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脈脈

“皇後娘娘恕罪……臣、臣當時年少無知,對右相大人多有無禮之舉,娘娘寬宏大量,得罪之處還望您寬恕……”

元錫白聞言低着頭大氣不敢喘,連答話都答得斷斷續續,沒料到宋芷岚竟然又笑了一下,輕松地将他扶了起來。

“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而且就算要寬宥你,也得宋钊本人才有這個資格。”

她細細地端詳着元錫白的相貌,纖白的手指順着他頭冠上的朱色飄帶一路撫了下來,嘆道:“現下一看,這張臉确實也挺對他的胃口。”

元錫白愣了愣:“什麽?”

宋芷岚沖他俏皮地眨了一下眼:“沒什麽,只是看着元大人這副模樣,突然懷念起那時候的钊兒了。”

她揚起了嘴角:“想當年,他就這麽瘦瘦小小的一小團,挺直了背還未及我胸口,跟個竹竿似的。”

“在書院受了欺負回家也不說,只會躲在後園的柴垛裏偷偷地哭,我路過的時候還以為是哪兒跑來的野貓呢——”

元錫白心下大駭,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了宋钊年少時的樣子:

不管是往他學簍裏丢螃蟹,還是把他的硯臺筆紙藏起來,那人都只會冷冷地望着他們,拳頭繃得死緊,一副堅忍孤高的模樣。

無論怎樣被人捉弄孤立,那人好像總是一個人平靜地扛下了這一切,像塊堅不可摧的臭石頭一般,劈不爛也踢不走。

——這樣的宋钊,竟然也會背着人偷偷流淚?

“姐姐。”

一個平淡的聲音從宋芷岚背後響起,似是要阻她繼續說下去。元錫白猛地擡頭一看,只見宋钊不知何時已到了自己對面,那雙眼睛沉沉地望着自己。

他好像真的喝醉了,那張俊美的臉上醺出了兩片紅雲,仿佛抹了女子的胭脂一般,望上去淡淡的,煙霧一般籠在鼻尖上。

“舅舅——!”這回樓麟倒認得人了,肉乎乎的小身子迫不及待地往宋钊撲去,兩手抱住他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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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這人,還是小時候可愛些,現下長大了就日日對着我生氣,什麽也不讓我說。”

宋芷岚指着宋钊對元錫白笑嗔道:“他今日不知又發什麽瘋,喝酒喝得都快不省人事了,方才我找他說話,半天都答不上一個字,實在惱人!”

“還好你來了,不然都不知找誰送這醉鬼回府呢。”

元錫白對上宋钊的目光,頭皮瞬間麻了:“我、我送……?”

宋芷岚笑着推了他一把,把他搡到了宋钊身邊:“自然是你呀,不然還有誰?”

“舅舅還沒抱我呢——”樓麟仰起頭,不滿地抗議道。

“你舅舅喝醉了,抱不動你這個小胖子了。”宋芷岚将樓麟的領子提了起來,強行把他拽離了宋钊身邊,“等你父皇回來了,你讓你父皇抱去。”

元錫白不自在地攙着宋钊的胳膊,那人的一部分重量傾倒在了自己身上,心中竟生了些奇異的感覺。

又走了幾步,方才一言不發的宋钊忽然回過頭,望着還立在原地的宋芷岚:

“……你身子差,小心着涼。”

宋芷岚笑着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知道了。”

“記得常來宮中看看我和麟兒——”

又過了半晌,侍女松青從暗處的草叢中走了出來,望着兩人遠去的背影道:“方才那位便是朝中說的元大人?”

“正是。”宋芷岚欣慰地彎了眼角,“比那畫像畫得還要更标志些。”

松青嘆了口氣:“要是宋大人你暗中找人畫元大人的畫像,定是又要怪罪你的。”

“有什麽關系?”宋芷岚理直氣壯:“只是看看他相中的是個什麽樣的人罷了,難不成那人還是個寶貝,別人多瞧一眼便會少一塊肉嗎?”

樓麟扯了扯宋芷岚的衣角,好奇道:“娘,什麽是寶貝。”

“寶貝啊,麟兒就是我的寶貝。”宋芷岚拉着樓麟的手,輕輕撫着自己的肚子:“還有這裏的弟弟或者妹妹,也是我的寶貝……”

“咳、咳……”話說到一半,她小聲咳嗽了起來。

“娘娘,您是不是又把治風寒的藥給倒了。”松青無奈地打斷道:

“今個兒桃紅跟我說整理花盆整出了一股藥味兒,那花的根都被泡爛了。”

“太醫說那藥對寶寶不好。”宋芷岚用絹子拭了拭嘴:“再說了,我就是夜裏咳咳,估計就是受了些涼,不礙事的。”

“娘親……不要生病!麟兒不要娘親生病!”樓麟聽不懂大人們的話,但隐約從話裏察覺到了什麽,小嘴一癟便要哭了出來。

宋芷岚瞪了松青一眼,一副“都怪你”的模樣,蹲下身來抱着樓麟哄道:“娘親沒生病,別聽她亂說,等娘親生完小弟弟小妹妹之後,每天都陪麟兒玩,好不好?………”

松青擡頭看了看月亮,低頭看了看她家皇後娘娘,長嘆了一口氣。

宮中小徑的兩側栽了桂樹,中秋之夜正逢花期,金黃的小花一簇簇地綴滿了枝頭,真應了那句“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飄”,地上鋪滿了米粒大小的花兒,一時之間滿園都彌漫着那股清甜的香氣。

元錫白扶着宋钊走在出宮的路上,兩個人都一言不發,唯有靴底踩着花徑發出了異常清晰的“嘎吱”聲。

一輪皎白的明月從雲裏現了身影,亮得清澈、亮得無暇。

——這人為什麽喝醉了一句話也不說。

元錫白暗自惴惴。

他先前沒見過宋钊醉酒的模樣,甚至沒想過如此自律的一個人竟然會喝到兩面生紅。

不過比起喝了酒說胡話的,這種一聲不響的人似乎更可怕一點,令人猜不透他下一秒要做什麽。

“師傅,替我送這位大人到宋府。”

心驚膽戰了半天,結果還是平安到了宮門口,元錫白半推半拉地把這尊大佛給弄上了馬車。

待安頓好了金玉之軀的右相大人,并确定那人不會因為車馬颠簸而撞到腦袋之後,他才終于舒了口氣,提腳便要下車另雇一輛馬車回元府。

誰知那半條腿才剛跨出車室,腰間的绶帶便猛地被什麽東西拽了一下,令他整個人不受控制地仰倒在了座中之人的腿上。

“——嘶!!”

還未等元錫白回過神來,他的腹腰之側已經被雙骨節分明的大手給死死地箍住了,整個人以一種狼狽的姿态跌在了那人的懷裏。

只聽一個冷淡的聲音開口朝外邊吩咐道:“去元府。”

“宋、宋钊……!放開!……”

元錫白本能地想掙紮,誰知那人卻摟得更緊了,像某種慣于暴力占有的獸類,用力得連肋骨都被勒得生疼。

宋钊往日身上淡淡的清蓮子香此刻蕩然無存,一股陌生而濃郁的酒氣拂面而來,仿佛兇蠻又暴虐的海潮,要将他整個人卷得屍骨無存。

“……等、等一下………”

元錫白僵硬地被身後之人锢在懷裏,整個人被迫坐在那人的腿上,鼻息之間全是那股濃烈的味道。他隐隐約約能感覺到宋钊生的是哪門氣,但細想來又覺得十分荒唐,便伸出手想要推拒。

“唔!……”

猝不及防地,他感覺自己的耳朵被人狠狠咬了一口,随即而來的卻是又濕又密的吻,安撫似的從耳廓一路向下落去,最後一口叼住了肉乎的耳垂,牙齒抵着上邊緩重地摩挲,把他的心都吻得漏了半拍。

元錫白覺得那只耳朵辣得着了火似的,整個身子也跟着發燙,被那酒氣醺得軟成了一攤水,一時之間連反抗的力氣也失了。

身上的衣服跟剝蓮蓬似的被一件件地解開,露出了底下泛紅的肩頭與雙胸。

那人的鼻尖順着頸側一直緊貼着向下輕蹭,甚至從肩窩、鎖骨慢慢到了裸露的胸口。

等元錫白反應過來他在做什麽時,整張臉連同脖子瞬間不可置信地漲紅了:

宋钊在聞他——!

“……這是馬車!別發酒瘋了……!”

誰知那人聞言,竟然真的頓了一下,抱着元錫白轉了個身,成了臉挨着臉的姿勢。

車廂內本就狹小擁擠,這一轉身,兩人之間的氣味便更加面面可聞,濃厚的酒氣與斷斷續續的喘息無疑成了最好的催情藥。

宋钊的眼睛仿佛一攤濃得化不開的墨,能讓每個望着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陷進去。

元錫白有些怔忡地坐在那人腿上。

他感覺自己的頭冠不知何時被人摘了去,一頭烏發也跟着垂了下來。

宋钊的指腹貼上了他的唇,又緩又重地拭了幾下。

待移開時,指頭上的朱紅全是方才那胡姬印上的口脂。

“我不發酒瘋,你也別再裝傻了。”

他低下頭,若有似無地蹭過元錫白的唇畔:

“好嗎,子初……”

【作者有話說】:

這兩個人進度太慢了,車在下章,古咩!(つ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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