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該怎麽幫你?”
意外的是庫洛洛并沒有露出一副膽小害怕的樣子,瑪奇還以為他會怕得不敢看。
“不用”,瑪奇揮揮手,“幫忙就是走開。”
由于瑪奇一口回絕了庫洛洛,他只能在一旁觀看。
很難想象瑪奇是怎麽做到的,将那白色的力量凝聚在手指,随着她手指的舞動那些皮膚就像有了生命般漸漸貼在飛坦的身上。
“好厲害”,不由自主地庫洛洛已經發出了感嘆。
“……”,瑪奇擡起頭,庫洛洛的視線正落在她和飛坦身上。
庫洛洛那圓圓的雙眼閃閃發亮,就像彙聚了全世界的好奇心一般,直直地盯着她。
那種目光,仿佛會溶在瑪奇身上死的,異常溫柔。
像是某處的水滴落下,在她心中的水面上引發出了更大的漣漪。瑪奇別開眼,沒有再看庫洛洛。
“飛坦會好起來嗎?”
真是奇怪,庫洛洛喊着別人名字總是那麽順耳。
‘啊,現在正在治療的這個家夥是叫飛坦嗎?’瑪奇後知後覺地想,話說起來還真是适合他的名字啊,沒有理由地這麽覺得。
“大概…能夠好起來吧”,瑪奇不确定的說,“我沒什麽把握,這麽做也是第一次。”
真的好奇怪,她為什麽要向庫洛洛解釋呢。
“第一次啊,第一次就那麽順手”,庫洛洛顯然又更加崇拜瑪奇了,他緊緊靠着她觀察飛坦的狀态。
近距離的親密接觸,瑪奇的心間微震。
随着庫洛洛輕柔的聲音過後,他伸出手撩開了瑪奇額前散下的碎發。
溫暖的手指在瞬間輕觸額頭,她有些茫然地擡起頭,庫洛洛澈澄的眼眸極清極清,就像盛着一碧如洗的天光,笑靥溫暖,“如果累了,可以休息下哦。”
一時間瑪奇沒有挪開視線,直到外面傳來吵鬧的聲音。
“哇!”“好棒!”“這應該怎麽說?!”
回過神來,瑪奇已經和庫洛洛拉開了距離。
“我出去看看”,庫洛洛對瑪奇說。
瑪奇別過眼,低着頭查看飛坦的情況,用背對着庫洛洛來表達她對聲音的來源不感興趣。
庫洛洛打開門出去後,又将門輕輕地合上。直到聽到腳步聲越來越遠,瑪奇才舒了一口氣。
剛才看着庫洛洛的那一刻她在想什麽?瑪奇甚至有些不願意回想剛才的場景。
大概也聽到動靜,飛坦睜開了眼睛,一如往常以懷疑的口吻質疑瑪奇,“你在幹什麽。”
“治療你”,瑪奇舉起已經縫上皮膚的手展示給飛坦。
與先前見到焦黑的手完全不同,飛坦産生了疑惑,“…你怎麽做到的呢?”
第一個反應是她讓自己的肌膚重生了,但很快又覺得這樣的事情真的辦得到嗎?
“皮膚…從你死去的同伴那裏扒下來的”,瑪奇這麽說。
如針般呼吸,刺痛了心,飛坦沉默不語。
啊,這才應該是真正的自己吧,平靜地說出如此刺人卻是真相的話。
瑪奇覺得自己又恢複了正常。
“希望下次見到你,你還活着。”接着,她靜靜地離開房間,将飛坦一個人留在裏面。
她的所能作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裏。除非——
看到瑪奇走下樓梯,庫洛洛跑了過來,“治療,已經結束了嗎?”
“嗯”,瑪奇向門口走去,當她推開門的時候,庫洛洛已經從後門跟了上來。
“還會再來嗎?”
面對庫洛洛的問題,瑪奇沒有回答。
庫洛洛的臉上維持着燦爛的笑靥,用不容反駁的鑒定口氣,直接代替她下了定論,“就算不是為了飛坦,也要經常再來哦。”
‘不是為了飛坦,那麽是為了什麽呢?’
總覺得這個問題無法問出口,瑪奇垂下眼離開這裏。
與她擦肩而過的少年沖向樓梯,跑上兩三個階梯這才醒悟過來般問道,“那個,庫洛洛,剛才走過去的那個人,是救了飛坦的人嗎?”
“是啊,不過她以後還會再來的,你現在可以去探望飛坦了哦”,庫洛洛給他指了指方向,“芬克斯,飛坦他是在右邊的第三間房間。”
褐發少年,芬克斯急沖沖地奔向了飛坦的房間,當他打開門時,飛坦正坐在床上。
“啊,你怎麽起來了,據說受了很重的傷…應該…”
不能靠近,芬克斯忽然停下腳步。
飛坦像是在忍耐什麽似得俯下身,是在幹嘔嗎?發出那種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嘶吼聲。
低沉,哀傷的。
芬克斯緩緩地挪動腳步,蹲下身試圖向飛坦伸出手,在那一瞬間,他看見飛坦的眼睛裏有什麽東西低落下來。
啪嗒……那是眼淚。
“……我還活着啊”,悶悶的聲音,飛坦的語言裏面沒有欣慰或是高興,仿佛是一種痛苦。
“那個家夥不叫庫洛洛”,飛坦視線直直地望向天花板,這些天來的經歷抹失了他的銳氣。
芬克和飛坦都心知肚明——這個‘他’指的是魯西魯。
“恩,是叫魯西魯吧。”顯然芬克斯也從庫洛洛那裏套問到了正确的名字。
“為什麽…為什麽要告訴我那個家夥死了啊,你這個混蛋!”之前低着頭,語焉不詳的飛坦忽然變得激動起來。
一直期期艾艾地不知道怎麽開口的芬克斯,這個時候知道無論如何已經無法逃避了,除了說出事實——“啊,沒錯,當初是我拜托他離開的、杜撰了他的死亡,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你當上首領。”
“……”,沉默之後是爆發比之前更大的憤怒。飛坦雙唇顫抖,“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軟弱的他,而是魯西魯的話……也許同伴就不會輕易地被捉去、被殺害,而飛坦自己也不用承受這樣的屈辱。
其實并不是芬克斯的錯,但飛坦只是想着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給他,自己就會變得好輕松。這一切不是他的錯,是芬克斯的錯。
然而,芬克斯幾乎沒有停頓的承認了,“這是我的錯啊,飛坦,是我的錯。”他的胸口發痛,看到這樣的飛坦,仿佛他才是那個被燃盡燒焦了的人。
忽然之間變得有些輕松,不管如何,這樣的結果不是一個人承擔。
“我啊是覺得那個家夥,喏,魯西魯,每天總是神神秘秘地只出現一下”,芬克斯仍然對飛坦解釋說明,“我只是想着那樣的家夥,不行的吧,就算他實力很強。”
魯西魯的能力很強,這一點芬克斯并不否認。無論是埋沒的十三區,或是惡勢力盤踞的十一區,魯西魯總能想游走在各個角落裏不起眼的蜘蛛,尋找到生存的必須品。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居住在哪裏,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消失到哪裏,他的一切就像迷霧。
可是芬克斯讨厭飛坦看向魯西魯的視線——飛坦敬重強者這一點在流星街裏每個人都是相同的,但芬克斯就是在意。
剛才也是,沒能向飛坦說出真正的心意。魯西魯消失,飛坦當上首領的話,芬克斯就不會這麽難受了吧。于是為了自己的私念,卻讓飛坦經歷了傷痛一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
結果還是被魯西魯救了啊,連芬克斯自己都知道,元老院是自己無法尋找、進入的地域。
真的是,完全輸了。芬克斯聳了聳肩,裝出一副輕松的樣子,用往常一樣的口吻和飛坦說,“喂,要喝點水嗎?話說回來這裏居然有水提供,真是不可思議。”
飛坦将視線從芬克斯身上挪開,望向斑駁的牆壁,算是一種無言的拒絕。
居然向芬克斯說了那些有的沒的,飛坦現在相當懊悔。不應該軟弱的,是不能軟弱。飛坦移開視線,散發出拒絕的意味。
“那麽…好好休息吧”,芬克斯相當自覺地給飛坦留以空間。
腳步聲響起,又消失于門外。飛坦長長地吐了一口起,躺回床上。床發出吱呀一聲,看來也非常古舊了。即使經歷了那樣的事情,即使手下的人被殺了,即使陷入了悲慘的境地,但飛坦仍然是十五區的首領——這一點無法改變——應有的姿态将一直維持下去。
站在樓梯下的庫洛洛似乎非常關心飛坦,看到芬克斯便開始詢問,“飛坦怎麽樣了?有開口說話嗎?”
“哈哈,別看飛坦那樣,他也是鼎鼎大名的十五區首領啊,強勁的很呢”,芬克斯像是非常驕傲地說了。當然他只是開玩笑的,十五區,就是下城區一個充斥着垃圾堆的小角落,沒有人是重要的、沒有人是必不可少的。
就連飛坦,也是個完全可以被抹去的存在。
只是芬克斯這麽說,仿佛就給了自己些許勇氣。
“你們這裏啊…”,芬克斯向庫洛洛伸出了手,他只是想拍拍庫洛洛的肩膀,在十五區裏他也經常會這樣對自己的同伴。
“啪”地一聲,芬克斯的手被揮開了。
是明确地被打了,因為手背上隐隐作痛。芬克斯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什麽事,庫洛洛也是同樣迷茫的表情。
魯西魯站在庫洛洛的面前,他那雙陰沉的眼睛注視着芬克斯,仿佛在說‘別碰庫洛洛’。
雖然被打了,不過芬克斯還是笑了。
什麽啊,沒有輸啊……魯西魯這個樣子,簡直就跟自己嫉妒飛坦看着魯西魯的那副摸樣是如出一轍的啊。
“那、那個…我能進來嗎?”
于此同時,門口傳出微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