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
杜師益走到冷眼看他的蘇全方身邊，一臉的鄭重其事。
“師叔，別怪晚輩逾越，你沒完成東廠的任務，回去必死無疑。但若是随我回師門領罪，卻還有一線生機。師父雖然對你很失望，但你畢竟是她唯一的血親，遺言裏千萬囑咐我找機會将你送回西域，也是怕你有這一天，最後白白送了性命。你自己想想，為東廠賣命最後也沒落個好結果，值嗎？”
“杜公子，他可是要殺你和當家的！這種人都壞到骨子裏了千萬不能同情啊！”
“各位，”杜師益回頭向着急切的衆人，想拱手作禮，無奈受了傷，只得笑笑。
“我知道大家有怨氣，但事情必須要合理解決。你們想想，要是你們當中有誰真的一時沖動，造成的結果只能是讓所有人再次陷入危機，你們當家的首當其沖就要遭難。這些話我曾經說過，想來三金兄也不止一次勸解過大家。我知道龍門镖局走到現在不容易，三金兄辛苦到現在更不容易，所以就算為了你們當家的，”杜師益停了停，眼光停在陸三金身上，又看看對其寸步不離的蔡八鬥，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
“就算是，為了今後着想，小弟也願擔起這份責任來。”
“十一仔。”
身後蘇全方忽然叫他，杜師益回轉身去，對方眼神明顯軟化了許多。
“你既然還叫我一聲師叔，我便問問你，剛才那些話，真是你師父的意思？”
杜師益認真點點頭。蘇全方忽而笑起來。
“那你知道金刀門門規裏，弑親會受到什麽懲罰嗎？武功全廢，然後在火焰山上關禁閉關到死為止。十一仔，你當真以為你師父對我是一片好心？”
“比起生不如死……我倒不如自己去掙一條命回來！——”
從陸三金的角度看過去蘇全方的所有表情都盡收眼底，而當他發覺對方眼中泛起一絲瘋狂時暗叫一聲不好，但那聲“十一”還沒叫出聲蘇全方已然全身動了起來！
呂青橙點穴功夫固然高，但蘇全方無論是年齡還是資歷畢竟蓋過她，誰也沒料到他居然會沖破穴道，離他最近的杜師益絲毫沒反應過來胸口便挨了一掌！登時跌倒在衆人腳下！
邱璎珞驚叫起來！蘇全方已閃身沖到了屋外，呂青橙毫不示弱拉着白敬祺就追了出去！緊随其後的是恭叔和盛秋月。
八鬥在陸三金的指揮下手忙腳亂上前扶起杜師益，璎珞也趕緊搭了把手，誰知青年坐起來後一擺手甩開他倆：“千萬別和他硬碰硬！你們都不是對手！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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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三金趕緊叫：“八鬥！去幫忙！”
蔡八鬥應了一聲沖了出去，陸三金自己也坐不住，拖着傷腳挪到門口觀察着戰局。杜師益掙紮着起身過去扯他：“趕緊回屋，還危險着呢！”
話音未落就聽璎珞在旁邊又是一聲尖叫：“八鬥！——”
蘇全方此時已接近喪心病狂的地步，衆人上來阻攔時幾乎是使了全力在拼命，原本一對四也能應付，卻見半路殺出個其貌不揚的小子，似乎是為了阻止戰局徑自出手，一身名不見經傳的武功路數竟有些打亂他的陣腳。蘇全方頓時發了狠，逮住對方破綻手上一發力又是一掌過去！蔡八鬥眼見對方招數襲來急忙閃身，卻還是被打中左肩，巨大的沖力将他掀飛老遠，待摔在地上想起身，劇痛襲來瞬間聯動了全身經脈，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八鬥！！”陸三金只覺發指眦裂，此時什麽也顧不上了，用力掙脫拽住他的杜師益沖出門。
剛剛脫身的蘇全方滿臉冷笑，手心一翻，金色飛刀脫手而出直朝陸三金心口而去！被擺脫的四人驚見八鬥受傷對手又要傷及陸三金，卻只來得及喊聲：
“當家的！！——”
撕心裂肺。
你說，這世上有沒有肯為了你連命都不要？
還沒遇到。
……現在遇到了嗎？
……
璎珞紅着眼捂住嘴，勉強靠在門框上，卻還是止不住顫抖。而還在戰局中的人若是此時用呆若木雞來形容，亦不過分。
陸三金只走到臺階下便僵在原地，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白，大腦都放空了，渾身血都是涼的，只有擁住他的人身上傳來的溫度在提醒現實。
“當家的……”
所有人都這麽叫他，但陸三金永遠覺得這三個字從蔡八鬥嘴裏出來就有着不同的意味。對方的臉就抵在肩膀上，感受着他狂亂的心跳，嘴角的血跡沾染在黑衣的那片銀花上一抹鮮紅。
後心與左肩的傷痛同時撕扯着神經，蔡八鬥渾身都在發抖，卻死死抱住陸三金不撒手。似乎一松開對方就會離自己而去。
蘇全方的飛刀自是用了十分力，好在他八鬥反應夠快。生死時刻誰還會顧慮那麽多呢？只有一切靜止後，他才忽而想起一些過往。
我……我用肉身替你擋镖！……
所以話不能亂說。當然蔡八鬥不後悔。
陸三金覺得八鬥在笑，帶着幾分自嘲，又多了些如釋重負。
陸三金的命是蔡八鬥的，誰也不能搶走。
蘇全方只想得意地笑一場，最後的垂死掙紮已經讓他開始喪失理智。但扯開嘴角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了。
他以為替陸三金擋镖的小子速度夠快，但眼前的情景明顯是對他最大的嘲諷。
原本應該中了自己掌法倒地不起的青年此時卻好好地站在門廊臺階處，眼中除了殺氣更多的是憤怒，被打斷的右手還固定在身前，左手揮出去的姿勢還未收回。
蘇全方這才感覺心口傳來疼痛，中刀的傷處湧出的鮮血更是在提醒現實。難以置信地踉跄後退幾步，擡手指着杜師益想說些什麽，對方明顯不給他這個機會沖了上來，捏在左手的兵器雖然是平時做暗器的薄刃飛刀，卻殺意十足毫不怯弱，直向蘇全方要害而去。
璎珞慌裏慌張地抱了藥箱過來，卻看到陸三金擁着已經昏過去的八鬥跪在那裏直發怔，想分開他倆卻怎麽也扒不開當家的手，當下急的直吼：“當家的你再不放開鬥哥就真要死了！！”
其他人眼見杜師益與蘇全方纏鬥卻插不上手，聽見璎珞在那裏喊才驚醒過來，趕緊過來七手八腳拉開陸三金。
蘇全方因之前與衆人糾纏太久，加之受傷的關系竟只能和杜師益打成平手，驚懼于無法脫身之時只得沖對面殺紅了眼的青年喝道：“你師父既然已經饒過我！為何你還要苦苦相逼！”不說還不打緊，話一出口只見杜師益眼中怒氣更甚，下手愈發的狠了，幾招過後徑直将他撂翻在地，像先前對方對自己的行徑一般，也是一腳踩在胸口處！
“到現在你還有臉提師父！——”
镖局一幹人等目瞪口呆，陸三金更是訝異于杜師益不同以往的性情大變，一時間也怔住了。
青年咬牙切齒恨不能将眼前人碎屍萬段。
“她老人家能饒了你，我杜師益可不是善茬！弑親外加殘害同門，如今又傷我朋友，就算違抗師命我也不會放虎歸山！！”
此話一出盛秋月第一個揮着刀蹦出來：“我就說不能放過這個撲街！”璎珞也怒罵：“這種人渣還是做掉算了！”“讓開讓開！看小爺一槍崩了這貨！”白敬祺說着就要上手。一時間群情激憤。
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蘇全方吐出一口血，卻呵呵笑起來。
“十一仔，你真是昏了頭了。”
“剛才還說不能在這兒殺了我怕給龍門镖局找麻煩，怎麽這會兒便忘了呢？我要真死在這裏，你要怎麽向你這群朋友交代？”說着慢慢動起來從杜師益腳下脫身，坐在原地喘息了一會兒，擡頭看着明顯已經愣怔的青年，冷笑一聲，猛地伸手一把拔出胸口的飛刀，頓時鮮血噴湧而出！
對面衆人立刻慌了神，還扶着八鬥的陸三金吓得臉色也變了：“喂喂鬧哪樣呢璎珞快快快別讓他死了！”音調明顯因為驚吓變了好幾個度。
杜師益顯然也有些傻了眼，下意識沖蘇全方伸手，卻不想對方竄跳起來一個反手将他制住，刀刃也抵在了咽喉處。衆人見狀又是大亂。
“你你你冷靜啊沖動是魔鬼！”“有話好好說刀劍無眼的！”“他可是你親師侄別做後悔事啊！”“恭叔你說啥呢這人還有良知可言嗎！”“那也不能讓他傷了杜公子啊！”“……！”“！……”
“夠了！”看着對面七嘴八舌蘇全方只覺狂躁不已。“就算我今天栽了，你們龍門镖局也別想好過！我一樣叫你們雞犬不寧！”這麽說着發出一聲獰笑，手上的刀加重了幾分力道。
“狗賊！”杜師益恨恨罵道，“就算我不能為師父報仇，你也沒有好下場！我殺不了你，別人也會來取你狗命！”
“哦？”蘇全方冷笑，掃了一眼對面一臉緊張的镖局衆人。
“你覺得眼前，誰還能動我？誰還敢動我？”
“我敢動你！”——
門外傳來的聲音讓所有人始料未及。
四名黑衣人從天而降徑直将蘇全方團團圍住，眨眼間手中的鋼刀已架在其脖頸處，原本劫持人質的人卻成了被挾持的存在。
“放人！”四人齊齊喝道，蘇全方只覺冷汗直流，手中力道不自覺便松了。
杜師益捂着被劃出血痕的脖子踉跄着回到衆人身邊驚魂未定，顯然眼前的情景也在他意料之外。
而随着镖局的大門被撞開，重點人物被又一群黑衣人簇擁着出現在視線內的時候，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三個字可以表達心情。
見鬼了！
而後镖局一衆不約而同看向陸三金。
“當家的……你大爺诶……”
杜師益：“……哥他們又罵你！”
陸三金雖然訝異卻很快冷靜下來。
“他們沒說錯，那是我大爺。”
盛廷玉在手下不知從哪兒搬來的交椅中坐下來，悠閑自在地修起了指甲，半晌擡頭看看被押到眼前的蘇全方，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蘇全方眼見此景已是不寒而栗，哆嗦着想說什麽，盛廷玉卻先開口了。
“現在你說說，誰能動你？”對面撲通一聲就跪了。
“督公饒命！小的知錯！小的一時糊塗！……”“糊塗？”盛廷玉冷哼。
“你可不糊塗，還知道攀高枝兒。水生那王八造的害我的時候，你也有份兒吧？如今他得了倚了，你還不是只能做條狗。瞧你那點兒出息！”說着眼中愈發陰冷。
“我是不是說過，除了我，誰也不準打陸三金和龍門镖局的主意！”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