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訪刺史府幾欲生生将她攔腰折斷
虞硯的身體底子很好,才一夜過去,病就好了。
他一早就回了軍營,繼續去審問抓到的敵國奸細。
明嬈自回來後,還沒去刺史府見過表姨母,她今日想去探望一下表姨母。
虞硯早上離開時,她還沒醒,忘記提前告訴他了。
明嬈叫阿青派人往營中送口信,告知虞硯自己的行蹤,她收拾好東西,坐上去往岑府的馬車。
軍營地牢內,虞硯坐在一片血泊之外,懶散地靠在椅子裏,抱着肩,冷淡地看着面前早已體無完膚的囚犯。
他手撐着腮,眼皮半耷,神色恹恹,對着眼前這個死也不開口的奸細提不起精神。倒是這奸細吃了一遍酷刑以後,還活躍得很。
“哈哈哈……安北侯!你就這點能耐嗎?咳咳……你有本事殺了我啊?!”
囚犯的精神已經有些癫狂。
虞硯默不作聲地看着,神色晦暗,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你就是殺了我,也不能阻擋什麽!”
囚犯的眼睛瞎了一只,耳朵也被割掉了一個,鼻子和唇角都是血,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整的血肉,有些地方甚至已經露骨。
這些都是虞硯的傑作,他極有耐心地對着拒不開口供述的罪犯施以剮刑,剮到第十八刀,他倦了。
坐在椅子上,看着下屬往囚犯傷口上撒鹽水,聽着耳邊的嘶吼聲,他突然有點想念明嬈。
也不知她此時在做什麽,有沒有想他。
他才離家不到三個時辰,就已經想她了。
“從前你是戰無不勝的戰神,那是因為你沒有缺點,而現在……哈哈哈哈!”
虞硯目光瞬間冷凝,他慢慢坐直了身子。
“聽說您娶了一位夫人是吧?哈哈哈……聽說還追到涼州來了?”
虞硯臉色大變,失了分寸與冷靜。他驀地起身,緊握手中劍,大步往外跑。
才出營,遠遠的就看到下屬騎着馬趕來。
“侯爺!”下屬跪地抱拳。
“是夫人出事了嗎?”虞硯顧不得別的,一把将下屬從地上薅了起來。
下屬懵了,“沒啊……”
“那你來作甚!”
“哦哦,夫人說她去刺史府做客了,早上您出門急,沒來得及說。”
虞硯随手将下屬一扔,搶了下屬的馬,利索翻身上馬,策馬疾馳遠去。
……
刺史府。
明嬈坐在客位,望着拉着自己手的美貌婦人,笑得乖巧。
眼前的婦人年近四十,比她娘親雖大個四歲有餘,但那張保養得極好的臉上卻看不出分毫,仍像三十的樣子。
她左眼下方有一顆紅色的痣,給原本就明豔張揚的長相更添了幾分妖嬈。一身大紅色的縷金百蝶襖更顯雍容華貴,氣韻萬千。
白氏與秦氏是表姐妹,但氣質卻千差萬別。白氏妖嬈明豔,秦氏輕柔妩媚。
她們的母親是一對親姐妹,是當時名動涼州城的大小孟氏。
大孟氏嫁給了烽州首富,離開了涼州,生下了白蘭惜。小孟氏嫁給了當時的榜眼,還住在涼州,生下秦夕蘅。
白家日漸壯大,秦家卻運道不好。
秦氏的父親、明嬈的外祖父,在秦氏很小的時候便染病過世了,小孟氏傷心過度,沒幾年也郁郁而終。
孟家還有些人,想着将秦氏接回外祖家,但秦家不肯放人,說她秦家的孩子,必須要養在秦家。
秦家是書香世家,沒權沒勢,人丁又少,只靠着一點微薄的祖業撐着。
秦氏自小長得就好看,沒有強有力的家族庇護,自然很快便被壞人盯上。
秦氏那時也長大了,無奈,聽從了家人的建議,遠赴京城。
天子腳下,美人兒多,她的樣貌不似在涼州這小地方這般顯眼。
後來在京城結識了信國公,再後來又被明家趕了回來,這許多年間,秦氏與白氏兩表姐妹都沒見過面。
秦氏回來以後,才知道白氏已經嫁給了涼州刺史,日子過得很幸福。她不欲叨擾姐姐的生活,可親人間的親昵是天生的。
白氏一直憐惜表妹的遭遇,對秦氏和明嬈這對母女照顧頗多,兩家人一直很親密,明嬈幾乎每日都要去刺史府找白氏玩。
明嬈此次回京,離開涼州也就是半年的功夫,白氏卻日日想着她念着她。這回見她回來,自是高興得不得了,拉着明嬈一說話就是兩個時辰不帶停的。
“姨母,我在京城都吃不好,還是想着你這裏的飯菜。”
白氏笑成了一朵花,擡手虛着點了點明嬈的嘴,“你這小饞嘴,讓你滿意可不容易。”
“我哪裏挑剔了嘛。”明嬈挽着白氏的胳膊晃了晃。
白氏噗嗤笑了,“還記得你小時候,有回想吃紅糖糕,廚子一時大意,放紅棗的時候,不小心摻了一點紅豆進去,不多,就兩個,被你給吃出來了,鬧了半天。”
明嬈臉微紅,“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您還拿陳年舊事打趣我,您這樣我不要說話了,回去算了。”
“不說喽不說喽,長大了臉皮薄。”白氏笑得前仰後合,“對了,前幾天唐家那丫頭來看我,你們在京城遇到了?”
明嬈點頭,“若是沒有阿顏和她家的酒樓,我可要受苦了呢,你不知道,那家人家裏的飯菜有多難以下咽!”
白氏一聽“那家人”,臉上的笑容沒了。
“哼,你還提他們?我真恨不得讓你姨夫派人送我入京,看我不撕了那家人。”
“嘿嘿,姨母你別生氣,我現在不是好好的?”明嬈知道白氏脾氣大,十分後悔自己提起明家,趕緊轉移話題。
“姨母,我這次回來,給您、姨夫還有表哥帶了好多東西,都叫人擡進來了。”
“京城的珠寶首飾行還有胭脂水粉鋪都可大了,絕對都是今年最流行的,姨母可要瞧瞧?”
白氏向來喜歡首飾與脂粉,往常若是與她聊這些,她定興致勃勃,可今日卻不理明嬈這茬。
“你莫要顧左右而言他,我問你,明家可讓你難受了?”
白氏剛問完,又反駁了自己,“瞧我,問了句廢話,都把我給你定的婚事搶走了,能好受到哪兒去?”
明嬈見白氏一臉怒容,就知道躲不過了,她苦了臉,“姨母……這也是好事呀。”
“好什麽?你都叫人欺負了還好?你真是跟你娘一樣,軟脾氣,任人拿捏。”白氏一想起來當年妹妹被人趕回來,連嫁妝都折在裏頭,就氣得心口疼。
明嬈拿眼睛瞄着白氏,看了又看,見對方瞪眼,才小聲嘟囔道:“那王駿陽是什麽人,您還沒看透嗎?”
白氏身子一僵,有些心虛。
這事怪她。
她總想着給秦氏和明嬈做主,想着秦氏當初就嫁了個讀書人,再給明嬈相看一個讀書人準錯不了。
若是嫁到商戶家,得操持家務,白氏舍不得明嬈這金枝玉貴的身子受苦,嫁個讀書人好啊,以後有地位,有權勢,受人尊重。
她在涼州風明書院裏找了許多年,終于挑中一個棟梁之才,就是王駿陽。
長得也是一表人才、風度翩翩的,就是家境不好。
這沒關系,錢她們不缺,只要人有才華,以後有出息就行。她家已經夠有錢了,等明嬈出嫁了,她可以為明嬈再添一份嫁妝。
事實證明,白氏眼光不錯,王駿陽果然中了狀元。
但她眼光又很差,選了個吃軟飯的負心漢。
白氏嘆了口氣,“好在你與王駿陽沒見過幾回,你對他也沒什麽好感。”
明嬈笑着點頭,“因禍得福吧,若不是明家将我棄若敝屣,我又怎麽能嫁給虞硯呢。”
安北侯手握兵權,掌管西北邊防,朝廷要仰仗他,即便他再桀骜無禮,太後與皇帝都要供着他,不敢輕易招惹。
他身處高位,本來是要配一位出身更好的夫人的。
從前那三位亡故的新娘皆是朝中重臣家的嫡女,而明嬈,只是個庶女。
若不是替嫁,她又怎麽能有機會嫁給他呢。
白氏見明嬈提到安北侯時不見勉強,神色竟還有些女兒家的羞怯,眼神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她眯了眯眸,彎起唇,未等開口,明嬈見勢不妙,準備開溜。
“姨母你今天累了吧,我改日再來拜訪,虞硯要回家了!”
她福了福身子,匆匆往外走。
白氏忍俊不禁,任她離開。
明嬈一路疾走,出府門,恰好遇上一人。
男子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身量瘦長,面潤如玉,黑發被玉簪高高束于腦後,白衣外披着件貂毛大氅,左手拎着一包東西,右手提着袍子,正要上臺階。
明嬈眼前一亮,“表哥!”
岑玄清擡頭,愣了一下,見到熟悉的面容,緩緩笑開。
明嬈拎着裙擺,沿着階梯而下,不知是誰在臺階上扔了個石子,明嬈不甚踩在上頭,滑了一跤。
岑玄清變了變臉色,上前一步,要去扶她。
耳邊忽有一陣疾風呼嘯,尖銳又刺耳的聲音劃破蒼穹。
岑玄清只覺得肩膀被人重重推了一下,他狼狽地摔倒在地上,雪白的衣袍染上了塵土。
只一瞬,明嬈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毫發無損。
寒霜冷氣夾雜着濃烈的血腥味直沖鼻腔,腰間的手臂用力到幾乎要嵌進她的身體,幾欲生生将她攔腰折斷。
明嬈詫異擡頭,看到男人冷淡的側臉。
颚線弧度淩厲好看,周身隐隐充斥着暴躁與殺氣。
虞硯似乎在盡量克制着什麽情緒,隐而不發。
他未看明嬈一眼,松開人,一步一步朝地上的男子逼近。
他的目光敵視、充滿殺意。
劍光一閃,劍尖直直指向對方,只再向前一寸,便能将喉嚨割破。
明嬈有些呆愣地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早起出門時還整潔幹淨的青色長袍,此時尾端已經沾滿了血跡。
而虞硯手裏的那把劍,早已被染成鮮紅,血順着劍刃流向劍尖,滴滴答答地,都落在了岑玄清的身上。