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惡魔低語
林桐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
他瞪着大眼睛,盯着天花板,腦子裏亂哄哄的。他在想很多事情,有萬麒的,也有萬麟的,還有案子的。
對,萬麟那個家夥自林桐回來以後就開始躲着他了。
林桐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把終端上關于這個‘驅魔’案子又調了出來。
他一頭霧水。
準确地說,是個人都應該一頭霧水。
一個案件的說明,一般來說就如同游戲中的某個事件一樣,會說明事因、經過、問題,最主要的是,會給出具體指令。
比如找到什麽東西,解決什麽事件,破獲什麽謎題。
但是這個案子沒有。
“驅魔……”林桐小小地嘀咕了聲,他翻到WSJC有關這個案子的介紹,其實就連‘驅魔’這個名字,都是之前接手這個案件的人取的名字。
大衛夫妻其實什麽都沒有要求,WSJC上案件解釋的那一欄很簡單:大衛·席爾瓦還有安妮羅·奧利維拉為他們的孩子身體狀況感到擔憂,擔心對方惡魔上身。
“連驅魔都沒有提到過嗎?”林桐把終端抱在胸口,透明的懸浮頁面在他胸前幽幽發着光。他喃喃自語,“那WSJC到底想要我們解決什麽呢?大衛夫妻他們到底又想要什麽呢?”
也許他們什麽都不想要?
林桐盯着天花板,抱着終端漸漸進入了夢鄉。
·
“給我準備五百萬的現金,不要連鈔……”
第二天一大早,當林桐把一切準備好下樓的時候,正好聽見丹尼爾森對着耳麥那頭說了一聲什麽。
“準備什麽?”林桐還以為是和自己說話。
“你!”對方猛地轉過身來,怒目而視。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林桐趕忙解釋,哈倫的旅館太破舊了,自然沒有像其他地方那樣的保密隔音室,但這個時代,用現金的可是真的太少了,不然林桐也不會好奇多問了一句。
丹尼爾森掐斷了通話,他上下打量了林桐一眼。
“我還以為你要和你小男友膩歪到大中午才下來呢,就起來了?黑眼圈還沒消。”
“真的假的?”
林桐立馬去摸自己的黑眼圈,本來還想多嘴幾句的丹尼爾森看着林桐仔仔細細摸黑眼圈的那副模樣,也沒了繼續的心思。
他問,“走不走。”
“走吧。”
說完林桐就記起來對方的飛行車挂樹上了。他也不敢問對方穿得這麽精致敢不敢在雪地裏跋涉那麽遠,林桐于是閉上嘴,直接跟在了對方身後。
臨走時林桐回頭看了眼,剛好看見萬麟站在窗邊看着自己。
“萬……”林桐擡起手來。
但察覺到自己目光後,萬麟立馬後退了一步,那個人退到了林桐看不見的地方。
林桐不由默默放下手來。
·
第二次來大衛先生的房子,林桐有了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這一次當他再看見那灰撲撲的牆面時,已經完全沒有了昨日的那種害怕,但丹尼爾森明顯是不一樣的,對方微微發着抖,在看到那棟房子的時候,林桐明顯聽見對方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們進去嗎?丹尼爾森?”林桐問。
“都到了這裏還問這個問題,”丹尼爾森白了林桐一眼,“當然要去。”
對方面色蒼白,看樣子早看那個視頻一點,早被卡洛的記憶影響多一秒,就會導致截然不同的後果。
丹尼爾森的皮靴踏進雪裏。
“嘎嘎嘎嘎!”一只黑色的烏鴉狂笑着飛去。
林桐的目光追随着那只烏鴉,這個天氣,烏鴉想要獲得食物是很困難的,應該是有什麽人在飼養對方。他順着烏鴉飛過的路線,擡頭,看向了大衛家的二樓。
一個高大的鬼影聳立在窗後。
林桐吓得一崴,連帶着丹尼爾森也擡起了頭,兩個人均被吓了一跳,而後丹尼爾森從牙齒縫裏擠出來聲。
“盧娜·席爾瓦!”
林桐立馬重新看了一眼,窗口那人陰沉沉,黑黝黝的。短短三年時間不到,盧娜看上去比卡洛實習醫師記憶裏的更加恐怖。
見林桐他們敢直視自己,盧娜慢慢眯起了眼,對方那雙狹小的眼睛縮進了臉上的橫肉中,一時間林桐還以為自己看到了什麽十八禁以上的怪物。
“走了。”丹尼爾森一拉林桐,“站在這裏看什麽,今天會面有你看的。”
正如丹尼爾森所說,今天會面有林桐他們看的。
大衛先生的臉色這次并不怎麽好,對方打開了門,直接邀請他們上了二樓。房子裏冷到可怕,大衛先生盯着丹尼爾森那單薄的衣物嘲笑了一聲。
“你那套衣服是準備用來去火星度假的嗎?”
丹尼爾森扭過頭來,怒目而視。
“好了好了,”林桐趕忙打圓場,“大衛先生,樓上暖和些嘛?天氣太冷了,我想大家都想舒适一點。環境舒适些,那這樣談話效果也會好很多。”
“暖和得很,我發誓這個房子最溫暖的地方就在那裏,你們滾過去享受吧。”
大衛目送林桐他們往上走,他站在樓下,抓着扶梯追了一句,“還有你,你個O,別想再耍什麽花招了。”
林桐一愣,對方應該說的是自己那張試紙。
“上去見到那個玩意你就知道你那該死的ABO分類在那個惡魔那裏壓根就不存在,等着瞧吧!”大衛嘶嘶道。
林桐一愣,他本來還想解釋一下。聽到這句話後,他不由對盧娜更加好奇了。
為什麽一位父親會這麽指代自己的孩子呢,惡魔?
他于是跟在丹尼爾森身後,敲開了那扇門。
“盧娜·席爾瓦?”
“你好,打擾了。”
推開門,林桐他們兩個人齊齊開口,暖風撲面而來,迅速讓裸露在外面的肌膚重新有了感覺。房間陰影裏那個人聽到聲音後緩緩擡起頭來。
随着他的動作,一個巨大而又猙獰的影子緩緩在牆面上拉起。
那個場面使得林桐有些震驚。
但并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屋子裏的那人的長相。盧娜有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蒼白的肌膚,以及肉眼可見,随着肥肉堆積布滿下颚的藍色血管。
對方坐在那個黑黝黝的角落裏動了動,就像是恐怖的黑色蠕蟲動起來了般,林桐可以觀察到對方掩藏在黑袍下的肉體。
就像一只肌肉虬結但體型臃腫到吓人的掠食動物。
盧娜緩緩開了口,嗓音嘶啞到像是鋸子割過木頭似的。
“又來了兩個?”
林桐下意識地回答是的,但丹尼爾森卻沒有。這個A趾高氣昂地直接拉開了盧娜身前的那把椅子,他坐下,大大咧咧地問。
“又來兩個是什麽意思?”
盧娜微微擡起頭看了他們一眼,林桐發誓,那一秒自己好像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藐視。
“蠢貨。”盧娜解釋。
丹尼爾森的臉色立馬就變黑了。
林桐立馬上前打了圓場,他的本意可不是來吵架的。“盧娜你好,”林桐搶過了話語權,他笑了下,伸出手來,“我是WSJC派來的……”
“廢物。”盧娜冷冷開口,直接接過了林桐的話。
現在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不怎麽好了。
盧娜冷笑一下,忽視了林桐示好的右手,這個家夥擡起眼來上下打量了林桐一秒,“我和WSJC的人打交道快三年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兩個是什麽貨色,還想在我面前假扮精英?你知道自己是什麽貨色嗎?”
“我知道我們連WSJC預備役都不算,也不算精英。”林桐正視了這個話題,他不卑不亢地收回了右手,“但我們過來就是想幫你解決問題的,雖然這個案子只是進入預備役的選拔。”
“那我會讓你們後悔接了這個案子的。”
盧娜嗤笑一聲,慢慢坐直了身子,丹尼爾森立馬往後退了退,對面這個人光是坐直了感覺都比他們兩個站着要高。他的退縮吸引了對面那個怪物的注意力。
盧娜緩緩看了過來。
“你在看什麽?”丹尼爾森問。
盧娜不說話,然後幾乎以一種挑釁的行為,當着林桐和丹尼爾森的面抽了抽鼻子。
在場兩個AO臉色都不怎麽好,尤其是丹尼爾森,但是這個A并沒有過多在意這個事情,他搶在所有人前率先開口。
“夠了,我不管你那鼻子聞到了什麽,也別把我和這個廢物扯在一起,我和他不同。”
丹尼爾森這段話讓一旁林桐怒目而視,但他假裝沒看見,而是直接問,“你只要告訴我一件事,盧娜,你每年的治療費用多少錢?”
“怎麽,你打算承包我的醫療費?”盧娜反問。
“你們家已經不能靠拍視頻賺錢了,”丹尼爾森指出,他抱着胳膊,居高臨下地問,“給你多少你可以保證安靜三年。”
“什麽?”
坐在一旁的林桐可算意識到事情不對了,他站起身來打斷這兩人談話,“丹尼爾森你在說什麽?我還沒開始呢?你這是打算幹什麽?賄賂當事人嗎?”
丹尼爾森一副看傻子的樣子看着林桐。
而盧娜開始哈哈大笑起來。
丹尼爾森嘶嘶道,“要不是約定好了和你一起來,我才不會讓你撿到這個漏子呢!你難道沒看出來嗎?他們一家人弄虛做鬼,目的就只有錢!”
“怎麽可能!”林桐聲音有些大了,他指着這一切道,“你怎麽解釋卡洛看到的幻境?你怎麽解釋我在這個家看到的那些不尋常的東西?你怎麽解釋這個房子?這一切?還有這是WSJC定下的考核案……”
“那說不定WSJC定這個案子的目的就是讓你浪費時間呢!”
丹尼爾森壓低聲音嘶嘶回答,林桐一下子沒了聲音。
這個A同樣指着這屋裏的一切道,“我管你看到了什麽,而我現在後悔的不行。我要的就是解決這個案子,拿到一部分積分然後選擇下一個案件立馬走人!”
“你的目的就是積分?”林桐反問,“你就沒有想過好好調查一下?”
丹尼爾森完全不顧盧娜就在場,他坐在那裏怒氣沖沖地補充了一句。
“你知道這個案件積分為什麽高嗎?因為沒有人完成,屢次累積分數就越來越高,誰他媽想和這種不陰不陽連他媽性別都沒有的怪物共處一室!”
“這不是借口……”
林桐咬緊了後牙槽,正當他繼續打算辯解一下的時候,他發現房間有些安靜到異常。
盧娜不笑了。
他和丹尼爾森同時看了過去,那個剛剛還在狂笑的家夥縮回了陰影處,只留下了些許光斑灑落那一頭。
盧娜陷入了黑暗之中。
林桐深吸一口氣,提醒丹尼爾森了一下,“我覺得你需要給盧娜一個道歉,丹尼爾森。”
“我需要什麽?”丹尼爾森強撐一口氣,就是不道歉,“他們家弄虛作假這麽久,不就是想要從我們這裏撈到錢?”
“可我覺得并不是。盧娜,聽完我說,他只是……”
林桐正欲代替丹尼爾森開口,而後他發現了些許不對,在丹尼爾森的角度也許看不清盧娜的神情,但是在林桐的角度,他能夠看得更清楚。
躲在陰影後的那張臉,是如此的猙獰可怖,盧娜一言不發,只是死死盯着丹尼爾森的後背,雙狹長的眼裏,滿滿都是怒意。
“丹尼爾森!”
林桐略微有些不安地提醒了一聲,但可惜太晚了。
盧娜猛地站了起來,目測至少有兩米多高,盧娜身材龐大,肌肉虬結,這哪是B類女性會有的身體。她拿起一把椅子,直接對着丹尼爾森砸了過去。
“你怎麽敢!你個僞裝成Alpha的Beta怎麽敢這麽對我說話!”
盧娜怒吼。
椅子砸在牆上成了無數碎片,丹尼爾森被砸了猝不及防,僅靠着彎腰勉強躲過一劫,而林桐站在一遍質問。
“什麽?什麽B什麽A?”
丹尼爾森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還有你,”盧娜怒火撒了過來,他抓起桌子,“你一個連味道都沒有差一點就淪落到成為B的O,有什麽資格在我面前裝優越!”
“我沒有!”場面一時間戲劇性了起來,林桐大聲解釋,“我和他不同,我今天過來只是想問問你媽媽,問問你家人曾經的态度!”
但是盧娜直接掀翻了桌子。
木頭的碎片劃過了林桐的面頰,那一瞬間的疼痛讓他清晰地意識到盧娜發火并不是鬧着玩的事情。林桐冒着被砸中的危險,抓住了丹尼爾森的衣袖。
“你幹……”
“走!”林桐怒吼。
丹尼爾森明顯是不想的,林桐于是率先跑到了入口處,他拉了拉門把手,紋絲不動。
“大衛!大衛先生!”
林桐對着門猛踢了一腳,然後意識到這看上去樸素而又複古的木門,其實是加了鋼板的。
“草!”他可算知道自己剛來這房子那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麽了。
雙層隔音玻璃根本不是隔絕外界的聲音,而是不讓屋子裏的聲音傳遞到外面去。
林桐開始瘋狂地按自己的終端,多按幾次,是會自動報警的。他回頭,那一頭丹尼爾森似乎還不想放棄。
“夠了!”
聽聲音,那個家夥試圖嘗試着反擊,但是在一個高達兩米的怪物前顯得如此羸弱不堪。
丹尼爾森怒吼聲在房間那頭傳來,“給你錢就夠了,你到底在發什麽火?你不想治病了嗎?”
“我受夠了,我受夠了之前的生活也受夠了現在的!”盧娜嘶吼,“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這種看猴子的心态!我憑什麽要承受這種屈辱!”
這一邊林桐開始嘗試找其它的出路。
他折了回去,一個金屬小球擦過他的臉頰,砸得粉碎,看樣子是丹尼爾森的終端。林桐在房間盡頭找到了另一扇門,幸運的是,門沒有鎖。
他猛地拉開,然後發現這裏面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粉紅色,放眼望去都是粉紅色,粉嫩的牆紙,閃閃發光漂亮的裝飾物還有蕾絲花邊的公主床,塞不下櫃子的滿滿溢出的華麗裙擺……
那一瞬間林桐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
他停下,然後意識到身後丹尼爾森像是沒了聲音般,正欲回頭的時候,一個惡魔低語般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盧娜嘶嘶地問,“喜歡這個房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