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伍淺淺接過本子後,蕭透在旁邊略有幾分澀然地在她打開前解釋道:“其實上面只是我胡亂寫的一些東西。”
伍淺淺翻開本子好奇地看了起來,過了一會兒驚訝地擡頭:“淺淺,這是你寫的文字嗎?”她又往後翻了翻,目光驚訝又地道:“你還自己寫詩?”
蕭透別扭地道:“我亂寫的啦,不算是詩,瞎寫的……”
伍淺淺敬佩地看着她:“對我來說,在離開學校之後,還能自己拿起筆來寫東西,這就已經是很厲害的人了。透透,你寫的這些東西,以前給別人看過嗎?”
蕭透好笑道:“沒有,我這種水平怎麽敢亂拿給人家看,都是自己偶爾寫來打發時間的。你是第一個讀者。不過你也知道,我學習不好,語文也不過堪堪及格的水平,所以不要對我抱太大希望,寫的不好等會兒別批評我。”
“怎麽會?”伍淺淺好笑地湊過去親了一下她的臉頰:“別這麽緊張,我現在又不是檢查你作文的老師。而且,剛我看了一點,我覺得透透你寫的挺好的呀,你自己有些妄自菲薄了。”
蕭透心裏感覺她八成是安慰自己,不過并沒有說出來,因為就算是安慰的話,她感覺自己聽着也很高興。
不過自己一個人悄悄寫的內心東西拿給別人看,對她來說,總覺得有種脫幹淨了站在別人面前的羞恥感,見她此刻已經沒看了,蕭透便道:“看也看了,淺淺也大致知道我在上面寫了什麽了,那可不可以還給我了?”
伍淺淺看到她伸手要拿本子的動作,立刻将手中的本子藏到身後:“不行!我還沒有看完。而且你之前不是承認上面也有提到我嗎?我想看,透透,讓我當你的第一個讀者,也是第一個粉絲吧!好不好,拜托了,你剛才答應了給我看的。”
“好吧,那你看吧。”蕭透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看着她已經在旁邊認真讀自己寫的東西了,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她看,低頭拿着自己的手機,安安靜靜地刷着,但餘光依舊注意着身旁之人的動靜,表情竭力不變,但實際上她緊張得手心出了汗。
伍淺淺認真地閱讀者蕭透一字一句寫下的散文或者是詩,偶爾還會夾雜着一篇短篇小說,很短但是卻很有意思。
蕭透寫的東西很多,零零散散至少有幾十篇,幾乎快要寫掉半個筆記本了,裏面的文章并不是固定的,有時候是讀書後的感想,有時候是自己突發奇想的散文,有時候是幾行現代詩。
蕭透寫了一手很漂亮的字,有點飄逸的行草味道,又不會讓人看不懂。仔細讀來,她的文字裏雖然沒有華麗的修辭和複雜的語言,也沒有震撼人心的感覺,但是卻能夠讓讀的人感受到她寫下某段文字時的心情。
從蕭透的文字裏,她看到了她時常游離在這個世界之外的思緒,看到了她冷靜且客觀地看待世上發生的一切,像一個麻木活在世上的厭世者。有時候又會用獨特的目光去看待世界上人們本來覺得很正常所以從未思考過的東西。
透透她真的很特別。
她有些不敢相信。如果單單看文字的話,她是絕對認不出來這會是她的透透寫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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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翻開一頁,她看到了一篇标題名為“她”的散文,沒讀兩行,她就發現文章的主人公就是自己,于是連忙認真地看起來。
【今天忽然又想到了她。不知道她過的好不好,會不會偶爾想起我。她離開學校的時候,我沒有去送她,她生氣了嗎?會不會覺得我是一個白眼狼?不過以她的性格,大概只是獨自傷心,指不定還會自責吧。
我知道她離開才是正常的選擇,她只是來支教的,時間到了就走,這是已經定好的事情,沒有更改的餘地,她也找我說過幾次心裏話,可她的離開依舊讓我感到了深深的背叛。
沒有人能夠理解我,她也不會。同學說我有病,我大概是真的有病。我不後悔當初沒有像班裏其他所有人一樣去送別她這件事。聽說後來她果然問起我了,我就知道她一定很在意我沒去送她這件事。
她給我留了一個電話號碼,告訴我,等我有機會了一定要聯系她。我記住了那個電話號碼,可是我永遠不會去聯系她,她對我來說,是一個不出意外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的人,所以,就算我和她聯系上了,又能說什麽呢?我是貧窮山區的村姑,她是大城市備受寵愛的大小姐,離開了同一所學校,我們根本不會有任何共同話題。固然可以互相寒暄詢問,互相說一說近來的生活,然後漸漸淡去,最終我會變成對她來說一個生命中可有可無的人。
我絕不允許自己被徹底遺忘。
我知道她一定不會喜歡現在的我。我答應過她要好好讀書,要考上大學,要出人頭地好好報答爺爺奶奶,可我一樣都沒做到,我沒有再讀書,也沒考上大學,更沒有機會再報答爺爺奶奶。她要是知道的話,或許會後悔當年在我身上投入了那麽多的精力鼓勵我好好學習——不,她不會,我知道,她是那麽善良人。其實該說,是我自己無法接受這樣一事無成的自己。
我不想讓她看到現在的我。
至少在她支教的兩年裏人,我是她在這個學校裏最重要的學生,今後她或許還會遇到更多讓她感覺重要的學生,但是我是她的第一個,人總是不會忘記第一的。而且,我沒有去送她,對她來說一定是一個可以終生回味的遺憾。
她會因此永遠無法忘記我。
所以,即使送別時我沒能去再多看她一眼,但我高興極了。
我希望時間能夠永遠停留在有她在的那兩年。
雖然我們不會再見了。】
讀完這一篇文字,伍淺淺已然哭得泣不成聲。
旁邊的蕭透見狀,忙扯了一張紙巾給她擦眼淚,表情無措地問:“淺淺,你怎麽哭了?”說着她看向淺淺正在看的那一篇文字,忽然就好像明白了緣由。
伍淺淺哭着伸手打了一下蕭透:“蕭透,你這個混蛋,你明知道你不去送我,我會在意,會難過,你還故意那樣做。你知不知道,我當時在回家的車上哭了一路啊。”
說完之後越想越傷心,于是哭得更大聲,斷斷續續地道:“那之後我一直在想,你是最喜愛我的學生,可是連你都讨厭我了,是不是我真的做錯了什麽?我甚至想,我在那兒對你留下了這麽多的關愛,到最後說走就走,是不是真的很過分?可是我沒想到,這一切居然都是你故意的!你怎麽能這麽過分,你自己都說是最後一面了,為什麽不能給我留下一點美好的記憶啊?就算你不那樣做,我也會永遠記得你啊。明明你自己都說了,你是我最重要的學生。”
蕭透伸手撫摸着她的頭發,而後将她攬到自己懷裏,在她耳畔笑了笑,笑容得意又開心,和哭得傷心的伍淺淺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我知道,但是那樣的話,在多年後的今天,你提起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情緒激動得要哭了,對嗎?”
伍淺淺握拳捶打了一下蕭透的後背,力道不重,卻像是敲打在蕭透的心上。
“對不起,”蕭透說,“可是我一想到,你也會和我一樣傷心,我們雖然離得千萬裏遠,卻會有一樣的心情,我就忍不住那樣做了。我是一個自私的人,就算是不擇手段,也想在你的心中占據更多的位置,哪怕不是愛情。事實證明,我成功了不是嗎。我敢肯定,再次見面你能毫無障礙地立刻叫出我的名字,所以這六年你肯定從未忘記過我。”
伍淺淺不服氣地擡頭瞪她,眼眸裏外汪着沒有流出的淚水,濕朦朦的:“救算你不做這種事情,我也能夠叫出你的名字!”
“哦?是嗎?”蕭透搖頭笑了笑問道,“那你還記得當初我們班英語課代表的名字嗎?當初除了我之外,你最喜歡的就是她了。”
“她叫……”伍淺淺一下子卡殼了,絞盡了腦汁,好不容易才想起了姓,之後又生生想了五分鐘才想出課代表的全名。
蕭透滿不在乎地笑了笑:“你看,是吧,如果我不主動做點什麽讓你印象深刻的事情,肯定在你心裏就變得和課代表一樣,要五分鐘才想得出名字了。”
伍淺淺理論不過,想到自己這麽些年來,每當想到那件事就自責傷心就感覺自己實在是太傻了。
心中在意多年的事情今天得知了答案,原來她的學生并不是怨她恨她了,而是用另一種方式在表達對自己的重視。
她抓着蕭透的手,對着她的手臂張開嘴就重重地咬了下去,發洩着心中的怨憤和失而複得的喜悅,淚珠子粒粒分明地往下掉,最後落在床單上,化成一點點圓圈。
蕭透一聲不吭地任由她咬,不僅如此,還伸手鼓勵地撫摸着她頭頂的發絲,眼神裏充滿了溫柔的愛意。
如果不是意外,她們真的會再也不會見面。
所以她感謝上天,感謝爺爺奶奶,感謝世上的一切,讓她還能夠再和她相遇。
伍淺淺看着她的眼眸,牙齒漸漸松了,而後徹底放開。
她低垂着頭,小心地掀開蓋着蕭透手臂的衣袖,看到上面的牙印和滲出的淡淡的血,一下子自責起來,心痛地握着蕭透的手臂,擡頭望着她:“你怎麽不躲呀。”
蕭透看着她,微笑着說:“你咬我,我開心,舍不得躲。”
伍淺淺喉嚨裏發出“嗚”地一聲,而後将自己的頭埋在她的脖頸處。
蕭透憐愛地撫摸着她的後背。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的沒寫什麽哈哈哈哈哈就是言語表示倆人睡了,結果評論區一個沒看出來,反倒是審核看出來了喂!
果然比閱歷,評論區小可愛們還是比不過專業的審核哈哈哈哈哈哈哈
更完抓蟲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