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食欲
“怎麽了?誰給你點外賣了嗎?”徐寒池似乎意識到不對勁,追問道。
“我、我不知道,我剛才收到外賣,我以為是你給我點的。”
“除了我,還有人知道你的地址嗎?”
“我沒有跟別人……”
說到一半,宋佳寶突然頓住了,有一個人知道他的地址……
宋佳寶匆匆跑出去,這顯然是一個無用功,走廊空無一人,那個人是怎麽知道他喜歡吃什麽,又怎麽知道他沒有吃晚飯的?那個人一直在監視着他?他怎麽做到的?他在哪裏?他現在也在盯着他嗎?
“佳寶,想起什麽了嗎?”徐寒池的聲音把宋佳寶的思緒拉了回來。
宋佳寶打起精神盡量用輕松的語氣回應道:“我想到有可能是誰了,我待會兒打個電話問一下他。”
“是誰?”
宋佳寶被問得愣住了,腦子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什麽合适的借口。
徐寒池的聲音沉了下來:“我過去找你。”
“不用,真的沒事,明天還要上班呢。”
“你到底在害怕什麽?”
“我……”
“你自己真的可以處理這件事嗎?”
宋佳寶咬了咬牙,“可以。”
“你需要多久?”
“一個月……”
徐寒池沒有說話,呼吸聲順着擴音器,清晰地映入宋佳寶的耳中,一下、一下,像棒槌敲打着鼓,發出的沉悶的響聲。
宋佳寶最忍受不了徐寒池這種沉默的壓迫感,他幾乎能想象到徐寒池此刻如果在他的面前,會用怎麽冷漠而銳利的眼神盯着他,直到他低頭。
他幹咽了一下發澀的喉嚨,妥協道:“半個月……我可以處理好這件事的。”
徐寒池果斷地道:“最多一周,佳寶,你知道任何事情拖下去不解決只會變得更糟。”
“我知道……”
“那份外賣不要吃,說不定有什麽問題,我重新給你點一份。”
宋佳寶想說自己點就好,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今天他已經拒絕徐寒池太多次。
“好……”
半個小時後,新的外賣送到,是同一家韓餐店,連點的東西都大同小異,足以可見,那個在暗中的人究竟有多麽了解他,和與他相處了十年的徐寒池都不相上下。
宋佳寶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東西,丢垃圾的時候,突然想起今早那份同樣被他丢掉的早餐,以及那張附帶的紙條,一整天他都沒有找到時間打開,現在正好可以看看。
他找到那個人留下的紙條,只見上面龍飛鳳舞寫着幾行字:
I have loved to the point of madness.
That which is called madness.
That which to me is the only sensible way to love.
宋佳寶的英語還算過得去,能看懂這段話的意思:我的愛已近瘋狂,人們所謂的瘋狂,在我看來,是愛的唯一方法。
霎時間一股惡寒湧上來,耳朵似乎再度刺痛起來。
宋佳寶很想把這張紙條撕了,但撕到一半又生生忍了下來。
從紙條上的內容來看,那人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他的,只有留着這些東西,才有可能把他揪出來。
宋佳寶随手将紙條放進茶幾抽屜裏,腦子裏卻倏地閃過一道靈光。
他急匆匆跑進洗漱間,将洗手臺翻了一遍,甚至蹲在地上把角角落落都看了一遍,沒有,他早上摘下來的耳釘,消失了……
東西不會平白無故消失,那個人今天一定進過他的房間。
面粉是被對門蹭掉的,而那個人,應該是在這之後才進來的。
他進來難道就只是為了拿走一個耳釘嗎?
宋佳寶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又将房間仔細找了一遍,确實沒有發現任何有人動過的痕跡。
是那人真的沒有做什麽?還是只是因為他自己沒有發現?他到底遺漏了什麽?
直到夜晚降臨,宋佳寶也沒清楚這件事,他困了,但他不敢關燈睡覺,捧着手機幹坐在沙發上,一刻不敢停地盯着門,但凡有任何的響動,他第一時間就能發現。
最近這段時間宋佳寶已經習慣了熬夜,但還是很疲憊,午夜一過,眼皮就變得沉重起來,他可以肯定,只要他稍微放松一點精神,就會立馬睡過去。
宋佳寶艱難地保持着清醒,突然手機「嗡」地震動起來——
“啊——”宋佳寶如同一只驚弓之鳥,身體猛地彈起縮到了沙發角落,掏出提前藏好的匕首戰戰兢兢地舉在胸前。
門靜悄悄的,鎖眼也一動不動。
盯得眼睛有些酸澀了,宋佳寶才終于确定只是虛驚一場,慢慢放下手裏的匕首。
剛才只是手機震動了,好像是誰給他發了消息。
這麽晚了,會是誰發來的消息?
宋佳寶緩緩呼了口氣,拿起手機,幾行字印入眼簾,瞬間,他臉上的血色盡失——
“為什麽扔掉我給你買的晚飯,明明都是你愛吃的東西,不是嗎?”
“我送你的禮物,不喜歡嗎?”
“佳寶,我很傷心。”
我很傷心……
不知道為何,看到這四個字,宋佳寶渾身都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他好像能看見,有一雙眼睛正緊緊盯着他,充滿扭曲的可怕的瘋狂的欲望,一刻不停地,盯着他。
他在哪裏?
那個人在哪裏盯着他?
宋佳寶顧不得身上的疼痛,連滾帶爬地從沙發上跳下來,拉開窗簾往外看。
什麽也沒有。
已經深夜了,但城市并沒有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五顏六色的霓虹燈讓這個城市變成了另一種意義上的白天。
他沒有心情欣賞這種炫目的美麗,跌跌撞撞地跑到廚房的窗戶向外看,沒有,卧室的窗戶也沒有,衛生間的窗戶也沒有。
那個人到底在哪裏窺探着他?
宋佳寶扶着脹痛的頭腦走出衛生間,目光從門上掃過,突然頓住。
那一刻,他整個腦子都被一個想法占據了——門外,那個人會不會站在門外?
宋佳寶撿起沙發上的匕首,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距離門越近,他的心跳越來越激烈,像是要從胸腔裏面蹦出來了,仿佛心髒變成了鼓槌,而耳膜變成了一面皮鼓,砰、砰、砰,每一下,砸在他敏感的神經上。
握上門把手的瞬間,他明顯感覺到掌心的汗濕使得合金的觸感變得滑膩。
宋佳寶猛地拉開門,什麽都沒看清楚,也無意去看清楚,舉起刀便狠狠刺下去。
下一秒。手腕傳來一陣刺疼,宋佳寶驚愕地擡起頭,走廊中背光站着的高大身影印入眼簾,渾身血液剎那間湧入大腦,轟然炸開。
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最開始,只是偶爾感受到被人注視,但僅此而已,不會讓他覺得如芒刺背,所以他沒有放在心上。
從昨天晚上開始,一切都變了。
那道目光變得炙熱、如影随形,讓他坐立不安,喪失理智。
他到底是誰?
他是怎麽進入小區的?
他這樣大搖大擺地暴露在監控下,不怕他報警嗎?
他……是不是知道他絕對不會報警?
各種想法潮水一般沖進大腦,宋佳寶眼前發黑,差點倒下,但一雙滾燙的手攬住了他的腰,他恍惚聞到一股極熟悉的香味,只差一點、只差一點他就能想起來在哪裏聞過……
究竟是什麽香水?
為什麽這麽熟悉,他卻始終想不起來?
他分明在哪裏聞到過……
想不起來,他真的想不起來……
那人把他半拖半抱着弄進了卧室,扔在床上。
床墊偏硬,宋佳寶被摔得七暈八素,本來就不清醒的腦子更加反應不過來,只暈暈乎乎中看見那人細長的手指勾住領結,用力向下一扯,竟然帶着某種優雅的力量感。
手上抓着領帶,那人單腿跪坐在床邊,與優雅的氣質相反,他抓過宋佳寶的手腕,用領帶綁在了床頭。
不知道那人是怎麽綁的,宋佳寶越掙紮,越是覺得手腕上的領帶緊了幾分。
他開始輕輕撫摸宋佳寶的側臉,将因為汗濕而貼在臉上的頭發一點點撸到了腦後。
“佳寶,你今天讓我很傷心。”他的手指最後停在宋佳寶耳垂的部分,輕輕揉撚着,似乎随手都會狠狠按下去。
宋佳寶的耳垂昨晚被生生刺穿,今早為了把耳釘取下來,又加重了傷口。
盡管下午随便上了一點藥,但若是被人狠狠按上一下,絕對會疼得不輕。
宋佳寶驚恐地看着他,依舊帶着鴨舌帽與口罩,卧室的燈沒有開,客廳的燈光從門框透進來,但他背着光,宋佳寶看不清楚他的眼睛。
“不說點什麽嗎?佳寶?”他道。
宋佳寶的聲音不自覺地顫抖:“你、你是誰?”
他自顧自繼續道:“我為什麽這麽傷心呢?佳寶?”
宋佳寶不得不順着他的話問下去:“為……什麽?”
他拿出一枚耳釘,長度只有指節大小的黑色人形耳釘,他卻能夾在指尖把玩,仿若什麽指尖舞蹈的精靈,靈活而優雅。
“為什麽要摘下來?不好看嗎?”
“因為……”很詭異。
耳釘的形狀太詭異了,像是在火中尖叫的人,看到耳釘,宋佳寶的腦中就會出現那樣的畫面。
“嗯?”他的手指稍稍用力按了一下,耳垂立馬傳來尖銳的疼痛。
似乎非要得到宋佳寶的答案不可。
宋佳寶大口喘着氣,忍着眼淚回道:“因為……很詭異。”
“啊?不喜歡嗎?你變了很多呢,佳寶。”
他變了很多?這個人早就認識他了?
男人停止了轉動耳釘的手,俯身将耳釘抵在宋佳寶的耳垂上。
“不、不要……”已經結痂的傷口被重新刺開,可想而知那是怎樣一種折磨,宋佳寶害怕地搖頭。
男人充耳不聞,扶住宋佳寶的腦袋,緩緩将銀針推了進去,“佳寶,好好戴着,很适合你。”
血痂堵住的傷口被捅開,比昨天晚上硬生生刺穿還疼。
宋佳寶被疼得大腦一片空白,除了喘氣,已經給不出半點反應。
男人暫時放過了他的耳朵,手來到了腰腹的位置,掀開衣擺,輕點在胃的部位。
“你扔掉了我為你準備的早餐,”他倏地輕嘆一聲,“啊、還有晚餐。”
夜晚的空氣很涼,衣服被掀開那一刻,宋佳寶的雞皮疙瘩就冒了出來。
更可怕的是,當男人的手指落在腹部時,又燙又癢,宋佳寶渙散的精神像是被硬生生揉捏在一起,他忍不住繃緊了皮膚,倒寧願希望這人狠狠按下去好了,不要這麽慢慢地折磨他。
“我很傷心啊佳寶,你要怎麽樣做,讓我不傷心呢?”
宋佳寶顫抖着回答:“你想、讓我怎麽做?”
男人輕輕将他的衣服拉了下去,蓋住顫抖的腰身,而後拖住了他的後頸。
宋佳寶可以預想到他要做什麽,在他摘掉口罩俯身壓下那一刻猛地轉過頭,男人只親在了他的側臉。
但他一點也不在意,咬住了耳朵輕輕厮/磨,耳釘的存在顯得格外突兀,而且持續帶來尖銳的疼痛。
“不要……好疼、求你,放過我吧。”宋佳寶忍不住哭泣道。
“不要哭……”
男人松開他的耳朵,托在後頸的手微微用力,把宋佳寶的頭掰正,宋佳寶再怎麽努力,也只能微微偏頭,那人順着他的側臉找到嘴唇。
剛開始只是淺嘗即止的探索,但随着耐心漸漸消失,他的動作開始變得兇狠起來。
宋佳寶感受不到絲毫接吻的親昵與浪漫,只有惡心,胃裏翻江倒海着。
如果他不是躺着的姿勢,如果他是坐着的,他一定可以吐這人一身。
這樣的酷刑不知持續了多久,宋佳寶的口腔已經麻木了,只能在間隙中呼吸到一點參雜着香水味的新鮮空氣,缺少空氣而變低的氣壓擠得他的肺乃至整個胸膛都酸酸麻麻地疼。
男人一松開他,他立馬側過頭大口大口呼吸起來。
不等休息片刻,那人開始親吻他的脖頸,會用利齒扣住他的喉結或者動脈,像是在傾聽血液流動的旋律。
宋佳寶想,比起愛/欲,也許這人更加對他抱有食欲,他能感受到暗/湧的想要一口一口将他吞下的陰暗想法。
作者有話說:
注1:
I have loved to the point of madness,That which is called madness。
That which to me is the only sensible way to love。
——Francoise Sag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