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一次見到夏臨淵,他還是個白白嫩嫩的小包子。
第二次見到夏臨淵,他已經登基為帝,身着明黃龍袍,抿唇立于衆多卑微跪拜的朝臣面前,天子威嚴盡現。負責訓練他的人說,衍之,你以後會成為他的侍君,這就是你要一輩子效忠的人。
第三次見到夏臨淵,年輕帝王為情所傷,清減不少。他的面容依舊英俊,深沉的黑眸不再透露半分情緒,唯獨說出那句話時,柔和了神色。
“衍之,朕給你反悔的機會。”
從小到大,沒人把他的命放在眼裏,包括對他照拂頗多的蘇德。
夏臨淵是第一個。
顧衍之笑道,“沒什麽反悔不反悔的,衍之這一生,只為陛下而活。”
後來,夏臨淵封他為楚華侍君,聖寵眷顧,以他為掩護來迷惑左相一黨。日日夜宿重華殿,人前軟語溫存,人後依舊笑顏關懷。
他風頭大盛,被太後乃至後宮其他女人為難都是意料之中的事。若是其他人,倒還好應付,可那是皇太後,是整個皇宮裏地位最好的女人,若是論輩分,就連皇帝也得對她恭恭敬敬。
顧衍之不想給皇帝惹麻煩,不論是什麽,也都不還嘴,默默地忍了。
他沒想到的是,皇帝竟會為了他
和太後杠上。将他帶回寝宮後還親手上藥,那雙可以揮斥天下掌握無數人性命的手,竟也可以為他而停留,來做這些普通的瑣碎小事。
這原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可為何,當陛下壓在他身上假意沉迷時,他會覺得心裏悶得慌?
那時候,他只覺得是自尊心在作祟罷了。
直到他夜游時無意走入鐘毓閣,才知道,陛下對鐘情仍存愛意。才知道,自己的心思何時已經不再限于忠誠。
鐘毓閣裏挂滿了鐘情的畫像,或卧或站,或嗔或笑,滿滿當當地挂了一屋子。人物神态畫得如此入木三分,不難看出畫者在上面廢了不少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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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匆匆回到宮殿,那鐘情挑眉的明朗笑容卻仍印在腦海中,仿佛是在嘲笑他的狼狽不堪。
早在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自己總會成為淵帝的侍君,甚至是暗牌。和他成親,在他身下婉轉呻吟,這些都是注定的事,顧衍之并無多少抵觸,但不論身體如何,他一直堅定乃至自負地認為,他是可以管好自己內心的。
可……究竟是什麽時候喜歡上的?
是在第一次見面時的善意?還是将他從太後處帶出來後的道歉和親手上藥,又或者是後來數次出宮游玩,像是普通百姓一樣的平靜卻溫馨的相處?
顧衍之不知道。
他只知道,鐘情已經成了他心裏的一根刺,只要他對皇帝地好感保留一天,便難以消除。
又是一夜無眠。
第二天,顧衍之心緒紛亂地殿中枯坐了一日,待到晚上,陛下身邊的暗衛卻來通知他,“陛下要出宮,請楚華侍君盡快收拾,于後門等候。”
顧衍之不知他是何意,倆人逛了夜市,夏臨淵買了不少東西,看起來興致很高。
也對……宮廷裏頭沒有這些平民的小玩意兒,難怪他高興。
這是普通百姓一樣的生活,樸素溫馨。周圍人流很大,顧衍之偷偷握住夏臨淵的手指,皇帝沒有察覺。
後來,夏臨淵買了一枚戒指。
這應是外族的東西,顧衍之聽別人說過,戒指,是只有愛人之間才能給對方戴上的。
好在夏臨淵也沒有拒絕他的要求,只是那眼裏似已有洞察之意。慌忙之下,又察覺到似乎有人窺視,顧衍之便一不做二不休地吻了上去,順便傳遞訊息。
皇帝這次沒察覺他的小心思,只當是做戲,壓着他親吻調情,這原是之前經歷過許多次的事,可這次身體卻變得敏感起來。他根本沒法集中精神留意黑衣人的動靜,只能感受到皇帝溫熱的氣息和柔軟的薄唇在鎖骨處輕吻着劃過,留下濕濡的痕跡。
好在景翳很快牽着馬趕到,皇帝收斂了笑容,為他攏好衣襟後回宮。
雖有刺客擾事,但陛下依然興致不減,三不五時的就愛出宮一趟,蘇德擔心的頭發都快白了,只能更加緊密地叮囑景翳保護好陛下的安危。
所幸的是,他們幾次出宮都是平安歸朝,并無意外。
顧衍之突然有些微妙的幸福感,其實一直就這樣下去也不錯,不論皇帝對他的好是否真的是出于愛,只要能夠保持現狀,他不介意當一只把頭埋進沙子裏的鴕鳥。
只可惜,這世上除了煩人的政事,還有一個鐘情。
皇帝和其他妃子并不親密,大多數時候,還是會去到重華殿,或用膳或休息,顧衍之就在一旁撫琴,心中是淡淡的滿足感。
那一天,陛下午膳後于重華殿小憩。
那麽大個的人,卻像個孩子一樣蜷縮着,連在睡夢中都是眉頭緊鎖。
顧衍之原以為定是朝政上的事惹得他煩了心,卻不曾想,年輕的帝王握住他的手,叫他,阿情。
阿情。
心中酸澀難當,本想抽手,卻又怕吵醒了他。
“陛下,臣是衍之。”
夏臨淵定然是聽不到的,依舊喊着阿情。
皇帝醒後,依舊是一副随和親近的模樣。可經過剛才那事,顧衍之始終覺得心裏塞着團棉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難道到了大婚,皇帝也要在他身上喊着別人的名字?
眼眶莫名的酸澀,顧衍之又有些自嘲地想,得了吧,那時候皇帝還不一定會碰他呢。
可是,那高傲的帝王卻蹲下來為他按摩雙腿,還說,“衍之,洞房花燭,一度春宵,本是人之常情。”
顧衍之并不覺得高興,夏臨淵揉按的動作如此熟練,怕是……也常為鐘情這樣做吧?洞房花燭是人之常情,說到底,也不過把洞房當做一道程序罷了。
估計是他今日有些不尋常的沉默,陛下下午時便離開了重華殿。
過不了多久,蘇公公又特地遣人來讓他速去蟠龍殿。
顧衍之不敢怠慢,匆忙到了宮殿門口,卻有景翳在那守着,蘇德焦急地在門口打轉。
顧衍之不解詢問,蘇德擰着眉,一臉嫌惡地道,“真是晦氣,那鐘情又來了。”
景翳進去通報還未出來,宮裏的聲音便一聲大過一聲,鐘情尖銳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傳了出來,“讓他進來!我倒要看看楚華侍君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顧衍之一怔,随即勾唇輕笑,整了整衣冠後推開門踏入宮殿。蘇德松了口氣,沒有阻止。
“陛下。”他柔柔叫道。
夏皇一臉陰郁,并不給他好臉色,這次竟是一個多月來的大聲斥責。
他熟知人心,怎會不知道皇帝只是被鐘情給惹急了而已。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顧衍之一副傷透了心的模樣向皇帝跪下,請罪後便高聲細數鐘情的罪過,讓那不知好歹的男人知道自己得到了多少特殊待遇。最後,更是對夏臨淵步步緊逼——“況且臣為陛下枕邊之人,就是偏袒,也該——”也該偏袒他,不是麽?
這是真心話,只可惜,陛下定然是看不出來的。
無比謙卑地給那人行了個君臣大禮,所幸的是夏臨淵停頓了會兒,沒有訓斥他,接過了茬讓鐘情走。
不曾想,那鐘情竟是失去了理智般沖夏臨淵大聲咆哮,到底是個單純的孩子,直說得自己淚流滿面。
顧衍之轉頭去看夏臨淵,皇帝怔怔地望着鐘情,黑眸裏情緒複雜,包含着疼惜和愛意。
顧衍之的心一下涼了個透,原來,竟是他猜錯了?皇帝要鐘情走,只是因為宮中左相一黨威脅仍在,而非……不愛他了?
皇帝痛苦地彎下腰捂住胸口,大張的雙眼似要流出淚來。顧衍之沉默地看着他,直至夏臨淵咳嗽着吐出一口血來,他才察覺到不對勁。
慌忙讓景翳秘密找來禦醫,顧衍之叫來蘇德,先讓皇帝的替身代為上朝,千萬瞞住朝臣。然後——
“鐘情,我或許不如你愛他,可我能保他周全,為他守護江山。而你,你除了害他,還會幹什麽?”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刻薄地說話。
皇帝受傷是個秘密,顧衍之悉心照料。祭司溫卿卻不知從哪裏得了這個消息,也趕來了寝宮。
“祭司大人——”
“楚華侍君請放心,溫卿并無惡意。”溫卿溫和地說道,笑容淺淡,“朝中也仍無人知曉此事。”
第一次來的時候陛下還沒醒,第二次的時候兩人在寝宮內單獨交談,出來後,溫卿依舊是那副溫潤如玉的笑容。
只是那天以後,陛下似乎就和祭司親近了些,他還曾聽過,溫卿在私下裏稱陛下為臨淵。就連大婚時的賀禮,也是一幅他親手畫的畫。陛下寶貝得很,誰都不讓看,收到私人密室裏去了。
就這樣,成婚之日漸近,顧衍之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優。
群臣晚宴時,為了迷惑有心之人,皇帝說他身體羸弱,一臉疼惜地讓人扶着他回到了寝宮。
偌大的寝宮裏空無一人,顧衍之環顧四周,全都是一片喜慶的紅。想到一會兒夏臨淵會回來,不由得又有些緊張,傻傻地繞着寝宮走了許多遍。
晚一些的時候,蘇德帶着幾個宮人進來為他沐浴清洗。
這應該是妃子侍君都要經歷的過程,沐浴,熏香,绾發,甚至他還多了一項潤滑……
身後刺入異物,和着冰涼的軟膏在裏面翻轉攪動。沒有夏臨淵,這些事完全成為了侮辱,顧衍之只得咬牙忍耐着把這些人全都殺了的沖動。
“楚華侍君,這還有些其他的東西,您看……?”蘇德試探着問道,先不說顧衍之精通醫毒,就是憑他現在的受寵程度,這些催.情.藥他要是不想用,除了皇上,誰也沒法強迫。
這些藥的作用顧衍之自然是清楚的,他猶豫了會兒,還是道:“……用上吧。”
就算夏臨淵不想碰他,但今天好歹是新婚之夜,他又中了藥,皇帝總不至于讓他自行運功驅毒才是。
想到這,顧衍之無奈苦笑,自己竟連和愛人行房事都需要如此費盡心機,還真是……天大的諷刺。
宮人又放了塊軟膏進入,完事後蘇德給他披上一件薄被後才帶上人離開。顧衍之撐着軟墊坐起來,總感覺後面似乎有東西要流下來似的,怪異得緊。
好再皇帝很快便回來了,他慌忙起身,衣服根本起不到蔽體之用,胸口感覺到了涼意,身體竟是更加興奮起來,身後也有東西順着大腿流下,吓得顧衍之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半天才記起自己的職責。
走近了些為夏臨淵寬衣,酒氣和龍涎香頓時迎面撲來。
皇帝似是有些猶豫,顧衍之不知道男人開口是要說什麽,也不想知道,生怕那會是拒絕的話。也不知哪來的膽子,他竟不知好歹地抱了上去,好在皇帝雖是一僵,卻也沒有推開他。
——————————————————以下為H,你懂的
作者有話要說: 【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