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慣用手 ◇
徐寒池并不是跟着宋佳寶回來的, 只是他能猜到,宋佳寶一定是回家了。
他也開車回到了C市,在宋家附近的地面停車場等了一中午, 終于等到宋佳寶出來, 不過身邊跟着一個秦飛鶴。
秦飛鶴變了很多,不是單指外貌上的,而是一種由內到外的徹底的變化。
徐寒池和秦飛鶴也只有一面之緣,也就是初遇宋佳寶那天, 宋佳寶聽說秦飛鶴被堵在小巷,急匆匆跑了, 徐寒池其實也跟在了後面。
那時候的秦飛鶴不僅是身材上的瘦弱, 心理也是如此,被宋佳寶護在身後時,徐寒池從他眼中看到了沉重絕望的無力感。
不像現在, 他眼中都是精于算計的自信與沉斂。
從這一刻開始, 徐寒池就知道這件事大概不會那麽簡單地結束了。
宋佳寶全然不知道徐寒池曾出現在他的身後, 一份涼面只潦草吃了一半就停下了筷子,秦飛鶴倒是毫不介意地吃完了剩下的部分,宋佳寶懶得阻止他, 滿腦子都是唐天和姜語合告訴他的話。
無論如何, 他都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全心全意相信徐寒池了。
吃完涼面,宋佳寶和秦飛鶴又去新開的世茂廣場逛了一圈,快五點過才回了家。
秦玫已經在廚房做飯, 聽到他們回來,伸長了脖子問了兩句秦飛鶴逛得怎麽樣, 又叮囑宋佳寶想一想明天帶着秦飛鶴去哪裏玩兒。
宋佳寶放假回來是休息的, 又不是來給秦飛鶴當導游, 正想拒絕,秦玫很了解他,根本不給他時間,立馬轉移了話題:“對了,剛才有一個你的快遞,我給你放桌上了。”
宋佳寶不記得自己最近有買過什麽東西,更別提還是寄到這邊來的了。
一個不好的想法出現在他的腦中,他也顧不得再跟秦玫争論什麽了,三步并作兩步走到沙發邊,拿起茶幾上的快遞箱子。
看清寄件人信息的一瞬間,宋佳寶的心都涼了下來。
竟然是李開朗。
李開朗對他掌握了多少信息了如指掌,已經不再打算隐藏李開朗這個身份了,寄件地址是偏遠的臨市,毫無疑問,是一個假地址。
宋佳寶手腳僵硬地抱着快遞回了卧室,拆開快遞,最上面是一朵頂部被墨水染黑的白玫瑰,修剪掉了枝葉,給人一種詭異而黑暗的美感。
讓宋佳寶聯想到了耳朵上的黑色耳釘。
宋佳寶拿出玫瑰,下面還有一疊照片,照片上的人無一例外都是他,身上的衣服從笨拙的羽絨服到輕便的襯衫,時間長度跨越了一年四季,地點從公司到家中,甚至有極為隐私的L照。
李開朗監視他的時間,遠超過他之前的猜測。
這個想法讓宋佳寶的臉色發白,手不住地顫抖着,一疊照片而已,他卻覺得有千斤重,連将其扔出去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宋佳寶不斷詢問自己,這個快遞是什麽意思?李開朗怎麽知道他回家了,又是怎麽知道他家在哪裏?
不對。
宋佳寶突然想到,不是李開朗怎麽知道他回家了,而是……對方早就猜到了他會在今天回家,提前寄出了快遞,所以他才能在今天收到。
回家所帶來的舒适與安全感瞬間消失殆盡,宋佳寶只覺得身上一下冷到了極致。
不管他在哪裏,都沒辦法逃離李開朗。
李開朗現在在哪裏,還在一刻不停地盯着他,欣賞他臉上慌亂絕望的表情嗎?
“哥,你還好嗎?”
秦飛鶴突然敲響了門,問宋佳寶。
宋佳寶猛地回過神,慌忙把所有東西塞回快遞箱子,推到了床底。
“什麽事?”宋佳寶回道。
“快遞有什麽問題嗎?”
“沒問題。”
“快吃晚飯了。”
“我馬上出來。”
吃完飯的時候宋佳寶一直心不在焉,索性秦玫的注意力也大都在秦飛鶴那邊,都是在找着話題跟秦飛鶴聊天。
秦飛鶴的話大多簡短,語氣也很禮貌,但是聽多了難免給人一種疏離的錯覺。
秦玫看着這兩兄弟,也忍不住在心裏嘆氣,以前兩人關系多好,可惜她那個妹妹……
想到這裏,秦玫回憶起上午跟秦蓮打那個電話,問秦飛鶴道:“小鶴,我上午給你媽打了個電話,怎麽她好像不知道你回來的事情?”
秦飛鶴的手頓了頓,将夾起來的菜放在盤子中,才道:“我沒有告訴她。”
“這麽多年,她的性子還是一點沒變?”
“嗯。”秦飛鶴淡淡地回答。
秦玫眼中露出幾分抱歉,“你也別怨她,她性子本來就要強,加上當年那件事,她看事情是有點偏激了。”
這些話不自覺中把宋佳寶的注意力也吸引了過去,想起秦蓮,宋佳寶心道,那已經不叫偏激了,叫做偏執或者瘋狂更合适。
宋佳寶一個局外人都無法理解秦蓮,更何況秦飛鶴這個「受害者」了,他沒回答秦玫的話,顯然還是怨秦蓮的意思。
這倒是有一點出乎宋佳寶的意料了,在宋佳寶的記憶中,秦飛鶴對于秦蓮的感情應該是極其複雜的,他當初那麽抑郁,根本不是因為秦蓮變态的掌控,而是他覺得自己無法達到秦蓮的要求的自我厭棄。
與其說是怨秦蓮,他更像是在怨自己。
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才讓他産生了這種轉變?
宋佳寶正想着,門鈴突然響了起來,他和秦飛鶴幾乎是同步地僵直了背,只有秦玫還在狀況外,笑呵呵地站起來道:“我去看看是誰。”
“我去。”
“我去吧。”
下一秒,宋佳寶和秦飛鶴幾乎是同時開口道。
宋佳寶詫異地看了一眼秦飛鶴,注意到秦飛鶴的表情和平時有點不一樣,而秦飛鶴也在看着他,似乎在揣摩他為什麽想要去開門。
宋佳寶當然是要去開門的,下午才收到了李開朗的包裹,他下意識覺得這道門鈴聲還是會和李開朗有關。
“我去。”宋佳寶又說了一遍,直接走向了門邊。
秦飛鶴坐在原位,視線卻一直追随着宋佳寶。
宋佳寶只将門拉開了一條縫,預防任何意外情況,不想外面竟然是一張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臉。
“小、姨?”
門外的人正是剛才飯桌上被讨論的秦蓮,她也變了很多,臉上的肉很少,看起來更加棱角分明,尤其一雙微微凹陷的眼,給人一種極其銳利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宋佳寶的錯覺,他感覺秦蓮看他的眼神,充滿了厭惡。
“秦飛鶴呢?”秦蓮冷冷地問道。
宋佳寶還沒回答,聽到他叫人的秦玫已經走了過來,徹底将門拉開,“佳寶,怎麽一點事都不懂,看到小姨來了,還不把人請進來坐一坐。”
秦蓮不領情,看着飯桌邊的秦飛鶴道:“讓秦飛鶴跟我走。”
“難得見一面,又是大過節的,孩子飯都還沒吃完,急什麽?”說着,秦玫要去拉秦蓮的手,“你也趕緊進來坐,再吃點。”
秦蓮沒有甩開秦玫的手,但也沒有進門,又說了一遍:“秦飛鶴,跟我走。”
現在的氣氛很顯然不對勁,宋佳寶也回頭看向秦飛鶴,發現秦飛鶴還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勢,對秦蓮的話可謂充耳不聞。
秦蓮眉心微擰,踩着高跟鞋幾步走到秦飛鶴的身邊,抓住他的手肘,“我跟你說話沒聽到嗎?馬上跟我走!”
秦飛鶴推開了秦蓮的手,“你不應該來這裏。”
“不應該來這裏的人是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我告訴你,絕對不可能!只要我一天還活着,你就想都不要想!”
秦飛鶴側過頭,至下而上,看着秦蓮。
從宋佳寶的角度,秦蓮的身體剛好擋住了秦飛鶴,他看不清楚秦飛鶴看着他媽的表情到底如何。
但他能看到秦蓮的背部微僵,抓着包帶的手用力攥緊,骨節泛着青白色。
秦玫走上前去打圓場:“都是一家人,有話好好說,既然孩子不想走,就讓他在這裏住兩晚,你也是,應該是今天才趕回國的,肯定累了,今天就一起住下。”
秦蓮轉身沖着秦玫吼道:“住什麽住!我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聽了你的話,讓秦飛鶴住到你們家!”
秦玫臉色微僵,“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你把孩子逼得自殺,我把他接到家裏還接錯了?”
“要不是你,秦飛鶴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他……”
秦飛鶴打斷了秦蓮的話:“大姨,今天給你添麻煩了,我先帶我媽回去,明天再找您道歉。”
“找什麽找!我不許!你馬上跟我回英國,我機票已經買好了,現在就跟我走!”
秦飛鶴依舊對秦蓮的話充耳不聞,對着秦玫歉意地點了點頭,又深深看了宋佳寶一眼,轉身走了。
秦蓮狠狠瞪了宋佳寶一眼,急忙提着包追上了秦飛鶴。
宋佳寶一臉懵逼,“小姨好像很讨厭我?”
秦玫嘆了口氣,“你小姨這幾年,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為什麽是越來越不像話?”
這麽說,她以前還做過什麽不像話的事?
“看你今天的樣子,你是不是怪我對秦飛鶴太好了,忽略了你的感受?佳寶,不是媽偏心,是小鶴這孩子過得實在太苦了,你也看到你小姨那個德性了,要是媽再不對他好點,還有誰會疼他呢?”
“小姨怎麽了?之前小姨不是也去做心理輔導了嗎?”
“是去做了,但根本沒用。我之前是想着,不想你怨上你小姨,加上小鶴也讓我不要說,我才一直沒告訴你這件事。但看你小姨今天這個樣子,我也沒必要再瞞着你了。”
宋佳寶突然也有點緊張了起來,是什麽事……我不知道的?
秦玫坐下,慢慢将當年的事情告訴了宋佳寶:
當初秦飛鶴自殺事件之後,秦飛鶴肯定是要心理治療的,秦蓮也在秦玫的勸說下去找了心理醫生進行輔導,情況看似是一點一點好轉了,秦蓮慢慢也就終止了治療。
那時候的秦玫還以為秦蓮是想通了,哪能想到她根本是更加病态了,只是把想法都藏在了心底。
宋佳寶被打住院那一次,秦玫又要上班又要照顧宋佳寶,也就沒那麽心思放在秦飛鶴身上,等那天晚上她去醫院照顧完宋佳寶回到家裏,就只看到了亂七八糟的客廳,秦飛鶴已經不見蹤影。
秦玫聯系上秦蓮,才知道秦蓮帶走了秦飛鶴,馬上要登上去英國的飛機了。
通過秦蓮語無倫次的抱怨,秦玫才明白,秦蓮從來沒好過,她眼睜睜看着秦飛鶴和宋佳寶的關系越來越親近,甚至超過了與她的感情,她嫉妒得發瘋。
加上這一次宋佳寶為秦飛鶴受傷,她再也受不了,所以強行帶走了秦飛鶴。
秦玫聽着秦蓮的話都覺得背後發寒,好在那時候秦蓮勉強聽得進她的話,到底是讓秦飛鶴接了她的電話。
秦飛鶴關心了宋佳寶的身體,接下來的話卻是——希望秦玫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宋佳寶。
如果宋佳寶知道他是被發瘋的秦蓮強行帶走的,肯定會一直挂念他,讓宋佳寶忘記他,是他最後能為宋佳寶做的事。
說到這裏,秦玫深深嘆了口氣:“我哪裏是不疼你只疼秦飛鶴,如今小鶴好不容易擺脫他媽的控制了,可你還是那麽埋怨他,我看着揪心啊。”
宋佳寶從來沒想過當年的事情竟然會是這樣的,哽了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麽。
所有的委屈自己一個人咽下去,這倒确實是秦飛鶴的作風。
可他卻從沒想過,他這樣做,宋佳寶是不會心疼他被秦蓮帶走了,但他一聲不吭地離開,也足夠宋佳寶耿耿于懷十幾年。
這麽多年,宋佳寶從沒忘記過秦飛鶴,午夜夢回都是秦飛鶴沉默走遠的背影。
秦玫拉住宋佳寶的手,“佳寶,聽媽一句勸,不要再怨小鶴了,人生能有幾個十年,總不能後半輩子都這麽迷迷糊糊過去了。”
宋佳寶慢慢回握住秦玫的手,低聲道:“我知道了……”
晚上,宋佳寶糾結許久,還是主動給秦飛鶴打了個電話。
秦飛鶴很快接通了電話,“喂?”
背景并不安靜,有着嗚咽的風聲,他的聲音卻無限凸顯出來,有點寂寥,似乎比風還容易散去。
宋佳寶緩緩呼出一口氣,問道:“明天還有什麽想去看看的地方嗎?”
秦飛鶴頓了片刻,道:“野鴨河。”
“好。”
回答完,宋佳寶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以前她還能肆無忌憚諷刺秦飛鶴兩句,現在突然發現怨了多年的事其實根本不存在,一時之間有些無言以對。
秦飛鶴道:“那明天見。”
“明天你可以過來嗎?”
“可以。”
“小姨……”
“她回英國了。”
“那……明天見。”
“晚安。”
挂斷電話,宋佳寶仍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她們之間的氣氛心平氣和得令人尴尬。
算了,不想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
宋佳寶扔下手機,把下午的快遞取了出來,仔仔細細把所有照片看了一遍,卻沒有任何線索。
李開朗……應該進不來吧?
一夜無話。
安全度過一個晚上,宋佳寶被李開朗的包裹掉得不上不下的心慢慢落回了原地,想想也是,如果他連宋家的門都能打開,未免太可怕了一點。
秦飛鶴一大早趕了過來,宋佳寶沒再給他擺臉色,秦玫從秦飛鶴嘴裏知道她昨晚上主動打電話的事,笑得可開心,剛吃完早飯就趕着兩人趕緊出去玩兒。
野鴨河在郊外,打車也要一個小時,他們到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到高空,河水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着粼粼的白光,煞是好看。
好在河堤這邊還曬不到太陽,宋佳寶和秦飛鶴沉默地順着河堤向下走。
到了河堤中段,有一條可以下到河邊的石階,石階地步連接着野鴨河最著名的石橋——說是橋,其實就是大塊大塊的石頭擺在河中,蜿蜒出一條蛇形的「石子路」,大部分人只敢看看,根本不敢走上去。
幸運的是宋佳寶和秦飛鶴都不屬于大部分人,兩人先後走了上去,停在陽光照射邊緣的石頭上。
這會兒河風正大,吹得宋佳寶的眼睛都有點睜不開。
宋佳寶微微側身,看到河邊的小攤販,心血來潮問秦飛鶴:“見過風是什麽樣的嗎?”
秦飛鶴看向宋佳寶,道:“沒有。”
“等着。”
宋佳寶蹬蹬蹬跑回岸邊,從地攤上買了一瓶泡泡水回來。
這邊的泡泡水為了吸引游客,都做得很大,他買的這是最大的一款,加上手柄,足有成人手臂長。
宋佳寶抽出泡泡圈,迎風舉起。
在風力作用下,一個巨長的泡泡被帶了出來,風被裝在泡泡裏,向遠方逃竄,泡泡如同一條彩帶,勾勒出風的形狀。
正好這時陽光也移了過來,泡泡表面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随着風的湧動而飄忽不定。
直到泡泡水被消耗殆盡,泡泡再也兜不住自由的風,從泡泡圈附近開始斷裂,飄到遠方,眨眼間便消散無形。
“好美。”秦飛鶴感嘆道。
“這是網紅打卡的地方。”宋佳寶一邊回道,一邊收回看向遠方的視線,這才注意到原來秦飛鶴說話時是看着他的。
宋佳寶不禁一愣,覺得有些怪異。
秦飛鶴卻依然看着他,問道:“你知道了?”
宋佳寶心臨福至明白了秦飛鶴的意思,點了點頭:“知道了。”
頓了片刻,宋佳寶忍不住問道:“所以你會覺得我只是救贖欲作祟,自我犧牲自我感動嗎?”
好像在這一刻,宋佳寶突然無比深刻地認識到了,姜語合說的那些話并沒有錯。
他本來恨着秦飛鶴的不辭而別,卻在得知真相後立馬倒戈,心疼秦飛鶴的遭遇,想要對秦飛鶴好,他的本性如此。
宋佳寶迷茫地收回視線,重新拉出了一個大泡泡,盯着泡泡出神。
“那我應該感謝你的救贖欲。”
秦飛鶴的回答有些出乎宋佳寶的意料,宋佳寶側頭看向秦飛鶴,隔着顏色絢麗的泡泡,秦飛鶴的臉隐隐綽綽。
下一秒,泡泡裂開,他的臉從彩色中剝離出來,宋佳寶甚至沒辦法說到底是泡泡更驚豔一些,還是秦飛鶴的臉更驚豔一些。
秦飛鶴繼續道:“因為你的救贖欲,我才能站在這裏。”
宋佳寶彎了彎唇,将手裏的泡泡水遞給秦飛鶴,“試試嗎?”
下午突然下起了雨,而且還不小,宋佳寶不太喜歡下雨天,便沒再多逛,和秦飛鶴一起回了家。
秦玫不在家,她和秦飛鶴先後洗了澡,閑着也是閑着,便找了一部電影來看。
電影是宋佳寶選的,他找了一部高分懸疑片來看,心想着多看看這種情節,也許能給他什麽靈感。
片子很老,情節卻一點也不俗套,講的是身為警察的男主所在的轄區出了一起冰錐連環殺人案,他懷疑一個女作家,想方設法與女作家接觸,卻在這個過程中愛上了女作家。
男主的心理醫生一直提醒他女作家不對勁,但男主被愛情蒙蔽了雙眼,在女作家的刻意引導下,失手殺了心理醫生。
電影的最後,男主睡着了,身旁的女作家卻突然睜開了眼,手伸向床下,正是一塊寒光凜凜的冰錐——
“轟隆——”一聲堪比爆炸般的雷聲突然想起,電視閃了一下,随即連同電燈全部都熄滅了。
“停電了?”
太久沒遇到過停電這種情況,宋佳寶有點不太能确定,心底也有一點隐約的不安。
秦飛鶴走到窗邊向外看了一眼,“是停電了。”
“我跟媽打個電話。”
語罷,宋佳寶拿過手機給秦玫打了個電話,第一個電話秦玫沒有接,直到第二個電話快要自動挂斷了才接起來,背景裏還有很大的雨聲。
“佳寶,我今天晚上可能回不去了,雨太大了。”秦玫大聲地道,但在雨聲中,還是顯得格外渺小。
宋佳寶擔憂地看了一眼電閃雷鳴的窗外,也盡量大聲地回道:“也行,你就近找個酒店住下,不要心疼錢。”
“知道了,你和小鶴都在家嗎?”
“在的。”
“那就行,冰箱裏還有吃的,你和小鶴吃完晚飯再睡知道嗎?”
“好。”
秦玫不回來了,意味着今晚上只有他和秦飛鶴在家裏。
聽着外面轟鳴的雷聲,宋佳寶愈發有點不安起來,問秦飛鶴:“你是什麽時候回國的?”
秦飛鶴雖然有些奇怪,但也老老實實回答道:“25號。”
25號……絕對是他被尾随之前的事情,李開朗寄來的照片時間跨度太長了,秦飛鶴根本沒有時間做這樣的事。
宋佳寶垂下眼眸,注意到桌上的蘋果,撿了一個起來,“吃蘋果嗎?”
秦飛鶴走向宋佳寶,“暫時不用。”
宋佳寶卻不管那麽多,趁秦飛鶴不注意将蘋果抛向他。
秦飛鶴順手接住蘋果,用的是右手。
“怎麽了?”
“沒事,”宋佳寶強壓下心底的不安,道:“湊合吃吧,這就是晚飯了,我不會做飯。”
“沒關系,我來吧。”
“你還會做飯?”
“在國外,大部分時候都是自己做飯吃的。”
“是嘛。”宋佳寶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便沒再注意秦飛鶴幹了什麽。
這麽看起來,秦飛鶴的嫌疑實在太小了,反倒是徐寒池……他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左手慣用,喜歡用香水、愛着西裝,對他的喜好、性格、家庭住址了如指掌,認知面談讓他認為李開朗身上實際上沒有紋身,通過監控把嫌疑引到秦飛鶴身上……
是她再次陷入了「将事實硬套在嫌疑人身上」的陷阱中,還是事實就該如此?
他如何能區分清楚,誰是想對他好的「心理醫生」,誰是想殺了他的「作家」?
在宋佳寶陷入自己的思維時,秦飛鶴已經進了廚房準備晚飯。
刀架在他的左側,他用左手抽出刀,随即将刀換到右手上,舉起左手,看着掌心留着幾道被指甲掐出來的青紫的淤血痕跡,眼神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