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石破天驚

她面前站着的,赫然是曾經大胥的二品奉車都尉許徽,亦是教導太子與公主習武的先生。

不得不說,諸葛少陵确實是好算計。

迦樓靈犀望着眼前面色青灰,兩鬓生白的男人,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只可惜,這些年她作為女子的那副柔腸早就被大漠的風沙給鍛得硬如鐵石了,即使面對曾經朝夕相處的老師,她也不會有半分遲疑——

“許徽,你身為大胥北陽禁軍的副統領,公然率陛下親軍與諸葛長史一同謀反,置這些禁軍于不忠不義之地,本宮對你實在是大失所望!”

不料許徽聽完迦樓靈犀的一通指斥後,面上隐隐竟閃過了一絲痛苦之色:

“臣有難處。”

迦樓靈犀指頭一抹身後鐵革槍鞘上的雨水,随即緩緩抽出了那柄赤纓長槍,矢尖對準了曾經的老師:

“何人沒有難處?”

城樓上的諸葛少陵垂眼望見此番景象,笑了笑,自言自語道:“這算是‘同門操戈’麽?”

許徽苦笑着搖了搖頭,但手中卻暗暗地握緊了刀柄:“公主還是太年輕了,不知道世間有太多事情不得已。”

“本宮确實年輕,但本宮也知道,有些事情……”迦樓靈犀躍身下馬,戟身一轉朝許徽刺去,眉目間全是堅忍之色:

“……即使不得已也一定不能做!!”

教坊內,氣氛一時格外凝重。

徐達提議道:“公主現下已前往皇宮,我本讓李敢衆軍士在城外暫候。現下機關匙下落不明,如此看來……是否有需要遣人去通知他去支援公主……?”

“這兒的人都有各自的任務,外面的人我不放心,還是我去一趟吧。”

元錫白剛要起身,手背卻被另一只手牢牢按在了桌上。

宋钊看着他,面色霎時冷了幾分:“你不能去。”

元錫白見他這副樣子就來氣,額上瞬間爆出了青筋,但當着衆人的面也只好強行摁下了自己的怒火,從牙縫中擠出幾個音來:

“……傷都沒好全的人別來管我。”

“難道那裏需要你,這裏就不需要你了?”

宋钊将桌上的玉玺沉沉一聲壓到元錫白面前,低頭看着他的眼睛:“國玺與機關匙的謎團還得靠你來解開。”

元錫白被宋钊那雙點漆似的眼睛望着,連右手都被那人扣在懷裏,指根相抵着摩挲,原本急躁的心情莫名漸漸地平緩了些許,繼而偏頭看向了桌上那座雕琢精致的青玉印玺:

那玉通體瑩潤,五爪蟠龍也被雕得惟妙惟肖,龍身與龍尾更是沾了稀貴的翠色,仿佛春草一般生機盎然。而底部雖泛了黃,但仍有一道墨色的玉痕亘空梗過,宛如一道裂縫一般。

等等,裂縫……

元錫白将玉玺捧到了眼前,卻見那底座真有一道微不可見的裂痕,與玉體本身的墨色融為了一體。

“青玉産自西陵下的雪峰石洞,堅硬程度堪比铄石,而作為傳國之玺的玉應當比其他玉種更要結實,為何偏偏在此處留了一道裂紋……?”

宋钊接過他手中之玉,端詳了許久。

元錫白也拎起自己腰間的血玉,試圖從中找到同玉玺的不同之處:“這青玉雖色澤瑩潤,但卻不如我的血玉剔透,總感覺蒙着一層什麽東西似的。”

“興許是流傳太久,又未被人佩戴的緣故吧。”徐達接話道:“我家裏的古玉便是這樣灰蒙蒙的。”

元錫白皺着眉沉吟了良久,突然問道:

“諸葛少陵現下沒了玉玺,要怎麽扶持四皇子登基?”

“他既已占據了皇宮,日後再命工匠造一個假的玉玺便是了,倘若黃鐘五塔不鳴,皇宮裏的那位自然便成了百姓眼中的新天子了。”

徐達嘆了口氣:“我還是去找李敢帶人一舉沖進城算了,斷不能讓長公主替我們涉險啊。”

“再等等。”

宋钊沉靜地看着元錫白,道:“有什麽頭緒了嗎?”

元錫白也看着他:“我只是覺得‘玺落匙出’這句話有些古怪。”

宋钊微微颔首,表示贊同:“你覺得,此言太過篤定?”

“是。”

元錫白接着道:“水落石出是自然而然的真理,水面下落,池底的石頭便露了出來。但玉玺與機關匙的關系也是如此嗎?”

“若真像那句話說得這般輕易,我們又為何接連幾天都找不到頭緒?”

“還有。”元錫白轉而望向了桌上的玉玺:“為何非得找着玉玺才能得知機關匙的下落呢,找先前宮中的老人詢問,也是可以知曉它的所在的,不是嗎?”

宋钊看着元錫白,兩人的目光相觸,感覺到了彼此心中共通的那一絲古怪。

真相就藏在他們觸手可及之處,卻仿佛被水草般的迷霧障了眼一般,說不清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半晌,宋钊忽然望向了徐達,道:“你方才說,諸葛少陵若是沒了玉玺要怎麽辦。”

徐達撓了撓頭,道:“待四皇子登基後,讓工匠再造一個假的?畢竟大家都不知道玉玺長什麽樣……”

“再造一個,再造一個……”

宋钊仿佛魔怔了一般,重複地念着這個字眼,繼而看向元錫白:

“子初,你聽見了嗎。 ”

元錫白反複聽了幾遍後,內心閃過一個不可置信的猜測,瞳孔霎時緊縮,然而神關卻一瞬通了竅一般豁然開朗:“你是說——”

徐達見狀連忙急道:“你們快別打啞謎了,莫非已經知道那機關匙的下落了?”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宋钊唇角不明顯地彎了彎,雙手捧起那尊貴重的青玉國玺,看了一會兒,竟猛然往地上砸去——

“先生!!!”

太子被眼前的一幕驚得叫出了聲,那可是宋娘娘交付給他,被他苦苦貼身藏了這麽久的玉玺,然而如今卻被……

“殿下別急,你看這是什麽?”

宋钊拾起那破了一角的玉玺給太子看,只見那黃綠玉體裏露出了一個烏黑的物事,仔細一看,竟然是個小型榫卯的形狀。

“這、這…………”

不光太子,連徐達和琴解語也對眼前之景目瞪口呆,似乎還沒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原來,大胥從來就沒有什麽‘傳國玉玺’。”

元錫白将那破角的青玉狠狠地往地上又砸了幾遍,直到完整地露出那機關匙的真面目來。

一個由榫卯構成的複雜機關盒出現在了衆人眼前。

“破而後立,先祖皇帝真是具有大智慧之人。”

元錫白小心翼翼地将那機關匙從碎玉中抱出,眼中不禁對其中的精巧程度流露出了贊嘆之情:

“要不是現在有急用,我真想回府後再慢慢研究一下。”

宋钊轉頭看向徐達,字語铿锵有力:“你和李敢現在馬上帶着機關匙去黃鐘五塔的南塔,我同太子現下啓程趕往京畿祭壇。”

“鐘聲一響,便是太子受封登基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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