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微風與小雨一夜纏綿，早上突然分崩離析，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
常年的生物鐘發生效能，秦浩在陌生的環境醒來有些不适應，直到溫熱的氣息從胸口傳來，心裏的異樣被安撫。
秦浩梳理了一下沈玉睡亂的劉海，發絲撓人，在額頭前生出癢意。沒醒的人皺着眉頭，随手扒拉了一下，滿意地又睡了過去。
醒來的人去廚房燒水，被留在房間的手機震動不停。
沈玉把自己深埋到被子裏，雙手捂住耳朵，依舊能夠聽到讓人煩躁的聲音，聽力好是他的錯嗎？
被打擾美夢，沈玉很是不開心，小嘴微撅，接電話時不耐煩道：“有事快說，沒事我就挂了。”
陌生的嗓音從聽筒傳來，秦老爺子懷疑自己老眼昏花，打錯了電話。
重新确認後，嚴肅問：“你是誰？”
意識尚未清醒的人，邏輯鏈是随機分配的。
沈玉沒發現接錯了電話，正色道：“你打過來的電話不是應該你先自我介紹嗎？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我的名字。”
秦老身居高位一輩子，居然被一個年輕人小瞧了。
但是這桀骜不馴的性格，結合從周秘書那裏得知的消息，他知道對方就是沈玉。沒想到兩人進展這麽快，他懷疑秦浩之前“不願相親”都是裝的。
秦老最近閑得慌，臨時起意想逗一逗他。
“我找秦浩，他昨天回國，今天應該來看我。”
沈玉在快要睡着的邊緣，又被沉默之後冒出的一句話驚醒，氣憤地坐起身子：“他想看誰就看誰，應不應該不是您說了算的。”
再次醒來，發現手機觸感不太一樣，拿遠看了眼，這不是他的手機，而手機的主人正在門口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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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傻，能夠這麽霸道跟秦浩講話的不就是他的家人嗎？
聽這滄桑的嗓音是一位老人，應該是他爺爺吧。
沈玉完全沒有接錯電話的局促感，當着主人的面開始為所欲為。
“外面電閃雷鳴的，一時半會兒回不去。還有什麽事情告訴我，我會轉告他的。”
秦老摸了摸下巴，狡猾地開口：“阿浩的手機怎麽在你手裏，擅自接聽電話不好吧。”
都說秦老是個老奸巨猾的人，這明顯是在試探自己。沈玉心裏思索着發幾分力，如果玩脫了就把責任推給看戲的男朋友。
沒阻止惡魔之源，就是秦浩的錯（壞笑）。
他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床邊，開始詭辯：“冤枉我擅自接聽電話就是您老的不是了。”
“您說，我在自己的卧室，睡在自己的床上，接到的電話卻不是我自己的手機，怎麽想責任也不在我啊。”
“要不是您打電話吵到我睡覺，我也不會接錯電話。”
沈玉話裏話外，把責任推的幹幹淨淨，語氣帶着點兒得意，感覺自己占了上風。
秦老發現沈家這小子就是詭辯人才，跟他一本正經的孫子還真是互補得狠。
無聲笑了笑，轉而繼續嚴厲說道：“阿浩他人呢？我有事情找他。”
“他現在很忙，忙着給我做早餐，沒空接電話。”
實際上秦浩已經端着一杯熱水坐到了床邊，看着兩個沒見過面的人隔空較量。
秦老千算萬算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因為他根本沒見過秦浩下廚，第一反應就是沈玉在說謊。
“我不信，除非你拍照給我看看。”
“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您愛信不信。”
沈玉看了眼并不存在的腕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時間不早了，我要起床看看我的早餐好了沒，先挂了，再見。”
手機切斷的幹淨利落，沈玉把燙手的山芋塞回秦浩手裏，逃之夭夭。
一開始就不能預設“如果玩兒脫了”，害得他真地玩過頭了，說話的語氣太欠了，老爺子不會被自己氣病吧？
沈玉邊刷牙邊思索，靈敏的耳朵聽見一牆之隔的秦浩，正在打電話，他猜測肯定是剛才那位。
看着挺平靜的，應該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吧。
煩惱随着刷牙結束告終，清水撲騰到臉上，神清氣爽。
沈玉出來，見秦浩還在打電話，輕手輕腳爬到床上，抱着秦浩，耳朵誠實地往手機聽筒靠了靠。
“阿浩，爺爺看着你長大，怎麽就沒發現你還會做飯呢？”
光明正大偷聽的沈玉，沒想到開始就這麽大驚喜，連老爺子都沒嘗過的廚藝，豈不是自己賺到了。
秦浩一邊回答一邊觀察着沈玉豐富的表情：“下廚就跟做實驗一樣，照着菜譜做，不會難吃到哪裏去。”
沈玉感嘆，不愧是秦總，學東西都這麽有特點。
老爺子驚訝反問：“所以你真的給玉玉準備了早餐？”
沈玉打電話的時候大言不慚，此時有點心虛，同時對男朋友的回答又有些期待。
在沈玉的矚目下，秦浩實話實說：“準備做。”
沈玉就着姿勢，飛快親了一口秦浩的耳朵，表現這麽棒應該得到獎勵。
秦老看了眼室外暴躁的天氣，如果不下廚這兩人怕是要餓一天。
盡管如此，還是被他抓住了漏洞：“所以說他剛才還是騙了我，年紀輕輕還學會騙老人家呢？”
沈玉怎麽能放着別人說自己壞話，靠近手機說：“我說了愛信不信，看來您是真信了。”
再次詭辯成功，一陣風地飛出卧室，從客廳傳來不厚道的笑聲，進一步刺激到了病房的老爺子：“雨停了帶人來見我。”
“看他意願。”
秦老嚴重懷疑孫子被什麽東西附了身，讓孫子去相親的不是他嗎？怎麽到頭來還不讓見人呢？
當初非常抗拒的孫子無處可尋，只有一個“有了媳婦兒忘了爺”的“不孝孫”。
離開卧室的人并不是臨陣脫逃，而是追随人類原始的欲望，在冰箱尋覓吃食。
畢業以後從來沒有這麽早起過，剛剛還消耗了大量能量，他需要慰勞一下自己的胃。
四開的冰箱幾乎只有食材和水果，沈玉沒有找到滿意的食物，換到電視機旁邊的零食櫃。裏面最顯眼的就是助理帶回來的特産，牛肉幹還是一如既往有嚼勁。
一個吃完，意猶未盡，想再吃一個，被接完電話出來的人搶了空。
“想吃什麽，給你做早餐，早上吃硬東西不好。”
沈玉想吐槽對方像個老年人一樣，猛然意識到“相親那天被年齡問題終結”的事情，于是乖巧規避了這個死亡問題，為彼此留一份體面。
世人常說，人越老越小，這話不假。
早上打完一通電話，秦老神清氣爽。
如果說以前只是對沈玉這個人的人品、口碑和家室滿意，現在不得不附加上一條“人格魅力”。
久經商場的秦老，從年輕時候就一枝獨秀。加上多重身份傍身，始終是被人仰慕和崇拜的對象。
久而久之，成為了“常勝将軍”和“寂寞的高位者。”
一手帶大的秦浩，能力和手段都在他之上，可人非常無趣，完全比不上他年輕時候的活力。
經過跟沈玉的短暫交流，他發現這孩子太有趣了，太對他胃口了，連帶着這蒼白的病房也跟着順眼多了。
進來換藥的醫生，看着滿臉笑容的老爺子，懷疑自己是不是進錯房間了。
住院這幾個月，可是給他們擺了不少難看的臉色。
老人家主要是不想在醫院待，想讓醫生給通融通融。
但是他們可不敢拿這位大人物的身體開玩笑，經受住了百般誘惑，同時也迎來了單方面的嫌棄和無言以對。
醫生和護士眼神交流，趁着人心情不錯，快速換好藥離開病房。
今天的工作意外輕松，真心祈禱這位先生每天都開開心心的，這樣才能保住自己搖搖欲墜的頭發。
秦老看着窗外的天氣翹首以盼，這雨什麽時候能停呢？
沈玉不知秦老意，開心吃面幸福多。
番茄雞蛋面，濃郁的湯汁包裹住每一根面條，合适的溫度入口，從嘴巴暖到心窩裏。
一個字“爽”，兩個字“好吃”，三個字“超級棒”。
他到底找了個什麽神仙男友！
開心的心情他想多保存一會兒，把面條照片發了朋友圈，依舊僅限對象可見。
“今天是被男朋友從早上開始喂飽的一天。”
窗外的天氣，在凄凄慘慘戚戚的小雨和風風火火烈烈的大雨之間反複切換，活生生堵住了出門的機會。
一碗番茄雞蛋面下肚，再來一杯冰牛奶就太爽了，可惜又被秦浩截斷了。
“冷熱不均，對腸胃不好。”
手裏一空，被塞進一杯溫水，沈玉溫柔吐槽：“你好養生。”
胃病伴随了秦浩十年的光陰，這病有多折磨人不會有人比他更清楚。
顯然沈玉可不是會乖乖聽話的類型，所以他一針見血：“把胃弄壞了，你以後就只能吃清淡的食物。”
雖然他不挑食，可是甜辣酸都是心頭愛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得輪着來嘛。
不行不行，他要做一個就算七老八十，也能無所畏懼吃東西的人。
沈玉乖乖喝掉半杯溫水，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等等，他以前可不是個吃貨，怎麽現在盡是想吃的啊？
絕逼是大然子的影響！
說到大然子，他都消失多少天呢，微信上最後一條信息還停留在一個星期之前。
這導演這麽牛逼嗎？可以讓當代青年斷網一個星期？
秦浩不喜多言，在沈玉面前算得上超常發揮。看着沈玉又驚又喜的小表情，不知道腦子裏又在想什麽。
沈玉是一個随時會創造驚喜的人，邏輯思維有時候不管用。
思維跳躍，經常在危險的邊緣瘋狂試探。同時又頑皮有度，任性适可而止。既能讓人恨得牙癢癢，又能讓人愛得要死。
分寸成迷，卻被他把握的剛剛好。
今早，秦老算是免費體驗了一把。
沈玉對秦浩而言，像一個平靜湖面的入侵者，有着掀起狂風巨浪的本事，卻喜歡沉溺在與世無争的安靜環境。
好像跟這樣的人在一起，永遠都不會無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