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白發少年的理想很豐滿。

現實,那是相當的骨感。

這回他們倆名義上是在休假,實際是瞞着自家的副隊長出來私自行動的。局裏當然不可能提供經費,也不會調派人手配合他們。他們以前也從未接觸到過這種事,經驗不足也就罷了,手邊連能用的工具都沒有。

白發少年被迫逛起了某寶,在某寶上随便挑了件月售“999+”的小型攝像頭下了單——雖然,他看評論發現,大部分人買這個攝像頭是為了方便看自己家的寵物——但這也沒有影響到他“雷厲風行”的效率。

“一個攝像頭不夠。”他喃喃自語地說道,“得多買幾個。”

年輕男人有些無語,他輕輕地吸了口氣,擡頭看向白發少年:“你還真打算違規監視他?”

“不監視,起碼也得進他家調查調查吧!”白發少年的頭發像是有生命那樣炸了起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查到了些什麽——那個馭鬼者搶走了隊長的皮,還頂着隊長的模樣做那些喪盡天良的事!他居然還敢把自拍照發布到社交網站上……不就是拿準了他能換皮,咱們捉不到他嗎?”

“馭鬼者是很猖狂。”年輕男人說,“但我們防治局的規則,就是絕不輕易驚擾普通人。我們現在做的不僅違反規定,也是違背束青隊長往日的教導的。”

“遵守信條有什麽用……”白發少年嗫嚅了幾下,“都這麽久了,每天都有那麽多任務要做,有那麽多人要救…… 連咱們局裏也不把追查馭鬼者的事放在心上了。”說着,少年哽咽了一下,接着提高了聲線、中氣十足地抱怨道,“還有,信息科的人明明都追查到馭鬼者的社交賬號了,而且還确認過,只要是在網上被馭鬼者盯上的人,後來通通都死了——憑什麽這種情況在司青玄身上就能破例?看着他那身皮囊,難道馭鬼者就能忍住不下手?咱們監視他,除了确認他的身份有沒有被馭鬼者頂替之外,也是在保護他啊。”

“雲京市防治總局的那位‘預言家’,前兩天剛剛給咱們這裏發過通知。”年輕男人活動了一下手指,凝視着自己的指尖,眼神安靜而幽深,“‘馭鬼者已死,無需繼續追查,否則自惹麻煩。’”

白發少年不服氣:“他說死了就死了?”

年輕男人:“那可是‘預言家’。只要他所說的預言,到頭來全都應驗了。無數人争得頭破血流,都想從他嘴裏得到幾句批命——人家主動把預言傳達到陵陽分局來,咱們隊長不能不領情。你懂的。”

“……雲京怎麽了?雲京的人就那麽了不起啊。”白發少年扭過頭,卻也肉眼可見地意志消沉了下來,“他說不用查,我們就不能查了?慣的他。”

其實,激得他親自來盯梢司青玄的,不僅僅是預言家那通令人火大的預言。

更是因為局裏的态度。

他們查到馭鬼者的社交賬號,以及預言家發下通知,這兩件事幾乎是同時發生的。局裏因為一則預言就放棄了已經到手的、明晃晃的線索,這已經夠令人火大了。令他更沒想到的是,他讓陳隊去向局裏申請,派幾個人去調查司青玄身上有沒有什麽異常——連這點簡單的要求都被局裏給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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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陳副隊還特地警告了隊裏的同伴們:“司青玄這個人,你們私底下不要去沾,碰都不要碰他。”

當時已經正式繼任隊長的束宴完全對陳副隊的說法不屑一顧:“憑什麽?”

“因為他在‘特殊名單’裏。”陳副隊從口袋裏摸出了根煙,點上,缭繞的煙霧将他面孔上的情緒也一同模糊了,“‘特殊名單’上的人,是我們防治局拼盡全力也要保護的對象。”

白發少年也知道“特殊名單”的存在。但凡是“特殊名單”所涉及的人,防治局在處理與其相關的詭異事件時都需要慎之又慎。像白發少年這種直接沖到人家家門口開展監控的行動,是絕對不會受到批準的。

能被列入“特殊名單”的,是一些高官政要、社會各領域頂尖的專家學者、被官方認定的烈士家屬等等。防治局對這些人持有絕對的保護義務。

論追查馭鬼者,新任隊長束宴只會比白發少年更加迫切——因為死去的前任隊長束青是他的同胞兄弟。

但是“特殊名單”名頭一出,連束宴也沒有辦法。

……白發少年怎麽也想不通,司青玄是怎麽會出現在“特殊名單”裏的。他除了特別有錢、長得像那麽一回事之外,還有什麽值得被載入名單裏的?

他這種年紀,對所有自認為不合理的規則都瞧不上眼,也沒有多大顧忌。于是,在防治局裏得不到幫助,他就抓了和他同時休假的同伴來一起幹。

他們從信息科那兒套出了馭鬼者曾經居住過的地方。

可是他們到的時候,那棟樓房已經被挖掘機鏟平了。說是這附近的建築要拆遷重建。

……連牆根都被人家給拆了,還能剩下什麽線索?

于是,最後的線索又落在了司青玄身上。

白發少年誓要弄清楚他和馭鬼者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其實他也想過,直接上門去和司青玄對質。

可是馭鬼者擅于變換形貌,而且據說他逃亡前已經和一個真身不明的A級災異狼狽為奸……如果和對方狹路相逢,白發少年還真不确定自己打不打得過。

“反正,這人我一定要親自盯梢。”白發少年悶悶地說道,“你要是不想幹,自己回去好了,不用管我。”

年輕男人嘆氣。

“我不管你,你能行嗎?”他指了指白發少年正在看的某寶界面,“還在某寶上買攝像頭?等快遞送到都得幾天後了。”

“我有那麽笨嗎?我買的那家是同城快遞!”

“……還有,你一個未成年,連賬號都沒有,怎麽就養成了什麽都喜歡喜歡網購的毛病?”

“我平時又沒買多少東西?不就幾箱零食嗎,你們平時也沒少吃啊。”白發少年怒目而視,“小氣鬼!”

說着,兩人開始在車裏鬥嘴。

卻不知道,就在離他們不遠的枝頭上,一只黑色的烏鴉正悄悄地盯着他們,兩只眼如深紅的瑪瑙。

他們計劃着要偷窺司青玄,卻不知司青玄才是把他們從頭盯到了腳。

為什麽司青玄明明知道有人跟蹤卻還是打不起精神來?因為他知道這倆跟蹤者是徹頭徹尾的水貨。

很快,這倆人吵吵鬧鬧的,似乎是餓了。于是戴着鴨舌帽的年輕男人從車後座拽過來一個背包,從裏面掏出了兩杯泡面,都是海鮮味的。熱水泡面,年輕男人自己倒是吃的津津有味,而白發少年卻是一副嫌棄到家的樣子。年輕男人往他泡面杯裏塞了十幾個鹌鹑蛋,少年這才喜笑顏開——只是他作死,吃蛋不愛嚼,就喜歡硬吞,鹌鹑蛋差點卡在喉嚨裏,他咳嗽了半天才咽下去。

司青玄:“……”

這倆人也是覺醒者?

看起來實在不怎麽聰明。

【離太遠了,有時候還是聽不清他們倆在說什麽。】系統說道。

“不能靠得太近。會被他們察覺。”司青玄靠在沙發上,拿起平板漫不經心地開始浏覽網頁,“他們不是想要監視我嗎?要是真敢上門放監控設備,我算他們有膽量。”

說着,他伸手去夠放在茶幾上的咖啡。

指尖觸碰到咖啡杯的溫度,司青玄的眼神暗了暗:“有點涼了。”

說着,天賦發動。那只白色咖啡杯的邊緣憑空出現了一圈黑色的噪點,像是扭曲了周遭的空間。很快,一杯熱度适中的咖啡被“刷新”了出來。

“天賦·時間回溯”。

這就是他從裏卡多·莫蘭登身上獲取到的天賦刻印。也許是由于沒有能吞噬銜尾蟲的緣故,他和裏卡多·莫蘭登一樣,只能将時間循環籠罩在某個範圍之內。

【您就知足吧。即使是銜尾蟲也不可能改變整個世界的時間進程。除非是……哼哼。反正,這個天賦是您白嫖來的,不需要獻祭,也不像裏卡多·莫蘭登那樣被限制活動範圍。總得來看,還是個挺實用的能力。】

“确實不錯。”司青玄打量着手中光滑的杯壁,說道,“這樣我就有永遠喝不完的咖啡了。”

系統:“……”有時候它真的搞不懂自己的大祭司在想什麽。

“怎麽感覺,你忽然變得安靜了不少?”司青玄難得心情不錯,主動開口詢問系統怎麽了。

【大祭司,您門外還蹲着兩個不明來歷的覺醒者呢。我這是在替您保持警戒。】

系統不知道該怎麽說,只好委婉地表示對司青玄的擔憂。

“怎麽你在幻境裏那麽浪,在現實裏碰見幾個覺醒者就這麽謹慎?”司青玄有些好笑地說道。

【那怎麽能一樣呢?但凡幻境,都是詭異生物執掌着規律,大部分人類會選擇自動抱團。可是在人類的世界裏,就不是那樣了……】

【擁有覺醒之力的人類,自古就沉迷于自相殘殺。他們攻擊彼此,甚至不需要以信仰的不同為理由。】

【如果他們真打算做危害您的事……我還是建議您,先下手為強。擱您主宰的世界裏,光是肆意窺探您這一條罪名,就足以讓他們被剮掉眼睛了。】

……

這天,司青玄還是安然地入睡了。

只是夜半無人時,他總能聽見來自窗戶牆外的某種“沙沙”的摩擦聲。

雖然他聽見了,但他沒有睜眼,自顧自地睡着。

而在公寓的外牆上,一條長長的、鱗片潔白的蛇正扭着身體,努力地在牆面上游移。由于牆體不夠粗糙,它幾乎每爬上三米就要打滑一米,別提它嘴裏還叼着一個大大的攝像頭,幾乎把它的整個口腔都給塞滿了,于是攝像頭也難以避免地遮擋了它的一部分視線……

猩紅的蛇信“嘶嘶”地吞吐着,小蛇金黃色的瞳孔絕望地盯着眼前的這棟摩天大樓,生平第一次羨慕起了能飛的生物。

“刺啦——”

它發呆了幾秒,身體又不受控制地下滑了兩厘米。

它想先爬到隔壁的陽臺上休息會兒。卻沒想到,它剛扭過頭,就發現近在咫尺的窗臺上,有雙碩大的、冒着綠光的眼睛正幽幽地對着它——

“喵嗚!”

救命啊啊啊!這是誰家養的貓還不封陽臺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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