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求真
修真、求真, 去僞得真。
石東臨想,那是我過去的道路,現在, 我已經不在乎真或者假。
賀長生背着鏡花水月,站在他的對面。
石東臨看着他, 心中有一瞬間的幸災樂禍,現在輪到你了。
當石東臨在萬法論壇贏了大部分人後,在論壇上的人幾乎都在關注着他。加上現在,賀長生出現, 一瞬間,這個求真壇成為了所有人聚集起來觀摩的場所。
人潮洶湧。
然而只要賀長生走到哪裏,哪裏就主動讓出一條道, 不敢和他靠近。
賀長生和林見兩個人順利地來到了石東臨的面前。
走近了以後,林見終于清楚了石東臨的臉。這個人就是賀長生要找到人, 傷了方景新的心的人。感慨的同時, 林見一瞬間就回想起來了,他就是那個小鎮上,和自己在雨中對視的人。
林見那時候有一種熟悉的、又驚悚的感覺, 這個人有一雙和自己的右眼一模一樣的眼睛,而且他雖然看起來是只身一人,但是身上萦繞着一股恐怖的氣息,仿佛身體有什麽東西附在上面。
賀長生朝他再走一步。
“大師兄。”林見看賀長生要過去,急得抓住了他的手腕。
賀長生皺眉, 回過頭。
林見惶恐地搖了一下頭, 說:“不要去。”
賀長生一愣, 他發現林見似乎知道了什麽, 而且在恐懼着石東臨, 于是他開玩笑道:“我還以為你想要在大庭廣衆下,做前晚的事情呢。”
林見呆住,因為石東臨帶來的威壓,他還真的一時忘記了賀長生在意的問題。他的嘴一抿,用力拉賀長生,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後,然後伸出一只手,做出了一個護着賀長生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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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東臨和賀長生看到他的動作,都愣住了。
賀長生在他的背後,反複探頭,最後用不明所以的語氣問他:“你在做什麽?”
“保護你。”林見說,“這個人身上有一種很恐怖的氣息。”
“撲哧。”石東臨笑了。
賀長生擺出了疑惑的表情,然後繼續在他的身後探頭,不過這一次不是為了看石東臨,而是看林見。
這個人在說什麽?誰?誰來保護誰?
“哈哈哈哈,你就是伏羲院的小師弟吧。”石東臨笑着搖頭,“雖然說伏羲院的人都很有趣,但是你也是過分幽默了。”
林見抿嘴,伸出的手依舊是毫不動搖地擋在賀長生的面前。
一般的人自然不會是賀長生的對手,他也不需要擔心什麽。但是這個人的氣息很奇怪,有人的感覺,但是更多的,是來自古老的、殘忍的、可怕的威脅。
“如果你不讓開,那麽,要來這裏坐嗎?”石東臨請他上求真壇。
林見真的想替賀長生走這一趟。
看林見腳步一動,賀長生伸出手,扒拉住林見的臉,然後把他往旁邊一推。
“啊。”林見摸着發疼的臉,抱怨道,“大師兄,你做什麽?”
“我讓你閃開。”賀長生冷酷地說。
“笨蛋男人。”林見拿賀長生的遲鈍沒有辦法。
林見想,他一般情況下,怎麽會為了讨你歡心,做沒有必要保護你的動作。他這一次是真的覺得很危險,怕你受傷,所以才站出來的。
“我會有什麽危險?”賀長生不屑,然後雙手背在身後,飛上求真壇,在石東臨的對面降落。
賀長生将鏡花水月從背後卸下,放在蓮花壇的邊上,自己也坐下,雙腿盤在一起。
兩個人就緒了。
林見嘆了一口氣,他無法阻止賀長生。
“在你挑戰我之前,我要先告訴你,我可是上一屆的第一名。”賀長生不謙虛地吹噓自己,“而且我本人很喜歡在贏了別人之後,羞辱人,你要是接受不了,還是遲早離開比較好。”
“無妨。”石東臨笑着向他伸出手,“請指教。”
争論開始了。
“我要提出的問題是。”賀長生思考了一會,提出了自己的思辨,“如果有一艘巨大的船,行走在海邊,幾十年才靠一次岸,每隔一段時間,船身損耗,就會更換一塊木板。就這樣,為了船的運行,每當船受損,都會更換一到兩塊的木板。直到将來的某一天,船上所有的東西都換過了一遍,沒有一塊是最開始的船上的材料。那麽,這一艘船,還是原來的船嗎?”
在場人傻眼。
“丢,原來賀長生不是只長得好看。”
“我才想說,原來賀長生不是只能打而已。”
圍觀人因為這個充滿了哲學思辨的問題而驚訝極了。
最驚訝的人莫過于石東臨。
賀長生乍看,只是提出了一個具有談論性的問題,實際上,卻是在警醒自己。
石東臨用自己的身體容納了兇獸,得到了兇獸的力量,但是代價是,他本身的存在要一點點讓步給他體內的兇獸,直到他的願望完成,或者兇獸将自己吞噬完畢。
你這麽做了,知道後果嗎?你最後還是你自己嗎?你真的知道自己做出了什麽選擇嗎?
石東臨抿嘴。
确實如賀長生所說,他真的很喜歡羞辱人。
“在我看來,這艘船,已經不是同一艘船了。”石東臨說出自己的想法。
“哦。”賀長生笑了。
“既然從裏到外都和原來的船沒有了一絲關系,那麽它自然就不再是原來的船了。”他說,“人們會以為它還是一開始的船,是因為它的名字和外表沒有改變。而且,在外人看來,它的改變是緩慢的,因為上面的原因,旁觀的人才會産生一種它沒有改變過的錯覺。如果要判斷是不是依舊是同一艘船,就要和最開始的船對比。既然和一開始的船沒有一絲相同的地方,那麽,它就不是同一艘船。”
當他被體內的兇獸完全吞噬的那一天,他就不是他自己。
“說的好有道理,确實不是同一艘船了。”
旁人贊同并且贊美石東臨的回答,卻不知道他們無意中說的話,也在折磨着石東臨的心。
“賀長生該認輸了。”他們這麽覺得。
“沒有其他的答案可以比這個好了。”
就算他認輸,人也沒有輸。
只有石東臨知道,當賀長生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這一輪輸的人就是自己。
這一個下馬威可真是又快又狠啊。
“我卻認為它們還是同一艘船。”賀長生說。
石東臨看向他。
“當船換下第一塊木板的時候,新的木板就和剩下的船構成了一艘船,這時候,那一艘船依舊是原來的船。随後,第一塊木板和舊的船在一起足夠了的時間,換下了第二塊木板,第二塊木板的身份也和第一塊木板一樣,這個想必沒有什麽疑問。第二塊木板也和第一塊木板一樣,當它加入船身的時候,就成了船的一部分,并且也會和原來的船一起經歷歲月。所有的木板在同一片海域上,以那艘船的身份,行駛那艘船的責任,就是那艘船的本身。”
這是船。
但是人,卻不是原來的人。
求真壇毫無反應。
這一輪,不分勝負。
“哇擦,我覺得我聽完後,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旁觀者激動地拍了一下旁邊人的手臂。
“你要悟道突破界限了?”有人開玩笑。
“如果悟道有這麽簡單就好了。”他笑。
悟道。
這一局的關鍵在于,身份的認同。
争鋒的背後,真正關于的是人和兇獸某種隐秘的關系。
萬法論壇從上古淪落至今,這是回到了最初始時候的高質量對談。
當年的萬法論壇,就是靠相互讨論、針鋒相對、互相理解,實現思想的跳躍,悟道。
林見聽着賀長生和石東臨的對話,突然開始撥雲見日。
“我出第二個問題。”石東臨說。
“請。”賀長生伸出手。
“長生君剛才提出的問題關于身份的認同,我現在提出的問題,關于道德的界限。”石東臨說,“如果有一個惡人,他有一個密法,在天亮之前,毀滅一個城鎮。而長生君捕獲了他,你會不會嚴刑逼供,讓他交代出密法,拯救城鎮。但是,如果他始終不願意回答,那麽長生君會不會,為了救一城的人,去折磨他無辜的家人。”
修真之人,求真,求善。
你若什麽都不做,不去救一城的人,你就是不善。你若要做,你可以這麽惡人,但是這也是不善。若他還是不從,你轉而去折磨他無辜的家人,也是不善。
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這樣,選什麽都錯。
賀長生微微閉上眼睛,然後做出了自己答案:“會。”
石東臨笑了。
賀長生說完,不再補充。
“你撒謊。”在求真壇上,每個人都思緒都會被窺見得一清二楚,石東臨知道他在撒謊。他指着賀長生,哈哈大笑。
賀長生睜開眼睛,雙目冷冽,聽到石東臨的指責,他只是微微一笑,依舊不說話。
“一個人也好,十個人也好,百人也好,我沒有在你的內心看到一絲的動搖。”石東臨笑着搖頭。
賀長生不回答,只是說:“這一局,你贏了。”
石東臨沒有應話。
“我的第三個問題,關于時間。”賀長生問他,“你知道長生之物能活有多長時間嗎?”
石東臨有點驚訝于這個問題,他稍作思考,然後擡頭望着天空。
長生有多久?
說起來,那個他體內的兇獸似乎說過來着。
為了他可以更久地享受在人世間的日子,他在占據自己的身體後,不會立刻放過他的魂魄。他要把自己的魂魄困在一片漆黑的腦海中,直到他厭倦這一片土地位為止。兇獸什麽時候會厭倦這一片土地,石東臨不知道,但是他只知道一件事情。
兇獸的壽命是長生。
若兇獸永不厭倦,他永遠不會被放過,不能投胎,只能被困住,永遠永遠。
這就是他的代價。
“我曾見加過一種飛行很慢、但是壽命很長,遠比凡人活得久的個頭很小的鳥。它們的一生就是為了從世界的最東邊,飛三十年去世界的最北邊,在那裏度過學習的歲月,然後他們會花四十年飛去最西邊,當他們飛到最西邊的時候,終于是成年的狀态,在當地和別的鳥成家。兩只鳥在西邊待上五十年,為生育後代做準備。随後,兩只鳥一起飛向最南邊,這個過程需要五十年。在南邊,他們會生下自己的小孩。十年生一只,一直持續生下五只,然後就會帶着五只小鳥,全家人一起經歷六十年,來到最開始經歷童年的地方。當回到故鄉的時候,五只小鳥就要離開父母,去過自己的生活。而那一對夫妻鳥,就開始為自己準備墓穴。它們一天叼一塊石頭,扔進又深又大的懸崖。當石頭填滿了懸崖,它們就一起葬于最中央。經歷了這麽長壽小鳥的一生。這時候,長生之物,才眨了一下眼睛。”
見石東臨不回答,賀長生便作答,闡述長生之物的壽命。
“所以有時候也不要責怪他們幼稚、不懂事。”賀長生看着石東臨的眼睛,“因為在凡人子子孫孫延續下去的時候,長生之物,說不定才剛學會聽和思考。”
石東臨佩服地看着賀長生,說:“你确實厲害。”
“我是很厲害。”賀長生不謙虛。
“好吧,這是我最後一個問題。”石東臨正襟危坐。
賀長生捶了捶後背。
沒有東西靠,他坐得不太舒服。
賀長生一邊在心裏抱怨,一邊東張西望。
他終于找到了林見。
林見的神情有點不對勁,他甚至在開始凝神修行。
賀長生看多他幾眼,似乎明白了怎麽一回事了。
好吧,沒有想到在這個靈氣都耗盡到七七八八,乏味可陳、修真凋零的時代,還有人因為萬法論壇而悟道,突破界限。
“最後一個問題。”石東臨重複着這句話。
“我沒聾。”賀長生吐槽。
“請長生君告訴我。”石東臨不因他的态度而惱怒,繼續說,“為了救一百個好人,而殺一個惡人,這是對的嗎?”
“為了救一百個好人,殺死一個惡人,我覺得是對的。”賀長生回答。
“那麽,為了救一百個好人,而殺死一個好人,這是對的嗎?”石東臨又問。
在場的人聽到他的問題,差點嘩然。
但是妨礙辯論,是沒有禮貌的,所以他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賀長生沉默。
他發現了,石東臨的問題沒有那麽簡單。
“我若為了救一百個惡人,而殺了一個好人呢?”石東臨連續發問,“若可以為了救一百個,殺死一個人。那麽,我若為了救一萬個人,殺死了一百個人,為了救十萬個人,殺死了一萬人呢?”
這就是石東臨最後的問題。
“是誰給你可以主宰這百人和千萬人生命的權利。”賀長生看得太多了,“我看過,不止一次。今天,你說要為了一百個人,殺死一個人。明天,你說你為了十萬個人,要殺死一萬人。後天,你說你為了一半的人,要殺死另外一半的人。是誰給你這樣的權力,讓你選擇誰生誰死。最重要的是,不在乎一個人生命的人,自然也不會在意一百個人的生命,到了後面,甚至會覺得十萬人該死。看不見任何一個生命的人,從來就沒有看起過生命本身。你說他是為了救千千萬萬人,不對,這個人沒有這麽做。反而,他一定會果斷殺死上萬人。石東臨,扪心自問吧。”
求真壇上疊加着法陣,意志動搖的人就會被判輸。
在兩人沉默之間,求真壇已經知道誰才堅持了本心,誰動搖了。
轟然一動。
一動蓮花往上盛開。
賀長生拿起鏡花水月,在一朵盛開的蓮花上站了起來。
石東臨仰頭看他。
勝負已分。
“既然你輸了,那就做個有模有樣的失敗者,告訴我,你想要做什麽?”賀長生自豪地雙手叉腰。
“哈哈哈,我确實輸了。”石東臨認輸了,他看着賀長生,不得不承認,“因為你的話,我真的差點動搖了。”
“不必太認真。”賀長生說,“如果是我,輸了也不會動搖。”
就是因為他這種心态,所以才會一直不會輸。
求真壇選擇的是意志堅定的人。
“好吧,既然你贏了,那我就告訴你我想要做什麽。”石東臨認賭服輸。
“哼。”賀長生冷哼。
“長生君,其實你和我想要做的事情是差不多的啊。”石東臨提醒他,“你到處購買靈珠、魔珠、妖珠,不過是想要借助這些東西,再加上靈澈君的八卦陣,關閉深淵。但是我要告訴你,就算你收集了,靈澈君的陣法有用。你做的不過是重複的事情,過多幾百年,深淵依舊會打開。而我,有永遠關閉深淵的辦法。”
“什麽辦法?”賀長生側頭看他,好奇的心第一次如此強烈。
“不能告訴你。”石東臨微笑,“只能透露,是有一點點代價的。”
賀長生看到他的笑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代價就是,為了千千萬萬人,我要殺死十萬人!”
石東臨語畢,大地一陣震動。
在場人都吓了一跳。
“這五座塔裏面有陣法,陣法一啓動,四座最邊上的塔就會連起來,任何人都無法逃脫。”石東臨用了浮空咒,瞬間飄起來,“然後,在塔範圍的人都會被我練成人珠。當然了,要活一些人也是可以的,辦法的話,你們自己想吧。”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有修真者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石東臨看着他,微微一笑,然後迅速消失不見。
在他離開後,越來越多的人終于理解了石東臨剛才說的話。
現場瞬間亂糟糟。
“剛才那個人說什麽?”
“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喂!”
賀長生從蓮花壇上跳下去,來到林見的身邊。
林見閉着眼睛,陷入了深深的凝神狀态。
“長生君,那個人該不會是說真話吧?”有人慌張地跑到賀長生的面前。
賀長生攔腰抱起已經感受不到外界情況的林見,然後掃了在場人一眼,告訴其他人實話,說:“是真的。”
石東臨布置下的确實是煉人用的陣法。
但是到底可不可以破陣,尚且未知。
賀長生原本想要帶着林見,就是想要讓他來破陣。
結果林見卻在聽到他和石東臨的談話後,進入了悟道凝神的狀态。
“你們不要慌,有沒有比較擅長陣法的……”賀長生的話沒有說完。
因為現場立刻就炸了。
賀長生的聲音被淹沒。
幾乎是在賀長生給予了肯定的回複的那一刻,現場所有的修真者都用浮空咒,或者禦劍,匆匆忙忙逃跑。
他們不知道石東臨說的陣法到底有多厲害,但是先離開這個地方,總是沒有錯的。
他們要趕緊離開這個安西二使城。
最外圍的四座塔發出了金色的光芒,塔內的陣法啓動。
修真者們用法術,只花了短短的時間,就沖到了城門。
就在他們再走一步,就可以離開塔的包圍的時候,四座塔,相鄰之間,形成了一道沖天的壁壘,擋住了所有意圖離開的人。
修真者們發現不管怎麽怎麽沖怎麽撞,都沒有辦法沖出去。
看着天空和地上一片混亂,賀長生抱緊林見,正準備去找唐稚和顧妨。
他一轉頭,就愣住了。
因為所有的人都逃走了,所以留在現場的人變得無比顯眼。
顧妨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萬法論壇現場,看她的表情,似乎是看到了石東臨,也聽到了他的話。
她的瞳孔震蕩,手顫抖着,不敢置信地看着賀長生。
“大師兄,那是……大師兄,那個人是……大師兄……”顧妨失去了引以為傲的語言組織能力,根本就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顧妨!”賀長生喝道。
顧妨立刻回過神。
“找唐稚,和叫會陣法的人來!別傻站着了!”賀長生喊道。
“可是,大師兄……”顧妨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賀長生無奈嘆氣。
就在賀長生騰不出手,顧妨失魂落魄的時候,有個人出現在賀長生的視野中。
“長生君,我去喊人。”司無隅一直跟在賀長生的後面。
這些逃跑的人真蠢啊,發生了這種事情,哪裏還有比賀長生身邊更安全的地方。
司無隅這麽想到。
唐稚也是這麽想的,所以在整個安西二使城出事的時候,他立刻離開客棧,往萬法論壇跑,找賀長生。
在他跑出去的時候,塔陣構建起來的金色牆壁越加厚實。
一些修真者不認輸,用劍和法術攻擊。
就在唐稚以為他們的攻擊都沒有用的時候,那一道牆壁突發異變,金壁變薄,光點閃開。
攻擊的人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他們以為攻擊有用,準備加大力道的時候,那些金色的光點,漸漸包裹住他們。
“啊啊啊!”包裹住的人被金色的牆壁捕捉住,然後被拉進了牆壁,吞噬了。
人,消失了。
“快跑啊!這一面牆壁在收縮!”
牆壁在逼近人群。
原本準備往外面跑的修真者們,迅速朝反方向跑。
他們有法術,還算跑得快。
但是那些凡人,一些尚且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就被那一棟牆壁吞噬,失去了生命。
這牆壁還會繼續收縮,沒有慈悲,直到把在這個城中的所有人都吞噬掉。
煉化成一顆丹藥。
這就是,空城的真相。
“唐稚道人。”司無隅終于找到唐稚了。
司無隅帶路,唐稚跟在他的後面。
當他們來到萬法論壇的時候,不少人已經反應過來,全部跑來找賀長生了。
賀長生的紙人将林見複刻的陣法圖拿出來,全部鋪在地板上。
陣法圖多到可以鋪滿地板。
“這是畫在塔內的陣法,如果我們想要活下去,必須找到破陣之法。”賀長生說,“我不擅長陣法,你們快點看看。”
唐稚來到這裏,看到了三魂不見了七魄的顧妨,看樣子,她是派不上用場了。就算顧妨精神正常,她也不擅長陣法,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劍修,而自己,是個符修。在現場的修真者,都是半吊子。
唯一一個有希望的人,林見居然昏睡過去了。
“大師兄,林見怎麽了?”唐稚來到賀長生的面前。
賀長生抱着林見,一臉無奈道:“他悟道凝神了。”
悟道凝神,如果程度深的話,甚至可以深陷精神世界幾個月。
“現在可不是讓他凝神的時刻。”唐稚伸出手,準備扇林見幾巴掌,強制讓他醒過來。
賀長生抱着林見躲過去了,他罵唐稚:“你是不是瘋了,他會走火入魔的。”
唐稚說:“我沒有瘋,其他人看起來要瘋了。”
賀長生把陣法圖拿出來了,他們那群修真者,一是看不懂,二是生死時刻,很難沉下心來看啊。
賀長生抿嘴,然後仰頭看。
牆壁離他們越來越近了,這個城裏,到處都是驚天動地的慘叫聲和痛哭流涕的聲音。
原來如此,這就是石東臨的答案。
他可以犧牲一百個人,一萬個人,來拯救他的千千萬萬人。
他要公平,可以犧牲不認識的 ,也可以犧牲……
賀長生看向顧妨和唐稚。
唐稚圍着賀長生和林見打轉,對他而言,呼喚起林見才是最現實的。
于是乎,他對着林見喊:“你現在醒過來!大師兄說他可以被你摸胸!”
賀長生:“……”
在附近的人:“……”
賀長生幽幽道:“唐稚,你真是該死。”
一只手抓住了賀長生的袖子。
賀長生低下頭。
林見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