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晚上的風有點涼，季楠嘴裏咬着的煙沒過多久就燒得只剩煙蒂了，他把身上的外套緊了緊，又點了一支抽上。

那種強烈的無歸屬感又一次侵擾了他，自從從那個家裏獨立出來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這幾年的除夕，他都是自己在住所泡一包泡面，買些鹵貨過過去的，他以為自己克服了孤獨感，就不會再害怕無歸屬的感覺，但事實證明他錯了。

即使是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做所有的事，但被丢進人群中時，那種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該怎樣融入人群的感覺又會再一次襲來。

“季楠？”

他正抽着煙發愣，就聽見身後有個女人叫他。條件反射地轉過去，正看見章瑞蕊也弓着身子進了涼亭。季楠看見她已經十分明顯的肚子，先是呆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滅掉手裏的煙扔了出去。

“怎麽自己一個人坐在這？”章瑞蕊問。

“凳子涼，你坐這吧。”

見她要在自己身邊坐下，季楠趕忙開口，站起身來讓出剛被自己捂熱的位置。章瑞蕊笑得很溫柔，也就毫不推辭地坐了下去。

“你不坐嗎？”

“哦，我站一下好了。”季楠靠在涼亭的柱子上，搓搓手說。

“沒想到T市的冬天也能這麽冷，”章瑞蕊交握着雙手仰頭對季楠笑着說，“想起小時候我們住一棟樓時候的冬天了，你還記不記得以前院子裏停了一輛很大的吉普，下霜的天氣我們會跑下樓去收擋風玻璃上的霜，假裝那是雪？”

“嗯。”季楠煙瘾上來，有點心不在焉。

“說起來，我好久沒回去過年了。以前抱怨着說沒見過雪，後來在英國見慣了，也沒小時候的熱情了，反倒是有點懷念把霜當雪的時間。你說，這是不是老了啊？”

“哪裏的話。”季楠說。

“不過話說回頭，怎麽今年決定不回去過年呢？”章瑞蕊問。

季楠有點不太想接話，摸出打火機抛着玩，聽她這麽問，勉強露出笑容說，“沒買上票，回去也沒什麽意義。我媽偷渡出去賺大錢了，我爸自己有個家，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在哪哪是家，感覺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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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章瑞蕊自知這話題起得太爛，聽他講完連忙道歉。季楠一臉輕松地安慰她說無所謂，她又問，“對了，你和Jarvis認識很久了麽？現在在他公司裏任職？”

季楠這才感覺出來她不僅僅是想随便聊聊這麽簡單，也就耐着性子說，“算是吧，怎麽了？”

“你之前說住的朋友家，是住在Jarvis那邊嗎？”

季楠不說話了，章瑞蕊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露出複雜的神情，“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Jarvis和常人有點不同。”

“哦？怎麽不同了？”季楠來了興趣，接話問下去。

“……性取向。”頓了頓，章瑞蕊說，“Jarvis對Jeff很好，上次我們結婚的時候你也看到了，好到讓我覺得有點毛骨悚然的地步。我在英國念書的時候，也有朋友的朋友是homo，我……”她有點說不下去，臉上顯出反胃的表情來，轉過身去幹嘔了幾下，喘着氣和季楠道歉，“對不起，我這妊娠反應有點大，這麽久了還是反胃得厲害。”

“哦。”季楠漠然地應聲，“所以你和我說林轍的事情，是想說什麽？”

他的語氣太冷淡，讓章瑞蕊有些察覺出來，“我不是想挑唆你和Jarvis的關系還是怎麽樣，我只是想說……”

“想說什麽？”季楠歪着頭咧嘴笑着問她，“林轍是同性戀，讓我離他遠點，別被他帶壞了。是這樣嗎？”

章瑞蕊臉上顯出被點破想法的尴尬，季楠笑出聲來，從口袋裏掏出煙盒，“雖然知道你是孕婦，但是煙瘾上來了不抽一支我會暴躁的，你離我遠點吧。”

他說着點了支煙狠狠吸了一口，章瑞蕊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直直盯着他。

“姚旭楠也知道林轍是個gay嗎？”季楠問。

“不，他不知道。”章瑞蕊說。

“你确定他真的不知道？”季楠笑得益發開心，“對了，那我也是個gay這件事，你知道嗎？”

章瑞蕊愣住了。

“啊，不是你想的那樣，什麽林轍用錢把我掰彎了之類的。對，我是看在林轍有錢這點上才跟着他的，不過你放心，我從一開始就是個gay，也就不需要你操心說我是不是被林轍給害的。對了，不用擔心林轍對姚旭楠會做出什麽，要真能做出什麽的話，他早就什麽都做了，那個慫包。”

章瑞蕊呆滞的神情慢慢變作不可置信。

“別那樣的表情啊，我們gay并沒有比你們異性戀低等多少吧，做什麽擺出那種不能理解的樣子。林轍愛男人，我愛男人，礙着你們什麽事了？哦對了，讓你老公放心吧，林轍對他一點性趣都不會有，以後也不會有什麽念想。以前那麽點心思，就讓他留在以前吧。”

季楠說着，把手上的煙頭踩滅了踢到一邊。

“這天氣真是越站越冷，我要走了，謝謝你的關心，也麻煩你祝福我和林轍。孕婦別在這兒坐太久，過一會兒就上去吧，省得你老公找你。”話說完，他就貓着腰從榕樹底下鑽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