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然法則

時年母親打來電話的時候時年正在收拾行李,他要回學校了,學業再耽誤下去他怕獎學金都拿不到。

江州的房子都是寸土寸金,他打掃好就準備委托給中介,租出去還可以拿一筆租金。

姜煥說要送他去車站,他拒絕了,他讓姜煥好好讀書別為了他請假,不值當的。

姜煥很不高興,他在時年面前常常是這種不高興的樣子,他說值不值當的不是你說了算。

時年聳聳肩,說那你就随便。

他不去理姜煥自己回到家裏收拾東西。

他的家一直都是小小的,亂亂的,時年媽媽不擅長家務,時年爸爸沒有時間,只剩下時年也沒有比爸媽強多少,所以家裏東西都是左一件右一件,有些東西時年見過,有些東西時年沒見過。

比如眼前的相冊。

很老很舊塞在角落裏落滿了灰塵。

時年用手随便蹭了蹭就翻開封面。

第一頁是故去的爸爸和消失的媽媽年輕時候的樣子。

媽媽戴着那個時代流行的紗巾,科技不發達的時候還沒有發明頸圈電子鎖,所以o很容易被a惡意标記,很多o會在普通頸圈外面再系一圈紗巾或者圍巾,即是美觀也是多一層保護。

尤其是像媽媽這樣和b結婚的o,她們其實并沒有被真正标記,所以她們永遠需要保護好自己的腺體。

想想也挺可憐的。

所以時年一直覺得大家不如就按照自然法則,AO搞在一起,BB搞在一起就行了,這樣對自己好,對伴侶好,對所有人都好,一時因為愛情沖昏頭腦後剩下的就是無盡的煩惱。

比如自己的父母,僅僅看照片就知道他們當初多麽相愛,兩個人靠的那麽近,笑的那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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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冊翻到後面,開始出現了幼年的自己,好像每一個值得紀念的時刻都有對應的照片,足見他們在婚姻初期對孩子也是關注的喜愛的。

然後照片開始少了起來,時年都記不清自己多久沒照過相了,他手機裏甚至連自拍都很少,他總覺得照相是個沒意義的事,因為他的生活沒有任何東西值得記錄。

翻到相冊最後一頁的時候,時年的手機響了。

他看着屏幕上顯示的名字,覺得恍如隔世。

時年還是接通了,媽媽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她說寶貝,你還好嗎?

時年差點笑出聲。

這麽陌生的稱呼,如果不是從親媽嘴裏講出來,他甚至會以為是惡意的嘲諷。

“我挺好的。”時年說,就是我的爸爸不太好。

“你爸的事我知道了……”

“哦。”真的聽到從媽媽嘴裏說出爸爸的事,時年的眼眶還是忍不住有些酸,他強迫自己穩了一下心神,聽着手機那頭的媽媽絮絮叨叨的訴說自己聽到這個消息多麽震驚多麽難過多麽難以接受。

可是這些又有什麽用呢,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對不起媽媽沒有及時趕回來,因為我在,在比較遠的地方,所以我這兩天才知道消息,我是想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的,但是……但是媽媽也需要一點時間消化……”

理解,都理解,誰還不是當回人呢?都得有自己的情感調節是不是?時年這麽,他怎麽會有意見有想法有情緒呢?

“我想和你見一面,你在家嗎?我一會兒過來可以嗎?”

時年說:“可以。”

房産證上還有你的名字,你理所當然可以回來。

時年的媽媽來的很快,看來是在離這裏不遠的地方,時年又兩年沒見過她了,她沒老,甚至看起來還年輕了一些。

“時年,你想我嗎?”

時年沒說話。

“你怪我是不是?”

時年還是沒說話。

“唉。”時年的媽媽嘆了口氣,她在桌子旁坐下,然後發現時年放在桌子上的相冊。

媽媽拿起相冊翻了翻,眼淚掉了下來,她哭着說她很想時年,她離婚之後細細想過也反思過,她覺得自己對不起時年太多,她因為自己生活不如意,把怨氣都撒到了時年身上。

“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時年的媽媽捂着臉哭的情真意切,肩膀一抖一抖的。

時年站在旁邊都要感動了,他想他這個受害者現在是不是應該抱住媽媽一起痛哭然後說“媽媽我不怪你”呢?

可是好難啊,時年做不到,而且大人們的理由真多,怪生活,怪社會,就是不怪自己。

不過時年還是體貼的送上了紙巾,媽媽用紙巾擦拭着眼淚,眼圈紅紅的,她說:“時年,今天過來,我是想來接你走的。”

“什麽?”時年終于給了一點反應出來,他搞不清媽媽在說什麽話。

“媽媽準備去國外生活……”時年的媽媽輕聲說,“我想帶你一起走,你的外公外婆現在也在國外,他們也想見見你。”

時年的記憶裏外公外婆是空白的存在,他從沒有見過他們,甚至很少聽媽媽提起他們,偶爾被說到也是在她和父親的争吵裏,每次的話都差不多,就是她當初為了爸爸才和家裏斷絕關系的,現在卻過着這樣的日子。

“出去的話也可以給你提供更好的教育,你現在學的那個專業,媽媽也查了一下,好像要出國留學才比較有出路,你可以直接去國外學習,外公外婆會幫你聯系好學校的。”

“我不去。”時年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雖然按照他之前的設想,出國讀書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只是沒有錢而已。

但是這不等于他就願意離開這片土地,離開家鄉,離開這個小小的家。

如果憑自己能力考上,時年願意去。

如果憑父母經濟扶持,時年也願意去。

但是媽媽的提議,在他眼裏,哪種都不是。

“我覺得你應該考慮考慮。”

時年的媽媽穿着改良的皂色旗袍,梳着光滑的發髻,脖子纖長,皮膚白皙,她還是像照片裏一樣明豔動人,歲月給她增添的只是成熟的風韻。

“我真的不去,我還有兩年就要畢業了,而且我在學校成績很好,我不想放棄。”時年平靜的回答說,“出國的事情我暫時沒有想法,謝謝你給我提供這個機會,但是我現在真的不想出去。”

“好吧。”時年的媽媽很容易就接受了這個結果,“時年,我來之前就猜到你不會答應了,說真的,你和你爸爸真的很像,性格什麽的,你們都很理想化,喜歡争一口無謂的閑氣,長此以往,你會和你爸一樣在這個社會上吃苦頭的。”

“你不要說我爸爸了。”時年從媽媽手裏抽走了相冊,“他都已經死了,你沒必要再告訴他怎麽做了,至于我,你也不要太擔心,我會管好我自己的,我很習慣這樣。”

時年的媽媽坐在那裏,雖然她的眼圈還是紅的,可是臉色冷了不少,她呆坐了一會兒,忽然起身,說:“看來你還是怪我的,我都知道的,我過幾天就要走了,既然你不和我一起走的話,我把這房子留給你吧,過戶到你名下,我在國外安頓下來後會馬上聯系你的,我随時歡迎你過來。”

“好。”

于是時年在離開江州之前得到了屬于自己的房子,他可以心安理得的租出去,每月拿一份租金,他的媽媽也可以心安理得的走出國門,心裏無需再有負擔。

看,這是金錢與情感的雙贏。

時年甚至還去機場送了媽媽,當他與媽媽揮手告別之時,他才想起來,為什麽他總覺得媽媽好像哪裏和以前不一樣。

不是穿着,不是神态,更不是臉龐。

是她的脖子。

她沒有戴頸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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