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心眼也太多了
紫宸殿外,已亂作一團。
宮變之下,所有人都想保住自己的性命,等級秩序在局勢未定前崩塌。
宮女太監互相争搶財物,蜂擁往宮門口逃竄,在這片混亂之中,也有人開始報私仇。
一波刺客湧進冷宮內,企圖讓帝妃死于叛亂之下,剛一入宮殿,冷宮大門忽然關閉,潛伏的影衛現身在夜色中,來了一出關門打狗,将這波身手非凡的刺客盡數活抓,送到雲子玑眼前。
雲子玑早有預料,他走上前,挑起刺客的下巴,幽深而明亮的雙眸對上刺客布滿殺意的目光:“王府的人身手确實不錯。”
刺客急道:“跟齊王殿下無關!”
帝妃一笑:“我又沒說是齊王府,你怎麽自己就招認了?”
刺客意識到自己中計,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斷。
雲子玑沒給他自盡的機會:“押下去,秋後算賬。”
這撥刺客剛被帶下去,周珩急匆匆跑來禀說:
“殿下!樞密院和禦書房起火了!”
樞密院事關前線軍務,禦書房牽涉前朝政事,這兩個地方随便從地上撿張紙都可能記載着機要秘密。
“不會是起火這麽簡單...”
雲子玑幾乎立刻判斷出這場火的背後意圖。
北宮有好幾處宮殿冒出火光,而禦書房的火勢并不大,裏頭上蹿下跳的人影才是恐怖之處。
這群太監打扮的人沖進火裏看似是搶救機要奏折,可嘴裏吐出的話卻是東單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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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火的侍衛們意識到這群東單人假借不大的火勢盜取北微機密,立刻上前搶奪。
雲子玑帶人趕到時,就見身份敗露的東單人和宮中侍衛扭打在一起。
東單人眼見盜取機要不成,便抓起滾落一地的奏折和地圖往火裏扔,把這場火燒到最大,燒垮整個禦書房是他們魚死網破的目的。
這些奏折事關北微的民生和邊境的最新戰局,一旦被燒毀,等同斷了北微的情報鏈,會出大事的。
侍衛們為了保住這些機要,竟直接把手伸進火裏搶出奏折,東單人便趁勢占了上風,将幾個護着機要的侍衛按在地上往死裏打,不動真刀真槍,僅用拳頭把他們打得頭破血流。
侍衛們只躬着身子,将奏折和地形圖護在懷中,被打到吐血也不曾屈服!
雲子玑身邊的禁衛軍立刻沖上去支援,然而他們的刀還未派上用武之地,只聽耳邊幾道幾乎交疊的破風聲劃過,眼睛只來得及看見幾把弩箭的殘影,幾乎是同一瞬間,二十四把弩箭射穿了東單人的眉心,當場解救了那幾個侍衛。
周珩看呆了:“帝...帝妃?你是怎麽做到的?”
用連弩百發百中很多神箭手都可以做到,但能讓二十四支箭羽幾乎同一時間發射并且還能一擊即中,周珩只在雲子玑手上見識過!
往連弩上熟練上利箭的帝妃不以為意:“手熟罷了。”
周珩:“......”
他忽然想起,北微第一把雲氏連弩就是當年在家中養病的雲子玑研制出來的武器,後來這把連弩因為殺傷力巨大而被投入軍隊使用,逐步替代了一次只能發出三只箭羽的傳統弩箭。
就在周珩震驚的這一瞬間,又有二十五個東單人死于眉心弩箭,其中一只弩箭一箭雙雕,殺了兩個人。
眼見禁衛軍已經把局面控制住,雲子玑将連弩遞回周珩手裏。
周珩拿手去碰連弩的箭孔,箭孔上還有利箭離弦之後的摩擦溫熱!
拼死護住前線情報的侍衛跌跪在雲子玑面前,愧疚地哭道:“帝妃,奏折被燒了一半...”
他雙手都被火灼得冒血脫皮,破掉的額頭還流着血,渾身是傷,他哭卻不是因為傷口疼,而是前線的情報被燒了一半。
雲子玑扶起侍衛,親手替他抹去淚水:“人比奏折重要,你先回去養傷。”
他讓禁衛軍的副将好好照顧這群救護禦書房的侍衛。
在禦書房和樞密院外被殺的被擒的東單人有兩百人。
這個數量已經遠遠超過當日東單使臣上報的人數。
難道太後替東單隐瞞了使臣軍隊的真正人數?
萬一東單明面上只有百餘人,實則潛入國都的是一支正規軍......
雲子玑正想否定這個過于不切實際的猜想,探查宮外局勢的山舞跑來說:
“宮外有大批東單人趁亂燒殺擄掠!”
雲子玑猛地攥緊了拳頭——燕迎的臨陣倒戈令太後失去了可在國都內調遣的軍隊,這場宮變本不會波及民間百姓,但他和湛缱都沒想到,太後竟糊塗到這個份上!
“周珩!!”
“末将在!”
帝妃取出帝王令羽:“我命你立刻帶兩萬禁衛軍出宮護城,若見東單人傷我北微子民,不必顧及兩國臉面,就地斬殺!”
“末将領命!”
“再下戰時通緝令,北微境內,若有可疑東單人士,就地擒拿審問!”
跟在帝妃身邊的武将都聽得出來,這是要和東單徹底撕破臉了。
有人問:“帝妃,可陛下不是還想聯合東單攻打西狄嗎?”
“呵。”雲子玑冷笑道,“平西狄,根本用不上東單這個弱小之國,陛下從未将東單視為盟友,當日種種外交,不過是場哄人的騙局,你們現在還當真?”
衆武将憨笑:這帝妃和君上的心眼也太多了!
“北微雖受戰亂所擾,但也沒到要靠東單來救的境地,各位別杞人憂天了,對東單人,不必手下留情!”
“是!!”
衆将各自受帝妃調遣,帶兵去解決民間禍亂。
雲子玑攥着帝王令羽,望了紫宸殿一眼——不知湛缱那裏如何了。
他相信湛缱能穩得住朝臣之心。
湛缱與北微臣民因為血脈而産生的隔閡芥蒂,若能在今夜徹底解開,也算是太後策動這場宮變唯一成全的好事了。
雲子玑收回思緒,湛缱穩的是整個北微的人心,而他要替湛缱穩住這座皇城。
“齊王呢?還未找到嗎?”他問山舞。
山舞搖搖頭:“從昨夜起,都沒看見蹤跡。”
這時,又有人急匆匆跑來禀報:“帝妃,皇城被數萬不明軍隊包圍!”
皇城外,黑壓壓一片叛軍,他們個個身穿黑甲,臉掩在黑夜之中,唯有手中的槍刃冒着白色的寒光。
這便是先帝和太後處心積慮為湛堯養的十萬軍隊。
這支軍隊從齊州包圍而來,誠如先帝所考量,齊州的地理位置幾乎是完全掐着國都的命門,由齊州派兵發動政變,就算國都早有防範,也難免落入眼前這般兩難境地。
雲子玑在城樓上俯瞰着這十萬叛軍,他們還在等命令,未發動任何攻勢,雲子玑便也讓皇城大軍按兵不動。
論兵力,國都二十萬精銳全軍出擊,足以碾壓這十萬叛軍。
不是不能打,也不是打不過。
而是不該打。
不該在邊境受外族侵擾的眼下內讧,在皇城腳下自相殘殺。
一旦兩邊動起幹戈,必定讓北微從內部元氣大傷,土崩瓦解,到時候坐享其成看笑話的只會是西狄。
太後可以為了湛堯不顧北微的江山永固,雲子玑和湛缱不能。
所以不到箭在弦上的那一刻,雲子玑絕不會下令進攻。
“他們在等湛堯。”帝妃無奈道,“我也在等湛堯。”
軍隊都派到國都城樓下了,湛堯的選擇其實已經很明顯。
但雲子玑還抱着一線希望——齊王不該是這樣自私自利之人。
倘若他真是如此秉性,二哥怎麽會将他視為摯友?
可湛堯若真為了皇位放手一搏,雲子玑只能命軍隊反擊,屆時血流千裏,屍橫遍野...
這不是他想看到的。
城樓上的夜風襲來,他有些冷,這時山舞忽然驚呼道:“是齊王!”
雲子玑循聲望去,見湛堯獨自一人走在已被禁衛軍肅清的大街上。
他站在皇城門口,城門口的守城軍下意識握住了刀,擋在了齊王前面。
“帝妃。”
齊王微微仰頭,看向在城樓上的雲子玑。
“開城門吧。”
雲子玑凝視着湛堯:“你想好了?”
湛堯一臉平靜:“無論我做出什麽選擇,帝妃都無法阻止那十萬兵馬。所以,開城門,我給你答案。”
雲子玑:“......”
被十萬叛軍擁護的湛堯,有這個能力讓帝妃陷入不得不賭一賭的境地。
“開城門。”
雲子玑賭湛堯心性不壞。
守城軍便聽帝妃的命令,打開了國都的城門。
十萬大軍看到他們的主人齊王一步一步走出皇城,站在他們眼前。
雲子玑站在皇城內,只能看到湛堯的背影。他握緊雙拳,帝王令羽被他緊緊攥在掌心,他已做好了開戰的準備。
十萬軍隊的肅殺戾氣令湛堯心口不适,但他咬牙強撐着。
月光下,湛堯舉起那枚墨色的玉玺。
“全軍聽我令!”
十萬大軍為齊王這句話低頭。
湛堯持着墨玺,下了他此生唯一一道軍令:“本王命你們撤出國都,滾回齊州城!若無墨玺軍令,不得擅出!”
雲子玑的心猛地回落,他早已驚出一身冷汗。
還好,湛堯不需要他勸,也是個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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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是受了驚吓的賭徒小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