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司青玄猛然驚醒。

水的觸感似乎還停留在他的皮膚上。

他輕輕呼吸了兩次,感受着空氣在鼻腔中流淌,然後在心底和系統說道:“我看見祂了。”

【是的。】系統回答道,【祂也看見你了。】

“你知道……我可能會和祂對視。”司青玄低頭,眼眸如钴藍色的尖晶石般澄淨瑰麗,眼底有淡淡的陰影,“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

系統頓了頓,然後無辜地回答:【我原來以為沒這個必要——平時,潮汐之神除了休眠還是休眠。誰能想到,祂現在居然真的醒着呢?】

【不妙呀。祂肯定會鬧出大動靜來的。】系統忽然說道,【看來,祂也有想來這邊的世界逛逛的意思——所以這群達拉貢不是在單純地擴張族群,而是在為潮汐之神的降臨而做準備?】

對面的男人看司青玄睜開了眼睛,揮揮手,讓不遠處的女侍者把音樂給停下來,然後笑着問道:“請問,您的感覺如何?”

“……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司青玄緩慢地、面無表情地吐出幾個字來,“我看見了非常特殊的景象。”

“哦?能跟我描述一番嗎?”男人下意識察覺到了一些不對,但還是強撐着微笑——畢竟,他現在面對的,是條需要謹慎對待的大魚。

在他榨空對方的錢包之前,他會一直這麽謹慎。

“我看見了大海,透明的魚群。”司青玄說道,“不得不說,這種體驗非常新奇……你已經讓多少人聽過這段音樂了呢?”

他冷不丁問出這麽一句,對面的男人笑着說道:“起碼有幾百人。但是,請你放心,VIP會員的待遇和普通會員的待遇是不一樣的——”

“其實我剛才還看見了別的東西。”司青玄直起上半身,挪了挪腿,一腳落地,一腳還踩在催眠床上,“我見到了圓月,神柱,以及白色的沙塔。”

男人的臉色瞬間僵住了。

“說起來,我對沙塔裏的那個東西實在感興趣。”司青玄微笑着說道,“它好像快醒來了——這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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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沒有說話。他沉默了很久。

他再擡頭時,面容塗上了一層淺淺的青白色,瞳孔似乎也擴大了一圈,黑的有些滲人。

“你撒謊。你不該看見那些東西。”他神色冰冷地說道,目光如水藻般滑膩,“神柱和沙塔,那都是至高無上的,神明的象征——連我都沒有見過。你憑什麽能看見那些東西?”

“你沒有窺探神明的資格!”

話音剛落,男人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青色鱗片來。他仰頭,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嘯。

原本等候在門邊的旗袍女郎似乎在感應他的召喚一般,登時将目光牢牢鎖定在司青玄身上。她的脊背瞬間長出一排黑色的利刺,深青色的鳍從皮肉間緩緩張開。她扭了扭頭,緊緊盯着司青玄,睜大的眼睛裏流露出兇狠的獸意。

【都是混血……果然啊,能與人類通婚的種族,在這方面特別占優勢。它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融入這個世界,還很少有人能發現他們。】

這些混了異族血統的,還能不能稱得上是“人”?

司青玄暫時沒空去思考這種問題。他得先給自己找個趁手的武器。

他環顧了房間一圈,最終選擇在有半人高羅漢竹盆栽裏薅了一根竹子出來。

怪物們發出一聲尖利的嘲笑,口中細密的尖牙似乎在向他示威。

“想吃了我?”司青玄微笑,“那也要看你們有沒有這個牙口。”

……

另一頭。

雖然沒能見到林敬之的面,但照臨和宋瓒勉強可以确認,林敬之的異常就是來源于一家神秘的養生會所。

他們按照林父提供的地址,一路驅車來到那條商業街上,同時宋瓒也在防治局的內網上搜尋有關這家養生會所的信息。

“從資料上來看,沒什麽特別的。”宋瓒說道,“會所的老板名叫曹洪,祖上是從沿海城市搬遷過來的,家裏有點小錢。他的養生會所于半年前落成,沒什麽名氣,但也沒有違反經營的記錄。”宋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說道,“靈氣污染案件很少和這種場所扯上關系,我怕這回咋們又要撲個空了。”

“撲不撲空的,得去見過才能知道。”照臨打了個方向盤,停車,吩咐道,“一會兒把你的執行證藏好。不能打草驚蛇。”

“知道。”宋瓒點了點頭。

兩人走到會所門前,卻發現會所的大門擺着一個封道牌,上面寫着“暫停營業”。

照臨和宋瓒互相看了一眼,繞過那道牌子,走了進去,發現大堂裏只有一個女前臺站在那兒。

“……很抱歉。”女前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我們今天暫停營業了。”

“為什麽?”宋瓒問。

女前臺也沒有賣關子,她直接回答道:“今天我們這裏被一位先生包場了。”

宋瓒:“那你們老板呢?我們有事找他。”

女前臺:“很抱歉,老板正在親自為客人提供VIP服務。”

宋瓒挑了挑眉,扭頭看了眼照臨。照臨無奈地點了點頭。

宋瓒唇角一勾,笑着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執行證,露出有國徽的那一面在女前臺眼前晃了晃:“美女,通融一下嘛,麻煩聯系一下你們的老板。我們找他是為了調查一樁案件哦。”

果然,帶國徽的證件比宋瓒他們說一萬句都好用。女前臺估計也是第一次碰見這種狀況,也沒看清宋瓒手裏拿的到底是什麽證,只是投來一個略帶敬畏的眼神之後,着急忙慌地給老板打電話去了。

可她打了半天,對面也沒有人接。

“不好意思,老板的電話實在打不通。”她小心翼翼地說道,“不如我帶你們上樓去看看吧?”

……早點領着他們找到老板本人最好。否則女前臺都要懷疑老板是不是真的犯了什麽事了。

她領着照臨和宋瓒坐上電梯,刷了員工卡,直奔三樓。

三樓的走廊有些長,被幾個私密的套間給分割了。地板上鋪設了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幾乎不會發出一點聲音。

然而,他們卻清晰地聽見了幾聲野獸的嘶吼,以及東西被推翻在地的打鬥聲。

女前臺明豔的臉頓時失了幾分血色。

照臨和宋瓒對望一眼,快速往聲音的來源跑去。臨走前,宋瓒回頭囑咐女前臺“回到一樓去,暫時不要上來”。

他們快速定位了聲音的來源,發現套間的門鎖着。照臨皺了皺眉,擡手融化了金屬把手,然後一腳把門給踹開——

他們終于看清了房間內的景象。

室內一片狼藉。靠近書架的那面牆紙都被撕了一半下來,上半身酷似海魅的女人赤紅着雙眼靠在牆邊,脖頸兩側覆蓋着一層深青色的鱗片,但喉管處卻被開了一個大洞,藍色的血液正從裏面源源不斷地噴湧出來。

另一只穿着黑色西裝的怪物仰面躺在地上,眼神潰散,身上的鱗片都已經黯淡。

蒼翠的羅漢竹插在他的手心裏,把他牢牢釘在地板上。

他胸膛上踩着一只腳——那只腳的主人是個看起來和煦文弱的年輕人,打扮不俗,像個清閑的富家少爺。他的手正握着那根羅漢竹——深藍色的血跡從他白皙精致的指間一點點滴落,極為刺目。

青年松開手,往照臨他們的方向看了眼,臉龐上是一派雲淡風輕。

“你們來晚了。”他說道,眼神卻是盯着照臨看的,“戰鬥時間已經結束了。”

“等等——”宋瓒低呼了一聲,“你不能殺了他,留着他還有用!”

“他死不了。”青年游刃有餘地開口道。

照臨沉默着觀察了眼現場的痕跡,地上的出血量雖然吓人,但那只男性海魅身上确實沒什麽大的傷口。他雖然虛弱,但顯然不會馬上死亡。

“這是怎麽回事?”照臨問道。

“我只是聽朋友的推薦來做個療養。”對面的青年微笑着說道,他的語氣雖然溫和,但照臨和宋瓒都絲毫沒有放松警惕,“結果,我就發現他們居然都是怪物,于是我跟他們動手了……剩下的就如你們所見,不用我多說了。”

看起來,他就是那個包了整個會所的“VIP客戶”。

宋瓒上前一步,出于保險,還是用天賦把兩個奄奄一息的怪物都給凍上了。

随後,他松了口氣,轉身對青年說:“身手不錯啊,兄弟。你也是覺醒者?”

青年微笑着不答。

照臨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照臨和這個陌生青年之間的暗潮洶湧,宋瓒是一點也沒瞧見。但他湊近那個男性海魅的身邊時,卻輕輕“咦”了一聲:“這不就是曹洪嗎?他什麽時候也成海魅了?”

“他屬于人和海魅的混血——他應該有屬于達拉貢的血脈。”青年悠哉悠哉地開口,“他身體裏的血脈已經很稀薄,但還是被人給喚醒了。”

“——先說明,我知道你們來這兒是為了什麽。”青年擡眼,目光落在一旁的音響上,“他們都只是低級的海魅,沒有轉化人類的能力,只有食人的能力。用靈氣污染普通人的罪魁禍首,還藏在其他地方。”

“這個問題,就要問問我們的曹老板了——”

“Z大!我們的族長現在就在Z大!”曹洪聽到青年的疑問後,下意識地用全身的力氣喊道,“我只是按照達拉貢族長的命令做事……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啊,看來他還挺識時務的。”青年笑着颌首,“既然如此,那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比如打掃現場之類的。

宋瓒:“……”他忽然打了個小小的寒顫。

他才不信這個曹洪真的是因為識時務才把真相說出來的。

——這個看起來莫名有些熟悉的青年,毫無疑問的,是個狠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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