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蓮被她大膽的話語吓了一跳,說話都有些磕巴,怕她是認真的,給她說起假如逃婚的危害:“這是皇上親口賜婚,倘若小姐你逃婚,那便是欺君之罪,要掉腦袋的,還會連累許家全族……”
她說得嚴重,許冬藏悻悻找補:“我随口一說,你別當真。”
唉,該死的古代,動不動就是連累這麽多人……她的良知隐隐作痛。
可是……他們的性命是性命,她自己的小命也是命啊。
許冬藏一晃神,搖頭将這念頭壓下去。
今日裏她院子堆滿了三皇子的聘禮,大大小小十幾個箱子。盡管都說三皇子不受寵,又沒母家支持,可這聘禮單子也足夠樂觀。果真是貧富差距。
因為是皇帝親自賜的婚,又是皇後操持,趙氏沒敢在許冬藏的婚事上耍手段,聘禮單子都命人交到她手上過目,東西一樣不少交給她。
許施對這事也頗為關心,大概是不想在皇帝面前落一個苛待的名聲。許冬藏看着她們,感覺挺好笑,平時一個兩個都當沒她這號人似的,這會兒都上趕着嫌殷勤。就連府裏那些伺候的下人,态度都恭敬了些。
許冬藏知道,她們表面上恭敬,背地裏指不定都在嘲笑她要嫁給一個病秧子。她有苦不能言,什麽病秧子,三皇子殺人跟切菜一樣!
她就是那顆孤苦無依的小白菜!
随着婚期的一天天臨近,要做的事情也漸漸多起來,在每日的忙碌裏,許冬藏心裏的不安更添一分。
逃婚這個念頭自從在她心裏一閃而過,就在她心裏紮了根。
不行,她不想死,她必須得逃婚。
明天就逃。
夜裏許冬藏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焦躁不安地想這事兒。
逃婚?應該怎麽逃呢?逃到哪兒去呢?
……
許冬藏在夢裏計劃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決定擇日不如撞日,逃婚,就今天,立刻,馬上跑。
金銀細軟不能少,否則她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在這世道怎麽生存?許冬藏在房間裏搜刮那些看起來還算貴重的金銀首飾,這許家三小姐不受寵,連首飾都少得可憐。許冬藏把僅有的那幾件東西收好,看了眼外面伺候的人,還好她院子裏的人本來也不多。
她把人都支走,而後從院子後面的圍牆往外翻。住得偏僻原來也是好事,只需要從她院子的圍牆翻出去,就可以直接離開許家。
許冬藏心中竊喜,想着自己自由的未來,不由得心情大好。
不過這圍牆略有些高,許冬藏這副身體一看就是不常運動的弱柳扶風嬌小姐,胳膊根本使不上勁。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借着一旁的樹蹬上圍牆。
許冬藏氣喘籲籲,滿頭大汗,她擡手用袖子擦汗,看了眼院子裏的動靜,還沒人發現她。往下觑了一眼,這圍牆還挺高,跳下去應該不會摔到吧?
她揣度着,閉上眼往下一跳。
很好,沒什麽事。
許冬藏睜開眼,拍了拍手上灰塵,眼一瞥,看見一角厚重的衣袍,在這大夏天的,誰穿這麽厚的衣服?她正疑惑着,腦子裏忽然閃過三皇子那張臉。
呸呸呸,不會是他的。他一個皇子,好端端的,不在宮裏待着,怎麽會在這兒?
許冬藏咽了口唾沫,心已經提起來,她慢慢地擡起頭來。
首先看見了一雙蒼白的唇。
很眼熟。
不是江聊是誰?
“……”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沉默,萬物凝滞。
她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烏鴉嘴成精,怎麽說江聊還真有他?
兩個人靜默地對視了許久,江聊輕笑了聲,率先開口:“三小姐這是……?”
許冬藏背上還背了個包袱,這模樣實在滑稽可笑。她緩過神來,尴尬地笑了笑,試圖解釋:“我……啊這……三皇子怎麽會在這裏,真巧呀,”
這是什麽孽緣?她欲哭無淚。
江聊掩嘴輕咳了聲,又開口:“前兩日我的病忽然加重,宮裏的太醫們這麽些年也沒什麽法子,只好來這兒瞧瞧大夫。”
“……原來如此。”許冬藏視線越過江聊,落在他身後的醫館,這醫館怎麽剛好開在許家後面啊。
“殿下注意身體。”許冬藏沒話找話。
那天晚上,她甚至已經求饒,現在連裝都不好裝什麽都沒發生。失策,失策。
江聊嗯了聲,目光一直似有若無地盯着她後背的包袱。許冬藏如芒在刺,要是他知道自己要跑,會不會提早把她殺了?
她扯着包袱帶子,有些不安,怎麽辦呀?
“多謝三小姐,三小姐果真是人美心善。”這些日子,一直有傳聞說,是因為那天晚上許家三小姐奮不顧身救了三皇子,三皇子為此對她一見傾心。
許冬藏呵呵笑了聲,鼓起勇氣開口:“殿下,那天晚上的事,其實我都不記得了。”
她眨了眨眼,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真誠,“殿下相信嗎?”
江聊看着她的臉,唇角微勾,一副“你在說笑”的表情。
許冬藏悻悻垂眸。
日頭當頂曬着,暑氣從地板上蒸騰而起,曬得許冬藏一頭的汗,她摳着手指,和江聊面面相觑,忽然聽見圍牆內傳來好大的動靜,似乎是小蓮的尖叫聲:“來人哪,快來人,三小姐出事了!三小姐被賊人擄走了!”
江聊挑眉一笑:“看來這賊人便是我了。”
許冬藏尴尬地笑了笑,事情不能鬧大,她只好朝圍牆裏的小蓮喊道:“小蓮,你別着急,沒出什麽事,我在外頭呢。”
第一次逃婚計劃就此宣告失敗。
許冬藏撐着下巴,一臉悶悶不樂。
小蓮在一旁苦着臉道歉,“對不起啊小姐,我當時看屋子裏亂糟糟的,值錢的東西都不見了,你也不見了,一時害怕……就……”其實平時她也不會這麽想,因為她們小姐沒什麽好劫的,可上一回在慈安寺中,那匪徒便将她們小姐給劫走了,小蓮心有餘悸。
許冬藏擺擺手,“沒事,不關你的事。”
她只是在苦惱,第一次跑路就被江聊撞見了,這也太衰了。不論如何,即便他暫時不會動手,肯定也會派人盯着她的動靜,這下想跑肯定難了。
不過小蓮那一吼,動靜到底還是大了些。當時好巧不巧的,許如慧就在附近,聽見這動靜,火速沖了過來,詢問發生了什麽。
許冬藏背着個包袱,目标太過明顯,她不想惹事,情急之下就把包袱扔給了江聊,要他代為保管。江聊也沒拒絕,還笑着說:“三小姐吩咐的事,我自然不會拒絕。待不日三小姐與我成婚,我便将東西歸還。”
這個變态,還裝得好深情的樣子!
許冬藏煩躁地抓了抓頭,怎麽辦呀怎麽辦呀,他會殺人的耶。
一個煩惱還未解決,另一個煩惱又找上門來。
許冬藏心裏憋悶,遂去後花園裏散步透氣,才在花亭裏坐下沒多久,許如慧也過來了。
許如慧一看許冬藏在,當場拉下臉,嘴裏的話嘲諷意味拉滿:“喲,三妹妹也在呢?我倒是沒想到三妹妹還當真喜歡三殿下,屁颠颠地跑去私下和三殿下會面。”
許冬藏穿越而來的這個朝代叫大淩,和那些封建皇朝一樣,這裏也講究男尊女卑。女子在大婚前是不得與男子私下會面的,哪怕是定下了親的未婚夫,只要沒有成親都不行。
許冬藏當時和三皇子在街上閑談之事,可是有不少路人都瞧見了,如此敗壞她們許家的門風!
許冬藏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大姐姐若實在太閑,便将這花修一修吧。”她指了指手邊那些花叢。
本來只是化用那個網絡熱梗:既然這麽閑,不如去把村口的糞挑了,把鞋底納了之類的。
但許如慧是個古代人,幼時又和趙氏一起做小伏低過一段時間,後來趙氏扶正,她便格外看重自己的嫡女身份,明裏暗裏愛顯擺。
修剪花枝之事從來都是花匠做的,花匠地位卑微,怎能和她相提并論?
許如慧有些惱怒,認為許冬藏在嘲諷自己,當即陰沉着臉,有些口不擇言:“許冬藏,你這個賤人。你別以為你要成三皇子妃了,你就翅膀硬了。他三皇子算什麽東西?生母不過是個卑微的醫女,又不得皇上看重,沒兩天便要撒手人寰去見閻羅王。你以為你能倚仗他?
呵,這些日子府裏上下待你恭敬,那是給皇上和皇後娘娘臉面,不是給他三皇子臉面。你最好認認清楚。”
許冬藏沒想到許如慧反應這麽大,她心裏已經很煩了,便怼道:“英雄不問出處,不論是嫡出或是庶出,有本事的人才能站得遠。”歷史上這種事還少嗎?
“再說了,醫女怎麽了?難道你母親不是醫女麽?”許冬藏往她肺管子上戳。
趙氏當年也是一個醫女,替許施包紮時與他暗生情愫,一來二去,這才有了今日。
“你!”許如慧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忽地一個箭步沖到許冬藏面前,擡手就要打她。
許冬藏眼疾手快,伸手擋了擋,許如慧重心不穩,一個踉跄,竟落入了旁邊的池子裏。
許冬藏愣了愣,腦子飛快地運轉,大喊道:“大姐姐,都是我的錯,你別打我了。快來人哪,大姐姐為了教訓我,掉進池子裏了,快來人,我保證不惹大姐姐生氣了。”
俗話說得好,茶,是一門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