉的襁褓裏,身邊有一塊打着如意結的金鑲玉彌勒佛,還有首飾若幹。事後她去變賣財物,尋人打聽後知曉那些物件皆為蜀地工藝,種種巧合,其實已經足夠證明你就是宋崤的女兒。”
“我私以為金鑲玉彌勒佛是宋夫人生前的信物,只是不知其具體模樣,否則可以教宋清彥判定一二。”
“那能追回來嗎?畢竟都流落民間十餘載了。”陶滿滿輕聲問。
“不難,馬氏見彌勒佛貴重,便視為傳家寶由其子佩戴。只是眼下她的丈夫兒子為避禍逃得不知所蹤,還得費些時日尋找。”
陶滿滿輕呼一口氣,也說不上自己現在的心情,就是歡喜有之,忐忑有之,麻麻亂亂的,難以平複。
身世幾經變故,又是少不知事的小女孩,心緒湧動實屬尋常,秦瑛也就未再開口,而是等她自己默默緩解。
路過景陽侯府,陶滿滿沒下車,因着她還有課業未完成,私心裏想偷個懶,于是厚着臉皮跟去秦瑛府上。
盛夏燠熱,時辰也不早了。
宋清彥竟還氣定神閑的在王府門房處等着,不曾挪步。
秦瑛先下車,見人便道:“宋編修愈發膽大妄為,連本王的行蹤都敢探聽。”
宋清彥拱手,“非常時期,非常對待,郡王寬宏大量,想來不會與我計較這些微末小事。”
他嘴上這麽說着,心下卻道自己若不積極些,難道還能盼你這目中無人的小子主動帶他去見馬氏?只怕得等到天荒地老去!
秦瑛哼了聲,轉身伸手将随後步出車廂的陶滿滿攔腰抱下車,放在地上。
陶滿滿整了整衣裳,迎上宋清彥愕然的臉,甜甜的喊了聲,“宋哥哥。”眼下讓她直接喚“哥哥”,總覺得有些別扭,不若帶上姓氏,這樣既不生疏,還顯親昵。
自己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滿滿?”她的轉變喜人,宋清彥能不解其意?他瞬間動容不已,一向冷然示人的眼中湧起淚意,幾乎要潸然而下。
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他背身過去,以袖掩面整理好情緒才與陶滿滿道:“你都知道了?”
“嗯。”陶滿滿點頭。
不知何時,她黑黝黝的眸子裏也轉悠着淚花,先時在車上那些羞澀與腼腆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秦瑛都與我說了,想來是差不離的。”
她說着上前幾步,擡了擡手臂,小小聲道:“哥哥,我可以抱一下你嗎?”
小姑娘心思單純,宋清彥是親人,還為了妹妹尋遍五湖四海,不見前路和歸途,若是陶知予在,定然也會感動得泣淚漣漣吧!
陶滿滿目光閃閃,清明坦蕩,宋清彥失笑不語,率先張開臂膀迎接她。
她欣喜不已,立時就如幼鳥一般撲騰着上前,可她明顯忘了自己身邊還有個大魔王在虎視眈眈。
擁抱自然不成的,秦瑛面沉如水,一把揪住陶滿滿的後領子,“寫了課業就趕緊回去!”
說完,拖着人大步往裏走,将宋清彥落在身後哭笑不得。
王府管家将晚膳布在胧月閣。
胧月閣建在王府後院的湖心之中,四面環水,有月光相照,則呈煙波浩渺的景象。
有侍女搖着水扇,陶滿滿貪涼,一溜煙兒縮去旁邊坐下。
她胡亂吃了幾口菜,便打開書袋将課業拿出來,還揮着小手招呼秦瑛,“老師讓寫詩描繪夏景,我想不出來了。”
秦瑛腰背挺直的跪坐在矮幾前,姿态優雅,不緊不慢的用着膳。他心裏有股莫名氣,也就對陶滿滿的話充耳不聞。
他老神在在的模樣,惱得陶滿滿坐去他身邊,沖着人耳朵大聲道:“你聽不見嗎嗎嗎???”
平日裏在外拽得鼻孔朝天的清河郡王,私下裏與妹妹相處竟是這般幼稚。
宋清彥看在眼裏,主動問陶滿滿道:“滿滿,我幫你。”
有哥哥撐腰哦!
陶滿滿得意得睨了秦瑛一眼,然後将手裏的本子給宋清彥,“哥哥,老師的要求是以夏景為題,寫一首七絕。”
她絮絮叨叨的抱怨,“寫詩作賦于治理國家的用處不大啊,為什麽上至科舉,下至國子監小小的考試都要考詩詞啊!太難了,我學不會!”
宋清彥徐徐道:“本朝太宗皇帝好詩文書法,時常責斥臣子的奏章行文狗屁不通,更遑論美感,如此才在進士一科中加入詩賦,以勉勵天下學子修身養性。”
“掌握四書五經就已經很難了啊,”陶滿滿拿額頭撞了幾下桌子,“若是天生缺乏審美的人豈不是很吃虧?”
她說着,見宋清彥信手就要落筆,着急忙慌的阻止,“不要直接寫!哥哥你寫的供我參考就可以,若是直接抄,老師肯定要罰我的。”
宋清彥在長安的名氣響亮得很,那些坊間流傳的好些詩詞都是他的游戲之作,尤其是國子監的老師,還拿他當偶像似的,半句不離。
陶滿滿覺得,自己直接拿他的詩作交上去,那就是在挑釁老師的威嚴!
“我知道。”
宋清彥輕笑道,轉而寫在侍女備下的空白紙張上。
不愧是少年英才啊!文思泉湧!
陶滿滿兀自感嘆了會兒,然後挪身去秦瑛旁邊,低聲寬慰,“哎呀,你別生氣呀,上次我拿你的詩去充數都險些露餡兒呢,這回換個風格試試。”
秦瑛嗤聲,“年中考核你也這麽混?”
陶滿滿一板一眼的,“我都打聽好了,此次詩詞文賦考的是賞析,不會強行要求寫作過關的。”
“看來我小瞧你了,”秦瑛戳她的額頭,“小腦瓜還挺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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