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有聲
顧溪意識到謝西逾說了些什麽時, 已經晚了。
姜顏意味深長地“噢”了聲,聲音裏毫不掩飾的揶揄。
飛快的說了句“不打擾了”,然後就挂斷了電話, 語氣怎麽聽怎麽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嘟嘟嘟。
電話響了幾聲,謝西逾皺了皺眉,摁下關屏鍵, 然後将手機放在一邊。
顧溪這下才要清醒點了,掙紮着想要從他的腿上下來。
心跳得很大聲。
她愣愣的擡起眼, 看着他的下颌,睫毛也跟着顫了顫。
“你……”
張了張嘴, 半天卻沒說出來一句話。
謝西逾和她對視了半秒,輕笑着啧了聲, 伸手攏着她白皙的耳廓。
鼻息間男性荷爾蒙的味道逼近, 帶着點紅酒的醇香。顧溪微微一愣,而後睜大了眼睛。
謝西逾盯她看了看。
然後, 手指撚着衣擺下緣, 然後, 輕輕往上一掀, 就将那件單薄的上衣給脫掉了,他又低啧了啧,随手扔在沙發上。
男人的肌肉有力卻并不過分贲張, 白皙的臉龐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 眼瞳深邃烏黑,就這麽直直的看過來,視線低垂。
他咬了下牙, 眼底浮現出欲色, 指尖跟着輕輕拂過她的臉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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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身上都有紅酒味。
但并不濃郁, 反倒是一種似有若無的味道。
氣若游絲。
相互交纏着氣息。
浴室裏。
水聲嘩啦嘩啦響起,她迷迷糊糊的,睫毛上挂着水珠,打濕的眼睫上下輕輕掃動着。
過了半秒,才反應過來,開嗓卻是啞着的,聲音軟的不像話,又軟有輕,還帶着點哼哼:“去卧室。”
沉穩有力的手臂抱着她的腰,全身上下都是暖融融的,揉碎了那些斷斷續續的話。
謝西逾的唇貼近她的耳側,好整以暇的,掀了掀眼:“去哪兒?”
“去……”顧溪話還沒說完。
就被他給打斷了,他聲音低磁輕柔,懶洋洋的:“乖。”
他低低的輕笑起來:“這裏更方便。”
嗓音低沉磁啞。
滌蕩過喉嚨間。
剩下的時間過得飛快,顧溪始終迷糊犯困,等睜開眼後,窗外刺眼的陽光傳到她的眼中。
她掀開被子,揉了揉眼睛。
這次男人躺在她身邊,貼住她的身子,從被子裏伸出一只手,将她給摁在床上,“再睡會。”
周圍是薄荷味沐浴露的味道,還有一絲皂角的香味。
顧溪被他抱在懷裏,無奈之下只好重新躺下,所幸今天她沒有其他的事情了。
她的視線正好在他鎖骨的位置。
男人的鎖骨骨骼分明,淺淺的一凹,脈絡和走向都十分清楚,肌肉若隐若現。
往下。
顧溪的目光一頓。
脫口而出就問了出來:“什麽時候紋的?”
他鎖骨下有一道很淺的疤痕,大概五厘米左右,褐色的。疤痕下是一道黑色的紋身,GXXXY。
顧溪以為那時他只是随口一提。
沒想到真的将她和他的名字文在了身上。
她的心狂跳了好幾聲,指尖忍不住觸了下那道疤痕,輕聲問:“疼嗎?”
他呼吸有些不穩,摁住她的手,舔了舔唇:“嗯?”
謝西逾低了低頭,黑眸深邃,深不見底:“你問什麽疼不疼。”
顧溪擡起眼,迎着身往他下颌角上輕啄一下,“兩個。”
“這裏,和這裏。”
她指的是疤痕和紋身。
“疤痕是初中的事了。”他認真思考了下,然後舌頂左腮,低聲“啧”了下,開口說道,“初中跟人在巷子裏打架。”
那時一度曾是他最不願回憶的時光。
外表光鮮亮麗的男生,也有不願意所有人發現的昏暗面。
謝西逾輕輕笑了起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我又沒有和你說過我的家庭,我爸和我媽的事情。”
“我爸一生做的唯一一件錯事,就是私自挪用公司的資金,最後被人給舉報了,入獄五年。”
“我媽和我爸的關系并不算好,他們是怎麽認識的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因為家裏的關系,在那個年代一度被稱為郎才女貌。”謝西逾将她往懷裏摟了一點,“後來的事你也知道,我媽梁懿出軌了。”
顧溪輕輕“嗯”了聲,伸手摟住他的腰。
其實以前她見過梁懿。
初中家長會的時候。
按理來說,家長會一般在班級裏,在班級開家長會前,先要在學校的大會堂裏開一個年級的家長會。
顧溪那天值日,很晚才走。
也就是這時,她看見了梁懿。
女人穿得華麗端莊,一身貴氣,看上去就像是被教養的很好的大小姐,從小養尊處優,看上去不是很好接近,長得很漂亮。那時她想,謝西逾的眉眼那塊其實很像梁懿,輪廓立體又分明。
但是她并不知道,梁懿會是這樣一個人。她是一個很沒有安全感,同時又掌控欲很強的人,就像那個時候,她出軌後,為了避免醜聞傳播沒面子,專門跑去謝西逾的隊裏鬧。
而那時謝逡因為挪用公款而入獄,謝西逾無法逃脫她的掌控。
一來二去,把他逼到了遙遠的小城,新荷市。
這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黯淡又荒唐。
一個少年,從耀眼到墜落,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堕落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輕松就做到了,日子渾渾噩噩的過。
所以從泥濘裏爬出來,去摘天邊的月亮,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那些無人在意的漫長歲月裏,如果沒有顧溪的那句祝福,祝他“金榜題名”,他可能根本不會回頭。
“紋身,就在西北那邊,沒有打麻藥,紋得有點疼。”謝西逾勾了勾唇,毫不在意地說,“當時沒有感覺,後來我發現我是那種感覺遲鈍的神經,一個小時後就開始疼了。”
顧溪輕輕說道:“我那次和你不一樣,打了麻藥還是疼。”
謝西逾頓了幾秒,盯住她的側臉,睫毛卷翹,忽閃忽閃的,他突然懶笑道:“怪不得,這麽怕疼啊。”
“沒弄幾下,就喊疼了。”
“……”顧溪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她光腳從床上站了起來,抓住床頭的一只枕頭蒙住他的臉。
謝西逾摁住她的手腕,順勢坐在床邊,柔軟的被褥下陷一塊,他仰起頭看她。
她的腳直接踩在他的腿上,“你亂說什麽啊?”
“嗯?”男人半分含笑的擡了擡眼,語氣吊兒郎當的,懶笑,“我說的難道不對嗎?”
頓了頓,他舔着唇接了句。
“還總要喝水。”
“真有那麽累嗎。”
顧溪抿了抿唇,鼻腔裏哼了一聲,将枕頭松開,坐在他旁邊,瞪了他一眼:“有。”
倒也不是累,而是困,又累又困就變成了很累。
想到這裏她免不了打了個哈欠。
謝西逾勾了勾唇,好整以暇:“那再來一次?”
顧溪懷疑男人開了葷是不是真的就是這副德行了,什麽事兒都能想到那上面去。
幸虧當時沒答應和他同居。
她從床上站起來,穿鞋走下床,撇了撇嘴:“這幾天你別碰我了。”
“嗯。”謝西逾嗓子有點啞,牽着她的一只手放在膝蓋上,輪流捏着她的每一根手指,樂此不疲,似乎能玩很久。
麻意順着指尖蔓延。
顧溪想把手抽回來,被制止了。
他低了低眸,烏黑的眼瞳又深了一重,握着她的手語氣有點低,“那能摸嗎?”
“……”
“不能碰。”謝西逾聲音壓得很低,語氣格外溫柔,唇角上翹,懶散的勾着,“能摸嗎?”
顧溪:“……”
她瞪了瞪他,面色緋紅低聲罵了句“流/氓”,穿好衣服匆匆往廚房裏走。
身後傳來他的大笑聲。
她的臉更紅了。
屋內空氣有點稀薄,窗戶開了一條縫兒。米白色的窗簾似有若無的卷過他們這邊一角,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做什麽。
她起身喝了口水。
踩着拖鞋走,有點急,手挨着櫃子,不小心碰到了金屬制的物品,砸在手背上悶悶的疼。
臉上的熱氣沒有消散。
這時,她看見了書房櫃子上的大大小小的獎牌的證書,以前她沒有來過這裏,所以不知道他原來獲得過這麽多獎。
一只占地面積有她家兩個書房那麽大的櫃子,透着木質的香味,最上一排用玻璃格子封着,但不難看見裏面耀眼的金。
顧溪怔了怔。
他的履歷閃閃發光。
世界錦标賽射擊大會金牌
全國運動會50米氣步/槍全國金獎
京華射擊隊年度十佳“最佳教練獎”
溫哥華青年射擊俱樂部榮譽金牌
……
“你知道嗎?”
他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肩膀懶洋洋的靠在書架上,“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顧溪的心髒被揪了一下。
他輕聲說,嗓音低磁緩慢:“那時,我想要站在你身後,不卑不亢。”
顧溪聽着眼眶發紅。
咬了咬唇,克制住淚流的沖動,鼻腔裏的酸澀卻不減。
再多的獎抵不過她的一句金玉良言,無論重來多少次謝西逾還會義無反顧的走向他的身邊。
不關天氣,不關季節,不管有多遠。
她是多麽幸運,能夠遇見謝西逾,遇見青春中的那些真誠的人。
因為這個世界上,很多離別就是永別,那些不敢的,膽怯的,從未說出口的話,都将化作緘默無言。
她沒有那個勇氣在青春說出口,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偷偷暗戀着,但是長大成人後,他來找她了。
一生那麽長,四季有太多離別,和分離,慶幸的是他們仍舊是他們。
尋尋覓覓,他們終究還是在不同的路上相遇了。
“我愛你。”
謝西逾靜靜地看着她,嗓音從喉間滌蕩出來,磁啞低沉,卻異常清晰堅定,“你的喜歡我來負責,所以,不會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