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拉鋸
薄明煙做了一晚上的夢。
從薄偉澤病逝到林慧心帶她進賀家, 她又夢見了失去庇佑的那一晚,林慧心冷漠疏離的拒絕,賀辰澄手裏的一盆水在半空中抛出一條蜿蜒的弧線。
那一條水線落下時, 薄明煙也跟着墜入了深海, 她不斷地下沉,直到一個彎曲的大鈎子甩在了她面前。
夢裏的薄明煙出于本能握住了那個鈎子。
被拽出水面的瞬間,有什麽帶着溫度纏在了她身上。
越纏越緊,越來越熱,薄明煙掙紮了一下,卻發現手腳都伸展不開。
她摸了摸纏上身體的東西,類似于肌膚,柔膩細化, 軟軟的, 溫溫熱熱的。
這什麽玩意兒,八爪魚麽?
薄明煙骨子裏深斂的鋒芒在起床的時候會不加遮掩,說白了, 就是起床氣大,她被纏得有點難受,掙紮着把胸前的一團推開,然後在“八爪魚”身上擰了一下。
“唔……嗯哼……”
“八爪魚”發出嬌滴滴地痛哼聲。
像是沒睡醒時含糊低輕的聲音,略帶了點氣音的哭腔,猶如會咬人耳朵的妖精, 貼繞在耳廓外撩撥着,在音調上揚的瞬間鑽入耳朵內。
耳根發軟。
薄明煙一點睡意全被這一聲給咬沒了, 她倏然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烏黑的青絲落在雪白的肌膚上,猶如一幅水墨畫。
視線往下,微微敞開的衣領後一片瑩白, 白得有點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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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掌心下的觸感有點微妙。
薄明煙的腦子裏轟然一片,不會思考了。
所以……她剛剛擰的是什麽?
這個疑問引出來的猜想幾乎要将薄明煙點燃,她身上蹭地一下就熱了起來,臉頰燒得發燙,手指發僵。
“……啧。”
這一聲不輕不重,卻紮得薄明煙一驚,連忙收回了手。她擡了擡眼皮,視線掠過近在咫尺的粉唇。
再往上,和孟栩然四目相對。
孟栩然眉頭緊蹙,那雙溫潤的棕色瞳眸就像是蘊在水裏的琉璃珠,淚汪汪的,斂着點沒睡醒的迷離和山雨欲來的嬌惱。
此時此刻,屋裏靜默到針落可聞,氛圍尴尬至極。
薄明煙鎮定自若地移開眼。
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慌亂不已。
該說什麽?她到底擰了什麽?孟栩然是被她擰疼了醒過來的?
孟栩然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你做春夢了麽?”
猶如平地一聲雷。
薄明煙呆愣住,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你說什麽?”
聲音低沉微微有點啞。
孟栩然眸色暗了點,微微轉開瞄了眼薄明煙已經拿開的手:“那不然你擰我……幹嘛?”
微妙的停頓,懶洋洋的拉長的音調。
草……
薄明煙差點就要飙國罵了,本以為這已經是炸得她內心情緒波濤翻湧的雷。
沒想到後面還有更刺激的。
孟栩然揚了揚眉梢,慵懶的眸光往上擡去尋薄明煙的眼睛,桃花眼添了一分潋滟,她舔了舔唇,慵懶地添了一句:“還啃我嘴巴,還摸我。”
語氣裏含了點無辜地控訴,她剛醒,聲音帶了點鼻音,聽起來奶聲奶氣的,更像撒嬌。
撓的人耳朵癢,耳根燙。
薄明煙揉着耳垂,倏然擡眸。
視線相撞,一觸即收。
薄明煙感覺這會兒的自己就像個發熱包,而且是快燒炸了的那種。
!不僅擰,還摸?還啃?是啃不是親。她是一個人太久,饑渴成餓狼了麽?
薄明煙想尋找一個突破口冷靜分析這話的真假,但她被沖擊得靜不下心,剛睡醒的大腦也有點鈍。
還有,孟栩然根本就不打算讓她平複心情,聲線細細的,語調驚奇道:“你真做春夢了啊,臉這麽紅。”
“……”薄明煙閉了閉眼,想翻身,又怕被說是心虛,便改成了平躺,淡定地否認,“熱的。”
她把空調又調低了兩度。
“哦~”孟栩然尾音拖得長長的,顯然不信。
“……你說我擰你又啃你……還摸你……”薄明煙平複下情緒,大腦開始火速運轉,很快就發覺這事不太對,她音調放輕,柔聲分析,“不管是先擰還是先啃或者是先摸,你都會醒過來,避免第二件第三件事的發生。如果是同時。你唇色應該比現在紅,我醒來的時候我倆面對面,我手也都在前面沒繞到你後面。”
孟栩然問:“所以呢?”
薄明煙回:“所以我覺得……我應該只是擰了你?”
正常人被擰又被啃醒了應該會把她推開,孟栩然這麽驕矜更不可能躺着不動由着她胡作非為。
“啧,你是覺得我在騙你咯。”孟栩然眯了眯眼,手肘撐起上半身,湊近薄明煙,勾眉揚眼,在她耳邊吐氣,“需要我案件重演給你看麽?”
酥麻感從耳廓蹿遍薄明煙全身。
孟栩然視線從半垂的眸子裏投落在薄明煙的唇上,她手指繞着薄明煙胸前的一縷頭發,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指尖夾着的那一撮畫圈圈,逡巡在上方。
不知道哪一秒手就會落下來擰一下。
或者傾身過來啃一口。
薄明煙心跳如擂鼓,推開孟栩然的手,不自覺地抿了下唇說:“不需要。”
“行吧,你不信也沒辦法。”孟栩然手托這腦袋側躺着,臉上挂着淺笑,長發散落在肩頭,姿态慵懶,說話閑散。
這話說得薄明煙就像個占了人便宜還死不承認的渣渣,此時,她有種極其強烈的有苦說不清的感覺。
不論是和好友鹿喲還是和孟栩然的姐姐傅珺雪同床都沒有出現這種情況。怎麽和孟栩然睡就這樣了?
薄明煙坐起身,溫吞解釋道:“抱歉,我以前和別人睡沒發生過這種事,一時有點不敢相信。我跟你道歉。”
孟栩然唇角笑意斂下,眸色沉了沉,聲音低輕:“那你現在睡相還真是不太好哦,下次可別和別人同床了,省得霍霍別人。”
“……”薄明煙好脾氣地點了點頭。
“睡相”這個詞,勾起了薄明煙昨晚的回憶,她只記得孟栩然睡覺有多不老實,對于自己又“摸”又“啃”這事一點印象都沒有,“擰”還是因為某人纏得太緊了,她還以為自己在和八爪魚大戰。
薄明煙想了想,覺得孟栩然這句提醒不僅适用于自己。
“你最好也別和別人同床。”薄明煙邊說邊掀開被子下床。
睡袍擺都卷到大腿根了,她腿移到床沿,舉手投足之間,睡袍又往上去了點,裏面淺藍色的邊角都露出來了點。
孟栩然眨了眨眼,心不在焉:“嗯?”
薄明煙一無所覺地穿上拖鞋,想着剛剛被孟栩然逗得羞窘,挑了挑眉,有意逗回去道:“你昨天說自己睡覺很安分?是堪比睡美人的睡相?”
“有問題?”
孟栩然說這話有點虛,她從小睡覺就不老實,從床上睡到地上都是常事。
“扯被子,把旁邊人當抱枕纏得緊緊的,還哭着說些聽不清的夢話。”薄明煙從床尾繞到飄窗那兒,側頭睨了孟栩然一眼,似笑非笑,“你這睡美人是八爪魚變得麽?”
“……”謊言被戳破,孟栩然羞惱得到處亂瞟就是不看薄明煙,她心虛地撓了撓鼻尖,“我說夢話了?說了什麽?”
“忘了。”薄明煙拉開窗簾,“當時記得挺清楚的,一覺睡醒就不記得了。”
和煦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淌進屋裏,空氣中漂浮着細小的塵埃。
薄明煙側過身,餘光瞥見孟栩然的肩線在這一瞬間松懈下榻。
孟栩然輕輕地“哦”了一聲。
暖黃的日光灑落在她身上,像被打了一層柔軟的濾鏡,因為身體放松,整個人看起來溫溫軟軟的。
薄明煙問:“你夢見什麽了?”
孟栩然動了一下唇,屋裏又一次陷入了安靜的氛圍裏。她看着薄明煙,但逆光,她看不清薄明煙的神情。
就像在她做的夢裏,她第一次嘗試接近,通過微博知道薄明煙在玩的游戲,注冊了個賬號成天湊在薄明煙身邊問東問西。
隔着個屏幕看不到對面的人,她就只能憑借沒有感情的文字去猜測對方的心情、情緒。
直到對方連猜測的機會都不留給她,快刀斬亂麻,切得是幹幹淨淨。
孟栩然心裏突然湧出一種說不清的感覺,許多次的蓄意接近總是隔着觸不到見不到的距離。
以至于,她從來沒想過,她會和對面這個人可以像現在這樣,面對面地、你來我往地拉鋸。
正在這時,手機鬧鐘響了。
孟栩然收攏思緒,關了鬧鐘,說:“忘了。夢的時候記得還挺清楚的,一覺睡醒就都不記得了。”
“……”
約了要做專訪,兩人沒再多拉扯,先後進了衛生間換衣服、洗漱。
吃完早飯,兩人退房,到停車場找到了蔡叔的車。蔡叔一早就從南泉市過來了,還帶了孟栩然設計的兩套衣服和新的高跟鞋。
蔡叔開車送她們到了華豐大廈。
做專訪還要拍兩組照片,孟栩然底子好,化妝沒花費太多時間。她鏡頭表現力雖然不強,但是攝影師覺得冷冷淡淡的很符合她的人設,不需要硬凹造型,很快就拍好了照片。
薄明煙一直在影棚門口看着。
她感覺孟栩然第一組的造型特別好,如果不是影棚內靜止用手機拍照,她都想悄摸拍一張了。
大約是怕采訪內容洩露,專訪是在專門的房間裏。
薄明煙只能在休息室內等着。
等了有四十多分鐘,孟栩然做完專訪回來了。
她見到薄明煙的第一句話便是:“你昨天不是問我的理想型麽?”
薄明煙愣了愣,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采訪問你這個問題了?”
兩人進了電梯。
“嗯~”孟栩然開始丢鈎子,“你猜我怎麽回答的。”
昨天沒得到答案的薄明煙一釣就上鈎:“怎麽回答的?”
問完,薄明煙就覺得有點不對。
果然,她聽見孟栩然又開始賣關子了:“想知道?”
電梯到了負一層,孟栩然踩着恨天高先出去,薄明煙跟在她身後想說“沒興趣知道了”。
結果話還沒出口,前面的孟栩然猛地轉過身,薄明煙一時走神和孟栩然撞了個滿懷。
耳邊是孟栩然清甜撩人的聲音。
“等雜志出來,你記得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