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布滿了整個房間的畫作和站立着的金發女人一起注視着武神。
金發女人輕聲道:“我是真實,也是虛幻。”
她的身體如同輕煙般消散,武神猛然夢醒,發現自己還在伽藍身邊不遠處,跨過了湖面,整個下擺都被溫水浸濕。
藍色的蝴蝶翩翩飛舞,落在他身上,也落在伽藍身上。伽藍的表情仍然是那麽痛苦,只是眼眶中的白光有減弱的趨勢,好像要找回理智。
武神下意識就想走,覺得他不能再留在這裏了。
這一次沒有力量再阻擋他,他沒有陷入夢境,沒有走上和自己本來想走的路截然不同的道路,而是順利地離開了這處溫泉,離開了神王殿,離開了這片看似安靜實則兇險的聖山。
他成功地脫了身。
直到他成功回到武神殿,那個金發女人的幻影才再次在他面前出現,一言不發地看着他。
武神被那種目光看的非常不舒服,“你想要說什麽?你讓我看到了這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東西……難道覺得我可以因為這樣就殺死神王嗎?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選中我,但我恐怕沒有成為你的刀的實力,你還不如自己對伽藍動手!”
女人走近,用手掌摩挲着他的臉,武神一晃神,又看到伽藍胸口長着眼睛、滿臉痛苦的模樣。
武神別過頭去,“那不是真的,那是你編造的。沒有人可以接近伽藍不被他發現,伽藍不可能無緣無故變成那種樣子。這一切都說不通,除非我見到的一切都是虛假的……你又再制造夢境欺騙我!也許你不是想殺伽藍,你是想誘騙我,讓我蠢得找伽藍去自殺……你想殺我!”
女人沒有說話,沒有反駁,只是對着他淡淡一笑,化成一片飛舞的蝴蝶,在武神面前振翅而過。
等到蝶影散去時,武神面前只剩下一行金色的字懸浮在空中。
上面寫着一個地址。
那個地址不是別處,正是獨靈在王都的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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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藍在溫熱的水中醒來,他的身體上滿是汗珠,只不過在冒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被水流沖走。他呼了一口氣,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皮膚。
很正常。
但是他知道剛剛一定有一段時間是不正常的,因為他的記憶又空白了一段時間,就像之前失去控制的時候去浮空島襲擊瑪格麗一樣。
什麽都不記得,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只知道那絕對不是理智清醒的他想要做的事情。
伽藍抿了一下嘴唇,從水中站起來,換上了嶄新的衣物。
不确定自己什麽時候會失控的他不敢再和瑪格麗在一起,也只有像現在這樣剛剛發作完畢、确定短時間內不會再發瘋一次的時候才敢接近浮空島,給瑪格麗送去一些她可能會用的上的東西。
他想要見瑪格麗,想的發瘋。他想要和她坐在一起,想要感受她的體溫,想要聽她說話和呼吸的聲音,想要和曾經度過的許多夜晚一樣擁抱着她。
他想要這一切,在他生命最後的時刻。
但違背他期望的是,在他的理智即将走到盡頭的時刻,他反而不能這麽做。
否則瑪格麗也會被他拖入死亡的深淵。
那絕不是伽藍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瑪格麗無憂無慮地繼續生活下去,可以像往常一樣沒有負擔地享受甜點和小牛排。她會繼續穿着華美的衣物感受每一天的日光,在月亮升起的時候卸下珠寶看着那些漂亮的東西在月光下散發着柔和的光。
也許她還會喜歡上別的人,想到這點伽藍會覺得心裏酸堵的難受,但又期望瑪格麗那麽去做,這樣她才能獲得更多的幸福。
這不是一個輕松的選擇,如果可以選擇很多人都不會想要讓自己的內心生出這樣只想着對方的愛情,而會選擇丢掉感情讓自己更輕松更快樂。
伽藍有時也會看着那些并不深情的人,想象如果他變成那樣會怎麽樣。但他又會想,那是不可能的。過去的大多數時候他都沒有選擇,或者說他所有的選擇都只是一種必然。
他幼小的時候不能不選擇成為神明與惡魔的混血,他遇見瑪格麗的時候不能選擇拒絕她。
他只能做出曾經做過的選擇,否則就永遠都不必做出選擇。因為如果他當初沒有那麽選,早就已經不必再選。
他因為瑪格麗而活着,活到現在,活成神王,而不是作為一個被花神摧毀的破爛腐爛在極西之地。
而這也注定了這一刻,他将為瑪格麗而毫無怨言地去死。
瑪格麗就是他的一切,是他唯一存在的意義,這樣的話他不止一次地對瑪格麗說過。
并不是從哪裏學來的肉麻情話。
而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伽藍撈了撈灰白色長袍的衣袖,上面刺繡的金線在日光下滾動着柔光。他沒有再去穿他經常穿着的盔甲——如果他接近浮空島的時候真的不幸又失控,少了那一層盔甲防禦會更容易被瑪格麗擊殺,瑪格麗會受的傷也會更少一些。
他從神王殿裏挑選出來很多他覺得瑪格麗會用得上的東西,又想着要給她帶一些花。他本來想帶一束白暇草,然而仔細一想,現在這個時間聖山上的白暇草已經過了會有香氣的生長期,變成更接近于草而不是花的植物。
他轉而去往花神殿,從已經空置的花神殿裏選了一些開的嬌豔的玫瑰。這些玫瑰有紅有粉,品相上佳,被照料的極好。雖然他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心思去管下任花神的人選以至于花神殿沒有迎來主人,但神仆們并沒有因為這個而怠慢神殿裏的花草。
伽藍将玫瑰抱在懷裏,深吸了一口氣,終于前往他又想要去又懼怕去的浮空島……上空。
他打算再把東西扔到瑪格麗那些小東西的頭上,讓它們把東西帶給瑪格麗。他懷裏的花在進入浮空島變成幹花後是最易碎的,所以他特別在外面加固了一層神力。
這樣一來,他真的把花往下丢的時候,花沒有摔散,反而是一株柳樹的頭被刮出了細細密密很多道口子。柳樹氣的連根都□□了,對着幹花一陣狂鞭。幹花紋絲不動,它樹根又多出來密密麻麻一堆口子。
柳樹:……
柳樹氣哭了,走了。
他的小夥伴們一擁而上把花拿走,準備把它獻給瑪格麗。他們高高興興地一起舉着這束根本不需要他們一起舉着才行的花,喊着號子往城堡裏沖,興高采烈精神昂揚。
卻在半路上忽然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