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就在許冬藏認真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的時候,下人通傳說趙氏忽然過來了。

小蓮正替她梳洗裝扮,聞言看了眼許冬藏,惴惴不安道:“三小姐,夫人不會是來找咱們麻煩的吧?”

許冬藏從梳妝匣裏悠閑挑了支玫瑰金簪,遞給小蓮,示意她給自己戴上,漫不經心道:“安心。”

趙氏哪兒能這麽蠢,昨日許施才剛因為她而懲戒了許如慧,并且和趙氏産生了矛盾,今日她再來找自己麻煩,那不是自己撞槍口嗎?

小蓮哦了聲,勉強安下心,替她戴好簪子。許冬藏照了照鏡子,很滿意,這才出門去迎趙氏。

趙氏身後總跟着一大群丫鬟婆子,她一來,許冬藏這不大的院子裏霎時變得擁擠起來。許冬藏乖順地見禮:“見過母親。”

自從昨日之事後,趙氏越發确定這許冬藏是個禍害,不知道她是怎麽忽然變了性子,總而言之,她留不得。好在她很快要嫁出去,倒也不必太過擔憂。這女人嘛,一旦嫁出去了,便是娘家潑出去的水,與娘家幹系便不大了。何況她嫁的,還是個病殃殃的皇子,日後也不會有什麽大造化。

如今慧兒雖吃了虧,可她給慧兒相看的女婿,那可比三皇子好一百倍。慧兒那性子也的确太過了些,讓她吃個教訓也好。

趙氏心思活絡,笑意吟吟扶起許冬藏,“不必多禮。你我都是一家人,不在乎這些虛禮。母親今日來呢,一是替慧兒向你道歉。慧兒自幼被嬌慣長大,難免脾氣大些,她心眼不壞,你莫放在心上,與她多計較。”

趙氏握着許冬藏的手,往屋裏走。她身後跟着的周娘指揮着人,将東西拿進來。

“這是母親的一點心意。你莫要推辭。”

許冬藏看了眼那些個盤子上裝的,好些珠寶首飾,金光閃閃,還好上好的布料。這可都是好東西,真金白銀的,她才不推辭。

“多謝母親。”許冬藏當即讓小蓮收下。

趙氏拉着她坐下,又道:“二來呢,今兒已經十八,再有幾日你便要出嫁,一切可打點妥當了?女子出嫁可是一輩子的大事,一點馬虎不得。你若是缺些什麽,盡管與母親開口。”

古人成婚的規矩真多,許冬藏至今腦子空空,什麽也沒記住。何況她心思也不在婚事上,她哪裏知道缺什麽?

“多謝母親關懷,冬藏什麽都不缺。”許冬藏噙着笑禮貌回答。

趙氏笑着點了點頭,又友善地和她說了許多話,瞧着倒真像她親媽似的。可惜是綿裏藏針,假好心。許冬藏明知道她沒安好心,還得陪着她演,好不容易送走趙氏,她笑得臉都快僵了。

待趙氏走遠後,許冬藏将門一關,揉着自己發酸的臉,抱怨道:“真是的,她随便敷衍一下就好了,還非得說這麽久。累死我了。小蓮,快,把她送來的東西拿出來。”

那些首飾做工精美,許冬藏很喜歡,她一一看過,又試戴了幾個特別喜歡的,才讓小蓮把東西好好收起來。

小蓮不甚理解,問道:“三小姐,夫人怎麽會如此好心?這些東西上是不是下了毒啊?”

許冬藏被她的話逗笑,“她當然是要做給我那個便宜爹看咯。”

“便宜爹?”小蓮皺眉,更不解了。

許冬藏意識到自己說漏嘴,趕緊囫囵圓場:“哎呀,這不重要,總之她就是要做給我爹看的。東西肯定也不會下毒,這個時候,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健健康康的,不出任何事。”

“為什麽呀?”小蓮實在天真,有這麽一個丫鬟,外加一個不聰明的原主,難怪她們日子過得苦。

許冬藏扶額望天,“因為我馬上要嫁人了,只要我嫁了出去,就再也威脅不到她們的地位了。所以她只要忍過這幾天。”

小蓮恍然大悟,“小姐真聰明。”

許冬藏再次擡頭望天,撐着下巴嘆氣,忽然想起太子遇刺一事,不知道會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推遲她的婚事?

事實證明,她當然是想多了。

太子昏迷他的,三皇子的婚事照辦。就這麽着,還是到了成婚那一日。

許冬藏一大早就被從被窩裏挖出來,按在梳妝臺前打扮,一番折騰過後,換上了婚服,蓋上了蓋頭,被喜婆牽着上了花轎。

許冬藏一邊打哈欠,一邊思索,今晚會發生什麽?

說到底,她畏懼着江聊,因為親眼目睹了他殺人如麻的過程。人都怕死,許冬藏也不例外。但是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思考,許冬藏又覺得,江聊好像未必會殺了她。

之所以會這麽想,是因為那天夜裏,江聊既然提前走了,就說明他先醒了。他醒的時候,自己顯然還在睡覺。在那樣的情況下,若他當真想要她的命,即便他受了不小的傷,也能輕而易舉要她狗命。但是他卻沒有。

當然這也可以解釋為,江聊不想把事情鬧大。但是另一方面,他既然都能單槍匹馬去行刺太子,還把太子刺昏迷了,之後還能逃出來,說明他肯定有這個水平,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許冬藏殺掉。

可是這麽多天,他也沒有行動過……

許冬藏心裏也很亂,以她這腦袋瓜,當然想不明白他們這些搞皇權争鬥的人的想法。所以,她其實也不敢确定自己就是安全的。

但是跑也沒辦法跑,人生地不熟,連城門都出不去。跑了還會牽連到別人,她良心上也過不去。

她只好期盼,她作為這個穿越女,能有那麽一丁點的金手指。盡管這麽久以來,她還沒發覺自己有哪一方面的能力算得上金手指。但至少……至少不能是個炮灰吧?

轎子坐起來并不舒适,一颠一颠的,和車沒法比。轎子外鑼鼓喧天,奏着喜慶的曲調,吹吹打打地穿過長街鬧市,往三王府去。

頭上戴了起碼幾斤重的首飾,壓得許冬藏脖子痛,她揉了揉脖子,将蓋頭掀起,從簾子的縫隙往外觀望。外面很熱鬧,街道兩邊看熱鬧的人不少。

大淩朝成婚是要新郎官來女方家迎親,騎着高頭大馬,領着女方的轎子回家。但三皇子身體不好,因此皇帝特意恩準,省略了這一步,只讓他在門口迎。

成婚,在許冬藏的人生計劃裏,應該是值得高興的一個人生大階段。她夢想着,能和自己最喜歡的人步入婚姻殿堂。

怎麽也沒想到,會是今天這樣?

嫁給一個完全不熟悉的人,充滿着未知的恐懼。那些樂曲越是喜慶,許冬藏的心情就越是沉重。

不知道過去多久,轎子停了下來。

許冬藏把蓋頭放下來,垂眸等着。很快,眼前的簾子被人挑起,一只纖瘦的手伸到她跟前。

她知道,這是江聊的手。

許冬藏抿唇,伸出手,指尖搭在他手心裏,觸到他手心的溫度。他的手心是溫熱的,盡管指尖發着涼。

許冬藏被他牽起來,跨出轎子。原本的奏樂停了下來,忽然間變得很安靜,沒有了看熱鬧的人的起哄,也沒有賓客的喧鬧,靜得許冬藏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如雷一般。

她甚至都懷疑,自己的心跳聲會隔着手指傳進江聊耳朵。

也不知是不是真是如此,身側的江聊忽然笑了一聲。許冬藏一愣,心裏更緊張了。

江聊的聲音低低地,落進她耳朵:“委屈娘子了,為夫的親朋好友不多,因此今日來的賓客也不多。”

難怪聽起來這麽冷清……許冬藏心裏嘟囔,跟着江聊的步子往前走。

她心裏揣着事,心不在焉,邁過臺階的時候不小心踩了個空,重心一歪,徑直跌進江聊懷裏。

這時候終于聽見了賓客們的聲音,似乎在起哄,聽得出人确實不多。

許冬藏莫名臉熱,兀自站穩。

江聊又低低地笑了聲,像是打趣她:“我還以為,只有我對娘子一往情深,原來娘子對我……”代替未說完的話的,是輕笑聲。

許冬藏心道,大哥,你好會演哦。

要不是她知道真相,她都要信了他的鬼話。

一見鐘情,以身相許。

多浪漫啊。

果然不管什麽時代,大家都喜歡看這種聽起來很浪漫的愛情故事。

皇帝和皇後雖說是江聊名義上的爹娘,許冬藏名義上的公婆,但他們倆顯然貴人事忙,不可能為了一個不受寵的三皇子而出席婚宴。因此拜堂的儀式也精簡了不少,夫妻對拜後便直接送入洞房。

許冬藏坐在洞房的床邊,一顆心片刻不敢放松,從一大早到現在,她連口水都沒喝過,此刻只覺得口幹舌燥。

反正江聊應付賓客也要段時間,許冬藏幹脆自己掀起蓋頭,起身倒了杯水喝。哪知道剛喝到一半,門忽然被推開。

許冬藏被吓到,一口水嗆進喉嚨,猛地咳嗽起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