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明天晚上就要飛美國,這回出國這麽久,思瑤其實很不放心,醫院的事、兩個寶寶、慧萍阿姨……她真希望一天有四十八小時可以用,總覺得事情怎麽處理都處理不完,但她真正擔心的是鐘偉哲。就算他被關到牢裏,她仍隐隐不安。鐘偉哲有太多不良記錄,萬一他唆使什麽混混小弟來騷擾寶寶怎麽辦?她跟大廈警衛打過招呼,只要慧萍阿姨出門,一定要随時保持聯系,也請附近的派出所加強巡邏,她甚至還叮咛慧萍阿姨務必随身攜帶緊急呼救器,這是她新申裝的,只要按下按鈕,除了會發出震天響的聲音外,還能透過GPS定位系統,二十秒內連線保全公司,保全會在十五分鐘內立刻趕過來。

她窮緊張的模樣連慧萍阿姨都看不下去,直笑着要她好好放松,跟曉婷去度個假。其實,慧萍阿姨對自己很好。不像秀麗阿姨在發現自己和曉婷在一起後,總苦口婆心要她離開曉婷,口口聲聲質疑兩個女人在一起怎麽會有幸福?

思瑤每次想起秀麗阿姨的「建議」,都有些無奈。她已經四十五歲,人生走過大半,曉婷是一對雙胞胎的媽媽,兩人經濟獨立,且都足夠成熟理性,為什麽秀麗阿姨還是覺得她們不配擁有在一起的幸福呢?難道非得各自分開,才符合她心目中的幸福嗎?

節目在美國播出後,思瑤本以為秀麗阿姨會有些改變,但情況似乎更糟糕。這次去美國專訪,她的反應之激烈簡直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她說:「在臺灣丢謝家的臉也就算了,現在還丢臉丢到美國去。妳們兩個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她不想讓曉婷為難,甚至起了打消去美國的打算。可曉婷卻很堅持,執意和秀麗阿姨争鋒相對:「如果妳覺得我早就丢光謝家的臉,那我有沒有去美國對妳來說應該沒差不是嗎?」

秀麗阿姨不肯看錄下的節目,直接把特意燒給她的光碟片丢到垃圾桶,來個眼不見為淨。曉婷便燒了一堆光碟片,每天拿到謝家去,吃完飯就說要播來看。結果阿嬷看過了、天翔伯父看過了,就連講話老是風風火火引得大家哭笑不得的曉婷堂妹一家人也都看過了,還一個勁兒要秀麗阿姨一起看,說拍得有多好、把兩個女人拍得多漂亮之類的,但她仍不願意。時間一久後,思瑤覺得這根本就是曉婷和秀麗阿姨間孩子似的戰争,賭氣誰先投降而已。

可慧萍阿姨不同,一直以來總包容地接受這一切,她唯一憂心的是這個社會會帶給她心愛的女兒冷言冷語,而她的做法是站到孩子前面,為孩子撐起一片天。在那掣水柱婚禮」後,有一天慧萍阿姨突然若無其事開口:「妳都跟曉婷結婚了,我覺得妳應該改口叫我媽才對。」

當下思瑤的眼淚就這麽不受控制流下來。沒錯,她有來自許多好朋友的祝福,但好朋友的祝福不能改變她與秀麗阿姨間緊張的關系。她無法在曉婷面前表達這些挫敗感,慧萍阿姨卻看到她的脆弱,把她當成「一家人」。

最後她告訴慧萍阿姨,等到有一天秀麗阿姨也願意接受時,她會開口的。她看到慧萍阿姨眼中流露一絲失望,卻笑着說:「沒關系,我了解。畢竟也要顧一下秀麗的立場,如果只有叫自己媽媽,她還是被叫阿姨,一定又會想歪了。」思瑤聽了一陣溫暖,慧萍阿姨真的可以理解。

其實,她還有個考量一直沒告訴任何人。自從七歲那年她的母親過世後,她再也沒叫過任何人媽媽。父親後來又娶了一個女人,她不僅沒叫過對方一聲媽媽,她甚至連「阿姨」這個稱呼也不肯給。這一切多虧美國的教育,直接叫父母的英文名字完全不成問題。當然,很長一段時間她的父親非常生氣,要她不可以這麽沒大沒小,學什麽美國人叫媽媽的英文名字,但她不肯聽,只堅持:「既然我在美國長大,為什麽不能這樣叫?」

方思瑤沒有媽媽,所以她才這麽在意媽媽唯一的弟弟,她唯一的濟仁舅舅;才會在舅舅需要幫忙時,馬上到濟仁醫院報到,盡心盡力守護她舅舅生前的心血。

和鐘偉哲結婚後,她更沒有叫媽媽的必要,他的父母很早就過世了。思瑤是一直到小熊第一次開口叫自己媽媽時,才發覺對這兩個字原來這麽陌生。可是她很開心,現在有了一個孩子,願意這樣叫自己。她希望除了愛孩子之外,還要連同她母親來不及給予她的母愛,一并給予這個見不到面的孫子。

思瑤私心希望,等到能夠叫秀麗阿姨、慧萍阿姨媽媽的那一天,她會知道怎麽叫媽媽,而不會太別扭。

不顧曉婷執拗地拉着她的袖子,不願意她在出國前一天還得去處理公事,思瑤費盡唇舌好不容易将這小女朋友哄得開心,一再聲明等出國後就是我們兩個獨處的時間啦,趕快把事情處理處理,省得到國外後醫院一天到晚打電話來請示。在磨了足足有半小時後,曉婷才好不容易放手,但還是忍不住撒嬌:「我就是怕妳太累!」

思瑤調皮地做了一個立正敬禮的手勢:「是!我保證今天一定會回家吃方太太做的晚餐!」惹得曉婷笑開來,她才連忙溜出門去。

她一個早上在醫院忙得焦頭爛額,就算請了房醫師做代理院長,她這天生愛操心的個性就是改不過來,頻頻交代細節。到最後就連房醫師都有些坐不住,一下子扭扭脖子,一下子要秘書進來換茶水,一下子打電話關心外科有沒有緊急手術要處理的,一副「饒了我吧,讓我離開這裏好嗎?」的無奈。

是一通電話救了房醫師,等不及思瑤做進一步指示,她歉然地笑笑,從沙發中站起來,用嘴型對思瑤示意:「我先去巡房。有什麽事讓秘書再跟我說就好。」在思瑤同意前,她忙不疊離開了。

思瑤當下沒反應過來,是因為這通電話是從監獄打來的。獄警轉達前夫鐘偉哲的要求,希望她下午如果有空的話能夠見一面。

在去美國前接到這麽突兀的電話,思瑤覺得很不安。為什麽鐘偉哲突然要見自己?

獄警顯然也很困惑:「方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不過他要我跟方小姐說,他已經看過節目了。」他停了一下又補充:「我也聽不懂什麽叫做看過節目。不過我想方小姐妳懂?」

一開始思瑤沒意會過來「看過節目」是什麽意思,但電光火石間她突然想起Alice的Talk show,心猛地一沉。在監獄裏怎麽可能收看得到美國節目,鐘偉哲是用了什麽辦法知道她和曉婷接受采訪?

縱然她真的很忙,但當下她再沒辦法去想那些堆積如山的公事。匆匆拿了提包,向秘書交代:「我有急事出去一趟。如果曉婷找我,就跟她說我現在在忙,晚一點再跟她聯絡。」也不等秘書答話,人已經走了。

一路上思瑤都在想為什麽鐘偉哲知道節目的事?他又想做什麽壞事嗎?可越想只是頭越大,鐘偉哲這種惡人不是她能想明白的。

當思瑤做好準備踏入會客室後,剛剛建立起的防衛姿态一瞬有些松動。才兩個月不見這個男人,怎麽……憔悴了這麽多?瘦了一大圈,兩眼布滿血絲,帶着深重的黑眼圈,還有沒刮幹淨的胡渣,甚至本來應該邪氣的臉,仿佛因為太瘦而少了那份銳利。一件囚衣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金框眼鏡像是蒙了一層灰,走起路來有氣無力的。

思瑤本來就是容易心軟的人,無論如何眼前這個男人都跟她做了二十幾年的夫妻。他的習慣,她還會不了解嗎?這麽愛幹淨、重視儀表的男人,卻讓自己淪落到現在這副模樣。她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這就是報應吧。

她放下提包,不顧鐘偉哲直視的眼神,鎮定地拿起話筒。「你找我有什麽事?」

鐘偉哲看方思瑤的眼神有些貪婪,他真的很想了解這個女人。原來,她一直都在玻璃的那一端,看得見,可是自己永遠跨不過去。鐘偉哲慢慢接起話筒,剛剛想的那些事放在心裏就好,他是一個男人,還有身為男人的自尊,而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方思瑤的同情。「曉婷來找過我,妳們的節目專訪是她拿給我看的。」鐘偉哲單刀直入切入重點,沒有絲毫意外,他看見方思瑤皺起眉頭,似乎想駁斥他在說謊。「妳不信的話可以查這裏的會客記錄,她每天訪問完受刑人就會過來這裏,坐在妳現在坐的位子上。」

其實思瑤已經有七八分相信了。如果鐘偉哲說謊,他怎麽會知道曉婷最近在幫雜志社做受刑人專訪,就算會客記錄可以捏造,他也沒必要撒一個一旦她回家就可以詢問曉婷的謊。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麽曉婷要這麽做?

「想要折磨我,看到我瘋掉吧。」鐘偉哲拉開一個難看的笑臉。「她每天過來就只是放五分鐘的影片,卻搞到我一整天心神不寧、晚上睡不好覺,不管是閉着眼睛還是張開眼睛,都只看到妳們兩個。」

思瑤臉色一變,但随即藏在冷靜的面容下。她只心疼曉婷,明明就不想見到鐘偉哲,為什麽還要逼自己每天過來,回到家卻什麽都不說呢?而且,曉婷難道不知道一再去刺激鐘偉哲,就算逞了一時之快,要是他之後瘋起來,會做出多可怕的事?

鐘偉哲捕捉到方思瑤一閃而逝的恐懼,但他已經無力去嘲弄她了。「妳看,就連妳也知道曉婷這樣做很不妥。所以我決定找妳來談一談,告訴妳她做了什麽。」

他以為他是好意的,但方思瑤卻看着他,靜靜問:「你為什麽要告訴我?」

為什麽?他一愣。方思瑤戒備的神情太明顯,他只覺得自己幹嘛自讨沒趣,真的跟曉婷一樣腦袋壞了,才會請獄警打電話請她過來。鐘偉哲習慣性推了推金框眼鏡,斜睨着方思瑤,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妳就當作我想對江曉婷報仇好了。她現在整副心思都在妳身上,我以為她來找我是為了炫耀,結果她卻指控我最對不起的就是妳,不是她。那時我才明白,她一心一意都是妳。所以,我最好的複仇就是讓妳知道背着妳的她會做這些歹毒的事。江曉婷,根本不是妳想的這麽好、這麽單純。」看着方思瑤淡漠的神情,但握着話筒的手越來越緊,他頓了一頓,不涼不熱加了一句:「我昨天還告訴她,她跟我根本就是同一種人,妳沒看見她當時那個表情,真是太可惜了。要不是我出不去,我真想看看江曉婷發現妳已經知道真相的樣子,那一定很有趣。」

有時候沉默是一種最好的攻擊,當鐘偉哲發現方思瑤似乎沒有接口的意思,不知怎地,他突然一股腦兒越講越多,只想填補起那尴尬的空白。「方思瑤,妳不覺得妳一直在犯相同的錯誤嗎?Alice在預告中說,妳覺得的『愛』是原諒和包容,是見到美好的那一面。妳以為我很好,結果妳看到了,我就是這樣的人。現在妳也以為江曉婷很好,但她根本不是妳以為的那樣。我勸妳,還是早點認清她的真面目。」或許是因為這些年來他已經習慣用這樣的言語武裝自己,所以在滔滔不絕後,他倏地住口,驀然發現這些……可能不是他的本意。

真面目……思瑤低頭想了想,看不清臉上的神情。可再擡頭,出乎鐘偉哲意料之外,她朝他點了點頭:「不管你是出于什麽心态告訴我,我還是謝謝你。」

一股挫敗感油然而生。難道方思瑤就這麽了解他嗎?鐘偉哲覺得好像又回到早些年方思瑤穿着醫師白袍,仿佛身上散出聖光,将自己照耀到無所遁形的時候。妳這個女人,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再看透他了!他突然張狂笑了,聲音很是嘶啞:「方思瑤,我勸妳不要老是一副神聖不可侵的模樣。妳知道不管誰跟妳在一起,總有一天都會被這樣的妳給逼瘋的。逼、瘋、了妳知道嗎?」

思瑤有一種感覺,她今天不是來監獄會客,而是到了一間精神病院,看着一個半瘋癫的男人語無倫次說話。她嘆了一口氣,多年的夫妻情感讓她敏銳地發現鐘偉哲真正想說的是什麽。所以她從一開始就決定讓他一直說,當他說得越多,她才能知道曉婷的傾斜到了什麽程度。而她也很訝異地發現,原來某種程度上,她與鐘偉哲、鐘偉哲和曉婷,三人之間竟有這麽相似的地方。

她總算明白,為什麽曉婷這幾天從監獄回來後,精神似乎特別高亢,問她卻總神秘一笑,沒有答案。也懂了為什麽今早曉婷展現出超乎平常的親昵,在過去曉婷總尊重她先把公事處理完的原則,今早差些為了她要忙公事而鬧脾氣。現在她知道了,曉婷很不安—她很怕鐘偉哲真的說中她最大的恐懼,她怕她跟他會是同一種人。

「我該走了。你要是缺什麽,可以跟獄警說一聲,我下次讓秘書送過來。」

讓秘書送過來的意思是,她并不想再見到鐘偉哲。他無奈一笑,當這個女人不再跟他争鋒相對,他突然覺得有些悵然。那只表示一件事:方思瑤真的不在乎他了。「……思瑤,」他喊住她,最後一次。「我,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

縱然眼前人變了容貌,已經面目可憎。但他喊出思瑤兩個字時,仿佛回到兩人剛認識那時,帶點猶豫腼腆,卻是一段回不去的歲月。「……什麽事?」

「當初妳為什麽願意嫁給我?」妳明明不需要我,不是嗎?

思瑤抿起唇,神情一瞬有些遠。她沒料到他會問這個,而她早就有了答案。「鐘偉哲,我們在正确的時間相遇,你卻在錯誤的時間問我這個問題。所以,那已經不重要了。」

方思瑤走了,如同江曉婷離開時的腳步,十分踏實,沒有半分猶豫。

思瑤回家後沒有告訴曉婷今天下午見了鐘偉哲。一方面是她不想在曉婷緊繃的情緒下火上加油;另一方面是她還需要想一想,該怎麽與曉婷溝通比較好。當然,她也不想将這件事拖太久,拖得越久,曉婷越會惶惑為什麽過這麽久才說。

只是當思瑤處在淋浴間,随着打開的水龍頭聽那潺潺的流水聲,她總算能沉靜地回想鐘偉哲說過的話。自己……真的像他說的一樣,一副神聖不可侵的樣子嗎?她從不這樣認為。相反地,她覺得自己有很多缺點。她不是個好太太,否則老公不會出軌;她也不是個好媽媽,這麽多年來無法陪在小熊身邊看他長大;管理濟仁醫院又幾乎心力交瘁,到底是哪一點讓他說出這樣的話來?而曉婷,也是這樣看自己的嗎?把自己當成高不可攀的目标,擡頭仰望着。是不是就因為這樣,曉婷才這麽怕她發現她們兩人間的「差距」?

可是曉婷……

思瑤猛地将水龍頭開到最大,溫熱的水一下子灑滿全身,洗盡一身塵。

我從來就不是妳想的那樣美好,只是妳不知道罷了。

雖然秀麗阿姨很反對曉婷去美國接受采訪,但曉婷這一去就要一個多月,母女連心下,她還是跟着大家一起到機場送機。雖然一路上臉色都很難看,說出的叮咛比較像是訓斥,諸如:「那邊溫差這麽大,不知道多帶一點衣服去換嗎?」又或是:「也不是沒賺錢,都去玩了,吃飯不要省知不知道。」總之,聽得思瑤暗笑在心裏,卻只能柔順地點頭,鄭重保證會好好照顧曉婷。

其實這次的旅程思瑤并沒有花太多心力去規劃。由于是去LA受訪,機票費、住宿費都是電視臺出的,每日還有額外的津貼,更別說受訪費了。電視臺十分禮遇上節目的特別來賓,兩人坐的是頭等艙,住的是當地五星級飯店的海景豪華套房,除了思瑤要求的傳真機、高速網路、影印機等商務設備外,還附帶一個小客廳、小吧臺,有專屬的司機與管家。

這一切都很美好。兩人愉快地在飛機上用了主廚特制的餐點,接受空姐親切的招待。然後,曉婷突然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的眉心不自覺蹙了起來。頭等艙雖然有很舒适的個人空間,甚至于得以調整座椅,變成一張完完全全可供平躺的床,而且還能蓋上舒服的羽絨被。可是……這個完整獨立的空間,只能容納一個人。如果是經濟艙,雖然位置小了點,至少橫亘在兩人中間的扶手可以向上拉,不會阻礙兩人。但頭等艙,完全不行吶!

曉婷很是懊惱想着。

如果思瑤不在身邊就算了。但自從兩人在一起後,只要兩人處在同一個空間,自然而然是睡在一起。她喜歡依偎在思瑤身旁,聞着她身上帶着消毒水的幽香,寧谧地睡着,不再有惡夢。已經養成的習慣,怎麽改得掉?而偏偏,方思瑤小姐似乎根本沒發現她正暗生悶氣,只專注在來不及完成的公文上,用衛星電話拼命對秘書下指令。據方院長的說法,只要還沒到達美國本土前,她們的旅行就不算正式開始,所以,處理公文是理直氣壯的。

聽到她那「再自然不過」的借口,曉婷有種當時怎麽會喜歡這個人的無奈。可偏偏就喜歡上了吶,所以她也只能拿着棉被、枕頭,硬塞進思瑤的位子裏。思瑤根本沒發現她的小女朋友正在計劃什麽。只身體微微挪了一挪,讓出大半的位子來,繼續與電話那頭的秘書确認藥廠的合約細節。

等到思瑤處理完公事,忍不住跟空姐要了一杯紅酒,舒服地嘆了一口氣。太好了,總算能放松心情,好好來度假。她一回頭,就發現曉婷窩在她的位子睡着了。思瑤不禁一愣,這樣她要怎麽睡?

當空姐來收空的酒杯時,似乎也發現了思瑤的為難。她體貼地輕聲問:「方小姐,左邊還有一個空的位子,需要我為您調整座位嗎?」

「不用了。」思瑤搖搖頭,浮出一抹笑。看在空姐眼底,那樣的笑容很幸福,只容納得了一個人。

想走也走不了吶。思瑤有些無奈地看着耍賴的小女朋友,即使睡着了,一只手還緊緊拉着自己的衣擺,十分固執。那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了。

思瑤小心翼翼關起臺燈,鑽進那僅餘的空間。空間很小,她幾乎得側着身子才不會壓到曉婷。可或許還是驚動到了,曉婷咕哝一聲似乎有些不滿,翻了個身卻沒醒過來。思瑤忙将右手臂穿過曉婷纖細的頸下,切合地貼在她那起伏有致的頸彎。

她找到了她舒适的位置。

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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