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抹掉一更
長久以來,趙心怡被養成固定認知,認為景澤喬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現階段非常适合當慕思妍的男朋友,以及未來适合當慕思妍的丈夫。
忽地知道景澤喬甩掉慕思妍,分手理由聽起來挺離譜的,再看慕思妍沒少承受失戀的痛苦折磨,身為慕思妍好朋友的她,難免要狠狠罵景澤喬。
罵得差不多了,趙心怡頗感口幹舌燥,喝點水來滋潤喉嚨。
水沒喝完,她想到之前自己羨慕的一件事,問:“你生日的時候,景澤喬是不是送你一套房子來着?”
見過別人出手闊卓,趙心怡沒見過像景澤喬這樣大方的,送慕思妍生日禮物,出手就是價值以億計算的房子。
房子過戶到名下,裝修還沒完工,慕思妍一次監工也沒去過。
景澤喬不止花錢買下房子,順帶裝修也包了,叫路正元找的裝修公司,有專人替她監工,定時發照片和視頻給她。
如今回想,房子不是她期待的婚房,更不是生日禮物,景澤喬早就确定房子的唯一用途,是作為分手後的補償。
他借着她生日的名義給她送房子和股份,她以為真是禮物,不知道她的期待和開心,從他的角度看來,她是不是特別像個傻子,被他耍得團團轉。
憶起往事,她眼中僅剩的一點笑意褪去,淡漠地浏覽菜單,“對。”
趙心怡百思不得其解,“我記得你們去一個慈善拍賣會,他還給你買下一顆拍賣價兩千萬的藍寶石!他要跟你分手,怎麽分手前還送那麽多貴重的禮物?”
慕思妍選好要吃的菜,便即合上菜單,“都是分手的補償罷了。”
“雖然景澤喬分手,分得不厚道,但他在這方面,真讓人沒話說。”趙心怡即便想從金錢方面挑景澤喬的刺,也有心無力,根本挑不出來。
景澤喬本身是頂級二代,自己還創業成功,近年将繼承得來的財産,和自己的事業糅合在一起,鑄就商界現在的龐然大物,也就是華景集團。
財富驚人,對女朋友豪爽的程度,世界上沒多少人能趕得上景澤喬。
趙心怡跟服務生點好菜後,而後對慕思妍說:“你談這場戀愛,不算一無所獲,至少能拿着景澤喬的錢,逍遙快活地找下一任男朋友。”
“……我還沒徹底走出失戀的陰影,你連我拿景澤喬的錢找下一任男朋友,都想好了?”
“不然呢?”趙心怡揉揉近日使用過度的腦袋,“男人不跟你談感情,剩下可談的就是錢了!景澤喬甩你,對你作出補償,錢是他心甘情願給你的,你愛拿錢做什麽,他管不着。
況且,走出上一場失敗戀愛的陰影,最好的辦法是走進下一場戀愛。
俗話說得好,舊愛不如新歡,有了新歡就會忘記舊愛。
找不到像第二個景澤喬那種條件的男朋友,但以你的條件,男人随便挑,好吧!”
趙心怡并非無腦說好話哄慕思妍開心,是真心實意的。
先從外表說起,慕思妍典型精致靈動的長相,笑起來時,右邊臉頰有一個不顯眼的梨渦,明媚又帶着點甜美,不笑時,面無表情地看別人,略帶高冷,給人一種距離感。
如果不舒服,臉色會微微發白,沒力氣做事的樣子,那清澈水汪汪的眼睛,會蒙上一層霧氣,看着就楚楚可憐,容易激發別人對她的保護欲。
再說,慕思妍畢業的院校是P大,國內頂尖的高等學府,放在全世界的學校,P大也是排行前列的,文化水平和學歷足以秒殺99%的人。
至于工作,她從事創作職業,目前以當編劇為主,是缺乏穩定性,但她已經有自己的代表作,在編劇圈子裏有一定的地位,寫一集劇本的酬勞,是按照六位數來算的。
最後是家世,這一點對慕思妍沒有幫助,比不上一出生就是天之驕女的二代們,可她目前手握的不動産,賬戶裏的資金,輕輕松松贏了無數人,是可以成為一代的白富美。
條件綜合起來,只要她願意,毫不誇張地說,真的是随便選男人。
趙心怡細想了下慕思妍優越的個人條件,感嘆道:“拿着前男友的錢,去找下一任男朋友,給他花錢,想想就爽!光找一個不夠,還得找好多個!”
慕思妍吃着餐廳免費提供的小零食,聽見趙心怡這麽說,差點沒被噎死。
她拿紙巾捂住嘴巴,吐出咽不下的小零食,道:“我失戀,我難受,你別給我暢想未來花景澤喬的錢找幾個男朋友。”
趙心怡夾了幾顆酒鬼花生吃,“你失戀這陣子,是不是什麽都沒做成?我跟你說,不要讓自己閑着,要讓自己忙,忙得暈頭轉向,你會沒時間想失戀痛不痛苦。”
末了,趙心怡狀若真誠地建議:“和我進同一個行業,體驗007的快樂!”
“累死累活賺那點錢,沒興趣。”慕思妍沒進互聯網行業,身邊有很多校友進入了,大概了解過應屆畢業生的薪資水平。
“……你知道我轉正後的年薪嗎?一年五十多萬!”
趙心怡本想炫耀自己拿的薪資,轉念一想,她這個收入水平在P大應屆畢業生裏算中等,慕思妍寫兩三集劇本都能到手的錢,頓時像打霜的茄子。
恨恨地咀嚼幾下口中的花生,她憋住心中的郁悶,道:“錢不錢的,是重點嗎?你又不缺錢,找點事充實自己,盡快忘記景澤喬才是重點!”
慕思妍認真地考慮了下趙心怡的建議,“我手上有個劇本,過年前要交稿,先等我寫完吧。”
今年剛正式成為社畜,趙心怡就被兩個多月的007生活摧殘得身心疲憊,羨慕慕思妍時間自由支配,天天在家裏呆着,想寫稿就寫稿,不想寫就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用受職場的折磨。
服務生端菜送來,她邊幫忙調整位置,邊說:“思妍,忙碌的工作是一劑良藥,你看我出差完了後,腦子裏只想着活哪天能幹完,壓根沒空想狗屁的愛情。
你是在影視圈工作的,反正也分手了,到時在圈裏,睜大眼睛好好選幾個帥哥戀愛,就當把我那份也談了。”
慕思妍:“……我不想戀愛,換個話題。”
好朋友看着快走出失戀的陰影,趙心怡沒再跟慕思妍多聊關于景澤喬、或是愛情的東西,開始吐槽自己出差時遇到的一些糟心事,發洩發洩心中的憤怒。
慕思妍沒在企業上過班,聽完趙心怡的吐槽,堅定自己一輩子當編劇的決心。
聊聊天,吃吃東西,時間過得極快,趙心怡買完單後,指着商場惹眼的logo,問:“思妍,你開車來,還是打車?我們要不去那邊的商場買點東西?給國家的gdp做出貢獻!”
“我暫時住在這家酒店,那家商場今天逛過。”
“???”趙心怡深感奇怪地揚起眉,“你不住家裏,跑來住酒店?”
慕思妍把為什麽住酒店的原因告訴趙心怡,過程中省略懷疑那個威脅她的男人是景澤喬派來的。
趙心怡緊皺雙眉,“變态?精神病人?警察有說大概抓到他的時間嗎?”
“警察說盡快抓到。”
“住酒店,沒個人陪着你,安全嗎?”趙心怡揪住慕思妍的衣角,“你去我家,跟我住吧,我在你身邊,好歹有個人保護你。”
“你又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陪我,你要上班的!我去你家住,和在酒店住,沒區別,而且,這家酒店的房價,是這片區域最貴的,安保措施做得蠻好的。”慕思妍住習慣了酒店,不想麻煩趙心怡。
趙心怡擔心慕思妍的安危,無奈勸不動慕思妍去她家裏住,檢查了下酒店的安保措施,送慕思妍回房間,最終勉強放心地回家。
因何住酒店,不能在家裏住,現在只有兩個好朋友知道,她們都擔心她,想要保護她,慕思妍心裏暖暖的。
不小心想到曾經以為會永遠保護她的景澤喬,她首次感到一絲厭惡。
昔日,景澤喬在會所救下她,幫助她把那些人送進監獄裏,他在她心裏等同正義的化身。
但她低估了人心,沒想過景澤喬會變得陌生。
真是難為他六年如一日地對她好,分手的那天起才翻臉不認人。
壓下腦海有關景澤喬的事情,慕思妍記起自己今天沒有寫過劇本,不得不啓動電腦,打開文檔,想順着昨天硬擠出來的內容繼續。
删删寫寫一個小時,文檔字數沒增加,反而減少了五百字,她認命般地關閉電腦,打算明天再寫。
屏幕顯示是否确認關機時,她突然想起白天收到的一千萬進賬,當即取消關機,登錄銀行的官方網站,輸入自己的賬號和密碼,查詢賬戶的流水。
那張卡經常使用,滿滿的流水信息,看到一千萬的轉賬人是徐志生,她既陌生又有點熟悉。
想了幾分鐘,她靈光一閃,自己知道為什麽對這個名字有熟悉感。
徐志生是景澤喬身邊的人,以前給她轉過幾次錢!
這次轉錢,肯定也是出自景澤喬的意思。
那句“如果你不要股份,我會叫人固定往你賬戶裏打錢!”,響蕩在她的耳邊,慕思妍無法抑制地露出嘲諷的笑容。
她不要景澤喬公司的股份,他倒真讓人往她賬戶裏轉錢。
一千萬是給她花多長時間呢?
分手補償做到這份上,她也是開眼了。
景澤喬把她當做什麽?難以自食其力的廢物?
怕他們分手,她沒有經濟來源,會被餓死?
憤憤地關閉銀行的官方網站,慕思妍決定明天去銀行注銷這張卡,景澤喬只知道她一個銀行賬戶,注銷後,他轉不了錢到她賬戶裏。
不是她清高,看不上前男友的錢。
畢竟,沒人會嫌錢燙手。
只是,景澤喬沒有洗清警告威脅她的嫌棄,他用錢打發她,估計還想用恐吓的手段打發她。
她要他的錢,像接受來自他的羞辱。
關了電腦,慕思妍到陽臺處站着,吹着夏季獨有的熱風,垂目觀賞四周五光十色的夜景。
說是觀賞,不完全正确。
因為她在想,去參加甘夢溪的生日party前,她心存一丁點複合的奢望,不去介意景澤喬說的沒愛過她,沒舍得他的東西,覺得他有朝一日會來她家過夜,他們重修舊好。
哪天可以回家住了,一定把景澤喬的東西全部扔掉。
不對,能換錢的拿去換錢,不能換錢的就扔掉。
在她的世界裏,她要抹掉他存在過的痕跡。
思及此,慕思妍返回屋子裏,拿起手機,進行新一輪的清理。
她進入景澤喬的圈子,礙于社交禮儀,被人塞過很多張名片,通訊錄存了不少號碼,微信上也加了不少人的好友。
這些人當中,和她熟悉、并且能交好的沒幾個。
她将值得繼續來往的人的聯系方式留下,其他的通通删掉,包括景澤喬的助理和管家等等。
服務景澤喬的工作人員,曾經也服務過她,但他們不是什麽朋友。
他們能服務她,以後一樣能服務景澤喬的女朋友或妻子。
說白了,他們是拿景澤喬的錢辦事,聽命于景澤喬。
她和景澤喬沒有男女朋友關系,在他們那裏是沒有價值的。
留着他們的聯系方式,也沒用。
手機清理完畢,慕思妍認為沒東西要删了。
可惜,她看到微博的圖标,霎時記起自己發過的微博。
為了和讀者交流,後來為了和劇粉、演員和導演等等互動,她注冊了一個微博號。
除開有關工作的微博,那會她多少有點戀愛腦,喜歡用文字記錄自己的戀愛經歷,把她和景澤喬相處時發生的趣事,或是值得記錄的東西,都寫成段子發在微博上。
段子吸引了粉絲的追讀,不時地評論和私信問她怎麽不更新段子,或問她是不是和男朋友戀愛的真實生活,她沒回答過粉絲,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隔三差五地更新一個段子。
以前覺得甜蜜和美好的事情,現在想起,只剩尴尬得頭皮發麻。
她立馬登上兩三個月沒用的微博號,先設置展示近半年的微博,然後再一條一條地删除,删到時間線往前的微博,越往前,她頭發越麻,直到整個人都麻了。
年少無知時,真可怕。
她竟然把段子寫得那麽矯情!
好不容易删完微博,一看微博的認證消息,上面寫着‘編劇喬煙’,她想當場跳樓自盡。
轉型當編劇時,她仍處于熱戀期,對景澤喬太過上頭,沒用自己寫小說的筆名,而是用景澤喬的名字裏拿出‘喬’,再拿用自己名字裏的‘yan’,給起了‘喬煙’這個筆名,寫的電視劇,全用‘喬煙’來署名。
筆名含有前男友的名字,慕思妍突然頭痛欲裂。
事實證明,不管什麽東西,只屬于自己的好,也別亂從男人那裏拿什麽含義來用,這個世界極少有所謂的天長地久,不分開還好,一旦分開,膈應的是自己。
寫完手頭這部劇,她絕對要改筆名!
這一晚上,慕思妍都在想,是否漏掉和景澤喬有關的東西,具體如何做能徹底删掉,抹掉痕跡。
***
今天老板心情明顯欠佳,路正元打起十二分精神工作,比平時更加嚴謹,嚴謹到底下的人以為有大事發生。
華燈初上時,他琢磨幾點下班合适,有高管進來,遞給他幾份文件。
“路助理,加急文件,需要景總簽名。”
路正元疑惑地掃向高管,“景總沒下班,你……”
高管微笑地打斷他,“麻煩你了,我先下去工作,你待會叫人把文件拿下來給我就好。”
路正元來不及拒絕,就見到高管大步流星地走了,唯有拿文件去總裁辦公室。
進入總裁辦公室,他發現高管為何讓自己拿文件來簽名。
老板這會的心情比白天更差,散發着濃濃不悅并冰冷的氣息,旁人只需稍稍靠近,便能感受到四周的氣溫驟降,簡直比開足馬力的中央空調好使。
當了總裁助理五年,路正元深知景澤喬不是亂發脾氣的人,但若是有人工作出問題,剛好在他心情不好時,會撞槍口上,承受的威壓要比往常強無數倍。
他牽強地擠出一個笑容,緩緩将文件放在景澤喬的面前,“景總,文件需要您的簽名。”
确認文件沒問題,景澤喬簽下自己的名字。
文件到手的那一刻前,路正元仿佛度秒如年,準備飛奔離開。
腳步沒邁開,他聽見景澤喬抿唇說:“有什麽事,明天找我。”
路正元明白景澤喬是要下班的意思,助理的職業本能使他立刻做出反應,“您稍等,我馬上叫司機備車。”
“不用。”
“好的。”
路正元跟在景澤喬的身後出去,順帶關上門,目送景澤喬的身影消失在電梯裏,默默松了口氣。
旁邊的秘書,見到路正元有些像松口氣,不由道:“路助理,景總好像心情特別差。”
路正元挑起眉,“還用說嗎?明擺着的!”
仔細一想,他們參加完商業峰會回來,景澤喬心情就差到現在。
他剛剛進總裁辦公室,似乎還聞到一股淡淡的煙草味。
依照他五年來的記憶,景澤喬抽煙的次數屈指可數,今天竟然抽煙了,這心情得差到哪種地步?
心情差的原因是,見到前女友,還是前女友不理自己?
路正元絞盡腦汁地揣摩老板心情差的原因,臨近下班之際,特地去問安保部門的經理,老板近日有沒有下新的命令。
安保經理誠實地搖搖頭,“沒有。”
沉思一會,路正元交代:“慕小姐再來公司找景總,或是找我,你們不要把她攔在大門口,把她帶到一樓的會客室裏,千萬千萬要客氣,別像上次那樣直接攔,同時一定要通知我。”
安保經理腦筋比較直,好奇問:“景總跟慕小姐和好了嗎?”
路正元甩了個白眼給他,“不是你應該知道的東西,別瞎問。”
交代好安保經理,路正元如釋重負地下班。
打工人這一天天的,這要操心,那要小心,生怕哪裏做錯,收拾包袱被趕走,真應了‘錢難賺屎難吃’的那句話。
下班後的時間,自己掌控,他開開心心地去接女朋友去約會。
開車途中,經過慕思妍住的金碧花園,路正元雖是沒進過慕思妍的家,但她住在哪,小區長什麽樣,是一清二楚的。
景澤喬送給慕思妍的房子,暫時不能入住,她當前肯定還住在自己買的房子,他不禁多掃幾眼小區的标志。
即将駛過金碧花園,他可能老眼昏花,要麽出現錯覺,恍恍惚惚,似看到一輛黑色布加迪停在路邊。
布加迪産量極低,縱然是權貴雲集的B市,車主數得過來。
他看到的那輛布加迪,見鬼的眼熟。
殊不知,布加迪裏坐着的主人,正是他的老板景澤喬。
女朋友打電話來催快點到,路正元心思被分散,将布加迪抛到腦後,加速行駛。
與此同時,停靠在路邊停車位的布加迪,景澤喬單手握着方向盤,目光放在進出金碧花園的人群上。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莫名其妙地開車到這裏。
大概是适應得好好的單身日子,逐漸習慣慕思妍不在他的身邊,她突然毫無預警地出現,打破他寧靜穩定的生活。
她不來找他,見到他無動于衷,是接受和他分手的現實了嗎?
一想到她接受現實,他心口悶得愈發難受。
下午在場館門口的那一幕,再度浮現在景澤喬的眼前,那時的慕思妍,此刻仿佛站在不遠處。
她臉上少了幾分血色,略顯蒼白。
風吹在她身上,衣料更為貼身,纖細得猶如一根杆子,只用一陣微風就能把她吹走。
是哪裏不舒服,影響到健康狀況,連累體重下降?
景澤喬揉了揉眉心,想強迫自己不要關注慕思妍,去想她怎麽了。
他們的相遇是意外,戀愛是意外,分手是必然的。
他無法和任何人結婚生子,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已經妥善安排她沒有他後的經濟保障,他不應該再關注她。
然而,強迫是徒勞的,他腦海裏依舊裝滿慕思妍。
甚至煩悶地細細回想,發現她不悲不喜,面無表情地注視他,轉身離開前時,肢體明顯有些僵硬,眼神中似有幾分恐懼。
她害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